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陳慕宇藉口來看小樂到林悅辦公室找她,林悅也正好有事和他說,所以難得沒有給他臉色看, 而是平靜和他說道:“晚上我約了人, 下班之後, 你記得來我辦公室幫我把小樂帶回家吧!記得按時餵奶, 不許遺漏!等我晚上一回家, 我就來領它!”
陳慕宇一聽林悅晚上有約會,心中頓生不快和酸澀,卻沒有了之前的悲傷和恐懼。根據觀察, 他發現林悅和韓墨的約會並不頻密,這兩週他們都沒有見過一面, 這說明他們的關係還沒達到如膠似漆的程度, 一點兒都比不上他們兩人當年的愛意纏綿。不過, 鑑於林悅上次的那句“我愛你”,對韓墨這個人, 陳慕宇認爲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林悅見他不說話,便催問道:“你不是說要履行探視權的嘛,怎麼現在就想着撇清責任,不想照顧小傢伙了?”
陳慕宇立馬回覆道:“當然沒有!我的回答是——YES,MADAM!我保證完成任務!”說着, 還調皮的敬了一個香港式的警察禮, 讓林悅不禁失笑。
林悅意識到自己對着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笑, 忙收起笑容, 正經道:“現在是上班時間!麻煩你做好自己的事情, 不要老是無故脫崗!”
陳慕宇好笑道:“我這些日子來找你,都是爲了公事, 今天也是履行公事的時候順便看看小樂!”
林悅對於他的藉口,不置一詞。因爲,這個人的臉皮厚,她是早就熟知的!
陳慕宇攤開手裡的文件,表示自己所言非虛,“這是諮詢公司剛剛發給我的調研報告,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將該採集的數據列表和我們的需求分析,都做了全面的整理,我想問問你有什麼特別意見嗎?”
對於諮詢公司會將最終報告直接發給陳慕宇,林悅並不驚訝。因爲這次借集團之名的軟件開發,本身就是陳慕宇要打的一張牌而已。只是,林悅認爲,就是派出諮詢公司這個中立的第三方,施顏麗那裡的數據,也未必能給出最完整的。有時啓動一個項目不難,難得是,後續推動這個項目往希望的方向走。
陳慕宇見林悅不出聲,於是又道:“這套系統符合當前潮流,既可以便於集團瞭解下面的數據,也便於公司層面各職能部門採用數據分析,就是對於辦事的每月的數據統計彙總報表,也是便利許多的,都可省去不少人力。”
林悅看着他,緩緩應答道:“數字系統的優勢,大家都知道。既然集團高層大力支持,又有慷慨的經濟支援,不愁這套系統不能做成。不過,搭建這套系統的過程至關重要,裡面的每個模塊每個細節,都需要嚴格推敲。現在項目已經立項,但是抽調到項目組的成員並不穩定。還有,以後這套系統做成之後,由誰來維護?除了諮詢公司提供的技術支持,還需要我們公司各職能部門和網絡部定期維護。按理說,最主要的日常維護職責,應該由數據部一力承擔。數據部現在是歸在施顏麗名下的,以後若也是如此,只怕你的萬千好心思,終究一場空。”
陳慕宇並不憂愁,仍舊含笑說道:“阿悅,你比我更瞭解Jane的爲人,你說應該怎麼辦呢?”
林悅看着他氣定神閒的模樣,便篤定道:“你應該早有對策了,何必來問我!”
陳慕宇收起笑容,看着眼前的女子,認真說道:“阿悅,工作再麻煩,我也不擔心!可是,對你,我有許多的憂愁!”
林悅不服氣的反駁道:“那你幹嘛回國來!你不見我,不是不用憂愁了嘛!這七年,我料想你在國外過的應該也挺自在的!”否則,也不會一去不回,杳無音訊!林悅只要提到此節,心頭就難掩氣怒,但想着這裡是公司,遂還是忍住了這最後一句的斥責。
陳慕宇望着林悅的眼睛,誠懇而緩慢地說道:“阿悅,或許我說出來你都不信,當年我並不想離開,我是不得已的!這七年,我過得也並不容易!事實上,我沒有一天不想你!當年……”
林悅氣憤他找這樣的藉口來推卸他的過錯,於是更沒好氣道:“你不要和我說這種話,我不要聽!”
他們重逢以後的這些日子,林悅很少主動提到過去。可是,即便偶爾說起,也總是含着非常不快的恨意。若是他要解釋幾句,她就一定會惱怒地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他當年的心境以及處境,還有這七年來遭遇的事情。他想她應該是想知道的,而且也有資格過問這一切。但是,在她的惱恨沒有抹平之前,她是不會願意聽他說這些話的。是以,陳慕宇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林悅看着電腦顯示屏,假裝忙碌道:“你沒事可以走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
陳慕宇開門離去前,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就只有一句,他說:“阿悅,原諒我或許不容易,可是氣恨我,你也不會開心。”
林悅最氣他這點,他太瞭解她,所以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總是切中要害。
林悅這些日子的好心情,確實經常因爲見到他而破壞,這讓林悅很是不爽!
這個人,還不是普通的討厭!
可是,她暫時又沒有什麼好法子可以把他打包扔掉,真是讓人煩惱!
煩惱的人,不止林悅,還有高菲。
酒足飯飽,高菲看着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兩位好友,嘆息着訴苦道:“這些日子,我用盡了法子,可是孫浩仍舊淡漠的很,客氣有禮是有的,談起公事他也不含糊,但是哪怕多一點點的感覺,都沒有,我要約他出來吃飯他也總是婉拒,我對未來真是感到憂愁……”
於甜甜聽完高菲剛纔說的話,不禁安慰她道:“孫浩也是個情癡,否則不會這麼多年了,都困守在過去的那段感情裡!菲菲,恐怕從你第一次和他打招呼,他就認出你來了吧,所以才故意這麼冷淡的!”
高菲無奈道:“他要是能認出我,倒是能讓我開懷不少!我上次在那個茶室第一見他,只是很禮貌的和他問好,說我是他過去的學生,他臉上很平靜,我感覺不到他認識我。再則說,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對他表白示好,他又怎麼會將我放在心上惦念呢!何況,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他不記得也理所當然!”
林悅剛剛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才說道:“菲菲,你第一次和他相約談捐贈事宜,就邀請他回家,估計嚇壞了他,所以他才一直婉拒你。不管他是否能記起你十多年前的那次表白,如今他對你的心思,是再明白不過了,他不打算接受!菲菲,孫浩是很好,這我們都是知道的。可是,愛如今這個狀態的孫浩,是很辛苦的。我不想說服你放棄,但是我想提醒你——要愛他,真的不容易!你若是沒有強大的心裡建設,恐怕以後會有更多的不開心的事發生,你少不了要爲此憂愁和煩惱!說實話,我很心疼你……”
高菲輕勾嘴角,莞爾笑了起來,“悅悅,我就是和你們吐吐苦水,其實能夠經常有藉口打電話給他,聽聽他溫潤悅耳的聲音,能夠經常有藉口到學校去找他,見見他如畫中謫仙一般的樣態,我已經很開心了!就是他拒絕我一千次,我也不會斷了對他的念頭!他,是我心中最美的夢,從那會兒到現在,一直都是!當年,是因爲知道他即將結婚,我纔不得已放下了心中的癡念!可如今,知道他一直一個人,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他!”
於甜甜看着高菲,嘖嘖出聲,感嘆道:“女人啊女人,註定會爲愛而癡狂!就是高菲這個一貫理智到可怕的事業型女強人,也不能免俗例外啊!”
高菲立馬迴應道:“其實,男人也是一樣的!孫浩這樣的男人,眉目如畫,丰神俊朗,天生受人喜愛!更不用說,他分析起那些歷史事件,總是儒雅睿智犀利深刻的,更添難掩的魅力,簡直顛倒衆生!我一直認爲,懂得歷史的人,一定更懂得人性!我從不認爲,有什麼事情,是他看不明白的!他不過,是因爲心中的一個癡念,才這麼多年都放不下的!可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喜歡他!”
於甜甜搖頭道:“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教一物降一物!孫浩分明就是老天爺派下來降服高菲的大剋星啊!”
高菲迅速反問道:“那你和你老公,誰是誰的剋星?”
於甜甜一臉幸福,理所當然的回道:“當然是我克他!他對我一向千依百順,不敢惹我不快的,如今我懷了寶寶,他更加是將我捧在手心,沒有二話了!”
高菲早就習慣了於甜甜的這副幸福模樣,遂很快就察覺到了於甜甜身邊坐着的另外一位,正在走神,她看向發呆的林悅問道:“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林悅搖搖頭,沒有將心裡的困惑說出口。
於甜甜也興致勃勃的看向林悅,追問道:“悅悅,你最近和那個新男友如何了?”
高菲不同於甜甜的疑問,問出了一個她關注的問題,“悅悅,你老實講,最近陳慕宇可有什麼動作?”
林悅覺得自己心裡有些亂,尤其聽了剛剛高菲講的孫浩的事情和她們對男人癡情的看法,林悅心中開始疑惑陳慕宇待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
林悅的這份沉默,更引起了於甜甜和高菲的關注,兩人不約而同地睨着林悅的臉。
林悅陡然一驚,不敢和眼前二位對視,眼神躲閃道:“我最近如常,沒什麼情況!”
於甜甜眯起眼睛,嗅覺格外靈敏道:“悅悅,在我們面前,撒謊可不是正道!”
高菲也附和於甜甜說道:“悅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若是不說,一會兒回家我就找出嚴燕整理的同學通訊錄,直接電話陳慕宇!”
林悅不情願地回道:“那你們打電話問他吧!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高菲狐疑地看着林悅,“看來情況很不簡單!悅悅,你是不是再次被陳慕宇俘虜了?”
林悅趕忙撇清道:“當然沒有!我和他早就沒關係了!我只是煩惱怎樣纔可以徹底擺脫他的騷擾!”
於甜甜一臉不信的調侃笑容,“女人,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林悅不想被好友誤會,於是深吸一口氣,如實說道:“ 這些天,他除了經常借工作之名,到我的辦公室和我討論公事!還在我家旁邊買了一套房子!你們根本就想不到,他甚至有辦法搬到我家對門,做我的隔壁鄰居!他還口口聲聲說,七年前的事情,他是不得已的!他要我聽他解釋,可我不願意,我見到他就生氣就討厭,我最好他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於甜甜驚訝道:“他這麼猛啊!買房子可是大動作,你們家那個地段可不便宜,就算這些年他在國外混得不錯,但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投資,陳慕宇爲了悅悅你,可是不惜重金啊!而且悅悅家,我們以前都是經常去玩的,隔壁那對老夫妻人家住的好好的,他要說服人家把房子買給他,價格絕對不會便宜,不知道要溢價多少,才說動了人家點頭的!菲菲,這件事你怎麼看?”
高菲和於甜甜的觀點並不一致,她緩緩分析道:“當年陳慕宇一聲不吭的離開,就連他家的老房子也被他爸爸賣掉了,從此關於他和他爸爸的一點消息都沒有!悅悅當年想盡辦法找他,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悅悅爲此失魂落魄痛不欲生了好久!他這一去這麼些年,杳無音信!我就不信他有什麼事情,能不得已到這個份上!或許他是愛悅悅的,現在也還是愛的,可是他的這份愛太自私,根本沒有將悅悅的感覺放在第一位!悅悅,你就聽聽他編造的藉口,聽完了你也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林悅搖頭道:“我曾經試圖裝着雲淡風清地對待他,就好似我們是陌生人一樣,可是我發現我根本沒法原諒他,尤其當他提到那些過去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要發火!我不想聽他胡說八道!”
於甜甜一針見血道:“悅悅,你還深愛着陳慕宇,所以才無法釋懷!有人說過,愛得反義詞不是恨,而是沒有感覺,如果你還恨着他的話,說明你還愛着他!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愛!”
林悅趕忙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平衡,我覺得當年的事情讓我太受傷了,我想在他身上找到平衡的法子,但是我想不出來!”
高菲看着林悅嘆息道:“悅悅,你雖然不肯承認,可他仍舊在你心底深處。當年的事情,在你心裡,一直沒有完結。所以,與其如此,你不如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說清楚。如果你可以接受他的解釋,你就原諒他,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不能原諒他,那麼你就痛下殺手,想個辦法趕走他!悅悅,我絕對相信你有能力趕走他,可惜你一直都不忍心,不是嗎?”
林悅立即反駁道:“纔不是這樣的!我是不願參與他和施顏麗的爭鬥,他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高菲看着林悅,輕扯嘴角,點穿道:“那是因爲你至始至終都沒有把陳慕宇當做敵人對待,你潛意識裡還是不忍心傷害他,所以你才以逃避他們的爭鬥爲藉口!”
林悅咬着脣,不說話了。因爲高菲沒有說錯,趕走陳慕宇的法子不是真的沒有,只是那樣做的話……太過殘忍了,她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
高菲和於甜甜看着林悅愁眉苦臉的樣子,也沒有再說什麼,因爲她們知道,分寸都在林悅的一念之間。林悅雖然恨着陳慕宇,可心裡還一直深愛着他,只是那個陳慕宇是否值得呢?這刻,她們也是疑惑的。
除了這七年的離別,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陳慕宇無疑都是極其寵愛林悅的。於甜甜是一直看着他們從初中走過來,比高菲更明白陳慕宇對林悅的心思。如果這七年的離別,是真的如陳慕宇所說另有隱情,那麼陳慕宇,當然還是那個值得林悅考慮的人選。
高菲雖然一直覺得,陳慕宇心計太深,愛林悅愛得收放自如,不是上佳人選。
可惜,千金難買心頭好!
孫浩,到現在爲止,一點兒也不愛她!可她,依然如此熱烈的愛着孫浩,愛得無怨無悔!
或許,孫浩,在很多人眼裡,都不是她高菲最好的選擇!可她,不會因此而改變初衷!
至於陳慕宇,或許不是不愛林悅,只是他愛人的方式有問題,又或許他愛得不如林悅那麼深刻,但是不管怎麼說,他纔是林悅最愛的那個男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高菲這次並沒有如上次那樣極力提醒林悅——陳慕宇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她覺得感情的事情,只有當事人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