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沅看他啃東西的樣子,心中忽然一動,握着樹枝的手緊了緊,他擡頭看了眼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兔肉鮮嫩,竟是比家中的吃食都還好些,墨樺啃的起勁,啃了半天才發現沒有人理他,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打了個嗝,又問:“盛兄,昨夜你是如何知道的,那店是個黑店。”
他開口道:“招牌上面不是寫着嗎?”
招牌······“今日客棧”,墨樺在嘴裡咀嚼着這幾個字。
“他們只做今日的生意,只要過了子時,你便不是他們的客人,而是獵物。”
原來盛沅,看的如此透徹······
墨樺捧着兔子骨架,訥訥的道:“昨夜那個就算天色暗了下來也要離開的人,便也是知道的,他知道,此處是不能住下,若是打尖,便是正當生意,若是住店······”
“他爲何不告訴我們······”
盛沅嗤笑一聲:“你與他又沒什麼關係,他爲何要告訴你?別到最後好人沒當成,還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招來一身的腥。”
不知爲何,墨樺的心情有些低落,人心啊······他一人客居他鄉,一個舉子,去京城的途中說不準還會有什麼風波,還會不會碰到些流寇土匪,他心中再次慶興,幸好,幸好有盛沅。
他心中忽然有點動搖了,他本來想等到下一個地方就與他分道揚鑣的,但此時他心中卻存了一點私心,盛沅大概,是喜歡他的,他知道這是一家黑店,卻還是在那裡守着,並沒有離開,爲的是什麼,墨樺心中有些明瞭,他都說了,沒有人願意爲不相干的人,惹上一身的腥。
他啃兔子的速度慢了下來,餘光看見,盛沅用刀把兔子肉從骨架上面颳了下來,送入嘴中,帶着一絲渾然天成的貴氣,不禁讓墨樺有點呆。
盛沅將手中的兔子的最後一塊肉送進了嘴中,問他:“你怎麼了?”
墨樺又打了個飽嗝,道:“有些吃不下了。”
盛沅用帕子擦了擦刀:“吃不下就別吃了,你去湖邊淨下手,待會兒就出發。”
“好······”墨樺往湖邊的方向小跑過去,他心頭有點異樣,爲何,盛沅與他說話的樣子如此熟稔,就像是曾經說過很多次一樣。
他用手蕩着水,有些心不在焉,身後發出了腳踩草地的聲音,十分的細微,墨樺聽到了,他將手上的水摔乾淨後,站了起來,果然盛沅站在他的後面。
他道:“盛兄,走吧。”
盛沅頷首,看着他,說:“你去了這麼久,我還以爲,你又掉進去了。”
墨樺對水,有了些陰影,想到自己這幾次的經歷,又心酸又好笑。
他打趣着自己,道:“是該學學,怎麼泅水了。”
沒想到盛沅忽然對他道:“我會泅水。”
“啊?”
盛沅坐在車上,扯着繮繩,目光閃閃,道:“我可以教你。”
我可以教你······我可以教你······
墨樺不知想到了什麼,白生生的臉,一下子就掛起了可疑的紅雲。
盛沅大笑兩聲,高聲道:“快上車吧,前方的路還有些遠。”
車子搖搖晃晃的前進,快到傍晚的時候,他們三個,抵達了滬城。
滬城沒有彭州大,是個小城池,卻因城守是個清廉的人,這座城池被管理的井井有條,他們在快要進城之時,被人給攔了下來,原來滬城只要一到天黑,城門進出的人便要被嚴格的檢查,滬城的周圍,不是很太平。
聽那個守衛說,早十年的時候,滬城裡面也十分的亂,是個小有名氣的流寇聚集地,專門搶劫從彭州出來的人,彭州里面富戶多,但礙於那邊有支小軍隊,也不敢造次,也只敢在這兩城的途中爲非作歹,後來滬城來了個新城守,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上來,就挑了個土匪窩,周邊也安生了些。
這個城守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不出三年,將這一片管理的井井有條,匪寇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爲非作歹了,百姓們的生活也是過的蒸蒸日上,他不僅治理匪徒爲民造福,還爲此地的農名減輕了賦稅,不論是誰,都會感激的稱這城守一句,青天大人。
那個守衛說到此,又不禁嘆氣,這城守大人功績如此,早就引起了聖上的注意,過不了多久,便會將他調回京去。
這麼好的一個父母官,無論是誰,都是捨不得的。
等過了城門,墨樺忽然發現,盛沅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關心的問了一句:“盛兄,你可有哪裡不舒服?”
半響,他纔開口:“並不。”
這天色一暗,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好多,店鋪大多打烊收攤,就聽見馬蹄“噠噠”的聲音。
按理說,滬城不大,要找個客棧,要不了多少時日,但是盛沅卻拉着他,走了很久,成進在後面,被餓的哼哼唧唧,他一天未進食,就餵了點水,墨樺此時十分迫切的想找一家客棧,成進再這番下去,定是要折騰出病的。
他撩開簾子,看着盛沅挺拔的脊背,問道:“盛兄,還沒找到客棧嗎?”
前面傳出一聲悶悶的“嗯”聲。
墨樺把頭縮了進去,靠在車壁上,發着呆。
他感覺他們好像繞了這滬城一大圈,滬城再怎麼不濟,也是個城池,不可能沒有住店的地方,待他再次撩開簾子之時,發現盛沅正駕着車,往城外駛去。
墨樺急急忙忙的攔住他的動作,道:“盛兄爲何將車往城外駛去?”
盛沅淡淡道:“我看了下,這城中的客棧,並不是很好,不如出城去尋個小山莊。”
出了城要找個住處,不知還要走好久,成進再顛簸下去身體可能會受不了,於是他對盛沅道:“無事,今晚在城中將就一下也好,城中是比外面安全。”
馬車往前駛了一小截路,就被盛沅拉轉了方向,向城裡面駛去。
墨樺本以爲盛沅不會同意,沒想到盛沅調轉了車頭,應了他的意思。
待他們到了一處客棧,墨樺覺得,這門面挺好,還位於城池的中央,並不像盛沅說的那樣,他將成進給半摟起,一手撈着他的手,一手攬着他的腰,把人往下面拖。
“我來吧······”
身上的重量被挪開了,墨樺輕鬆了一大截,成進都快和墨樺一樣高了,身體卻是比他壯實了太多,壓在他的身上,跟壓了一座小山一樣,這重量被挪開才讓他得以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