清脆的電話鈴聲輕易地打破了室內的寂靜，那是座機電話在響，芮青面朝黑夜最後做了個深呼吸，轉身回到客廳，她朝小茶几走去，當她經過程煊身邊時，她的胳膊被突然拽住了。
“別接。”程煊的語氣是命令式的。
芮青盯着他的眼睛，“爲什麼？”
“因爲那是江越打來的。”
“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肯定……”
“我就是能肯定。因爲我知道他也像我一樣等不下去了。”
芮青瞪大眼睛，程煊的表情就像一個拼命把心愛的玩具緊抱在懷裡，恐怕被別人搶走的孩子。電話還在響，芮青不由自主地掙扎了一下，但是施加在她胳膊上的力量更重了。
“你別這樣，讓我接電話。”
“我說了不行。”
程煊說着，整個人站到了芮青面前，目光熱切而充滿期待，“別去管電話，先告訴我你的決定，你已經想了半天了，現在就告訴我。”
芮青盯着從程煊的眼眸中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像，那影像就像一個袖珍的大頭怪物。突然間她意識到電話不響了，她的心跳也隨之平緩下來，少頃，她平靜地開了口，“我的決定沒有改變。”
程煊呆住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的決定沒有改變。”
“你……”程煊下意識地搖頭。
“程煊，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我們回不到從前了。”
“爲什麼？”
“我那天就已經說過了，三年多的時間也許不算長，但也足夠改變一個人的生命軌跡，我的生命軌跡已經改變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對你的愛回不到從前了，我無法把它回覆成原樣。”
“不會的，你只是需要時間重新認識我，只要你重新瞭解了我，你就會像從前一樣愛我，甚至比以前更愛我。”
“可是，我不想再重新瞭解你了。”
程煊又愣住了，“你說什麼？你不想了？”
“是的。因爲我……”
電話鈴聲在此刻又一次不管不顧地插了進來，但是這一次是芮青的手機在響。芮青本能地朝放在沙發上的皮包看去，但是緊接着她就被程煊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的身體被程煊猛地向前一帶，這讓她幾乎貼在了程煊身上，程煊的臉離她不過幾公分，而程煊的聲音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響，“因爲什麼？到底因爲什麼？”
最初的驚愕過去之後，芮青漸漸穩定住了自己的呼吸，她冷靜地說：“放開我。如果你想談，那就像個成年人一樣，而不要表現得像個任性的孩子。”
程煊難以置信地看着芮青的臉，她的冷靜讓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但他仍然下意識地聽從了她的話，他放開了她。
芮青立刻向後退了兩步，這段拉開的距離讓她緊張的身體放鬆了一些，她擡手捋了捋額前的頭髮，兀自響着的手機讓芮青不禁開始相信程煊的判斷，這兩通電話有可能都是江越打來的，但是現在看來，芮青只得由它響着。
“因爲我不再對你有渴望有期待，想到你的時候我也不再感到甜蜜，就算你現在立刻又消失掉我也不會再覺得受傷害，你明白嗎？我對你的愛已經停止了！”
“我不相信！”程煊大喊，“你說你根本無法把我從你的記憶裡徹底抹去，那不是愛又是什麼？”
“那不是愛，那只是記憶，就像你痛恨的兩個表哥，你有沒有可能把他們從你的記憶裡完全抹去？”
“你是說，你痛恨我？”
“不，我已經說了，就算我恨過你，那也都過去了。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有些記憶就像傷口，一開始的時候想起它們會很疼，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些傷口一定會慢慢癒合，最後變成一個傷疤，當你再想到它們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那麼疼了，只不過傷疤會提醒你，它們確實發生過，這就是現在你帶給我的感覺。”
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讓程煊從頭涼到了腳，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傷疤！我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傷疤！但是忽然地，芮青給他的那記耳光和那之後芮青眼中的淚水闖入他的腦海，這讓程煊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他緊盯住芮青的眼睛逼問：“那麼，那記耳光代表什麼？你的眼淚又代表什麼？”
“那記耳光是當時唯一能讓你恢復理智的方式，而那之後的眼淚，”芮青沉吟了片刻，回想着那天的感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打人，打的卻是我曾經最最愛的人，我當時的感覺就如同一團理不清的亂麻，那之後的幾個小時，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好的，不好的，我只能說那個幾乎要癒合的傷疤被你硬生生地掀開了。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已經想清楚了我到底想要什麼。
“這些天來每次聽到敲門聲我都感到緊張，我竟然害怕門外站的人是你，而每次聽到手機響，闖進我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那是不是江越打來的？我終於明白原來我是這麼期待江越，期待聽到他的聲音，期待他出現在我面前，如同當年我期待你一樣，這纔是愛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我憑空想象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出現在我內心的，我是真的在愛他！程煊，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對你的愛真的已經停止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我想好好珍惜的人是江越，我想全心全意對他付出愛的人也是江越，因爲我愛他，因爲他也一直在爲我這麼做。”
手機什麼時候沒了聲音，芮青不知道，她已經說完了她要說的話，現在，她靜靜地等待着，無論接下來她要迎接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