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往洗碗池裡的冷水中加了些開水，他用手來回攪動了幾下，感覺到水溫合適後，又往水裡加了些洗滌靈，開始洗起了碗碟。他的動作既像是非常認真又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壽星，辛苦了。”
“壽星？”
“啊？”江越轉過頭去，他看到了媽媽的眼睛。
“你怎麼了？有心事？”
“沒有。”江越笑了笑，又拿過一些用過的餐具放進洗碗池中。
今天中午，爲了給他補過三十歲的生日，母親做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他大吃大嚼並且讚不絕口，可是實際上這些菜在他嘴裡卻全都失去了它們往日的好味道，他很清楚那是爲什麼，心底裡有一個空洞一直在大張着嘴巴無時不刻地提醒着他，不允許他視而不見。
“小越。”
“嗯？”江越沒有擡頭而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你還記得劉阿姨嗎？”
“劉阿姨？她是您以前的同事吧？”
“對，就是個子高高嗓門特別大的那個。”
“她怎麼了？”
“她沒怎麼，是她有個侄女，今年二十七歲，大學畢業，現在在一家合資企業搞行政，我見過照片了，人長得還不錯，要是你不反對，下個週末，你們見個面，怎麼樣？”
江越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這是第一次，媽媽提出要幫他相親。
從小到大，父母親對他的教育一直都是開放式的，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們只是在一些關鍵時刻和一些關鍵問題上給他必要的提醒和幫助，他們從不代替他做決定，而只是作出客觀的分析並給出合理的建議，在他認識的人當中，他不曾發現有誰的父母像他的父母這樣理解孩子，不知有多少次他慶幸自己擁有這樣完美的父母，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越發意識到相對於父母對他的理解和尊重，他這個做兒子就做得太差了。現在，面對母親商量式的詢問，他明白自己的終身大事怕是已經成爲了父母目前最關心的問題，但是他卻無法迴應母親的好意。
“媽，我已經，認識了一個女孩。”江越在片刻的猶豫之後還是說了出來。
“哦？”兒子的回答讓江媽媽頗有些意外，“你是說你正在談戀愛？”
“嗯。”
江媽媽不禁心中一喜，這實在是個好消息，她很清楚，兒子上一次戀愛的無疾而終多少對他的心態產生了些影響，自那以後，兒子在感情問題上似乎變得更加內斂和沉穩，而現在他主動承認他正在戀愛，這讓她有理由相信那個女孩一定很出色。
“能跟我說說這個女孩嗎？”
“她……”江越頓住了，我怎麼才能說清我正在經歷的這場戀愛呢？“她是個作家，還是一個慈善組織的志願者，人很好，很善良。”
“她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她叫芮青，比我大一歲。”
江媽媽沉吟了片刻，她並不反對兒子找一個比他年齡大的女孩，況且一歲之差也實在不算什麼，但讓她感到疑惑的是，爲什麼從兒子的聲音裡感受不到喜悅卻反而聽到一絲沉重呢？
“你們認識多久了？”
“半年多了。”
“那找個時間帶她來家裡坐坐吧。”
早在見過芮青母親的那天，他就想過要找個時間把芮青正式介紹給自己的父母，但是那之後發生的事情把他所有的計劃全打亂了。江越突然有些後悔，他根本不該說起芮青，如果他只是直截了當地說他不想去相親，相信母親只會有點失望，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會過去的，可是現在他卻把自己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再過些日子吧。”江越衝母親笑了笑，低下頭繼續洗碗。
江媽媽皺起了眉頭，難不成兒子的這次戀愛又遇到了問題？這個叫芮青的女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她的家庭狀況又是怎樣的？作爲母親她無法不爲兒子的事情操心，但是她又瞭解兒子的個性，如果是他不想說或者不想做的事情，那麼任憑任何人也是無法改變他的決定的。看來，她只能先把下週的相親找個藉口推掉了，江媽媽不由得嘆了口氣，走出了廚房。
江越沒有忽略母親的那聲嘆息，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繼而將雙手撐在了洗碗池邊，這樣不行，他搖着頭，盯着洗碗池裡的白色泡沫，容容，這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