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
接胎婆子喜盈盈的抱着一個棉布套子走出門外道:“恭喜恭喜,尊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棉布裡包着一個小小的嬰孩,那實在跟“胖”搭不上邊,但看他,秦夢陽還是一陣激動。
“我說你啊,怎麼不早點來,懷胎的女人最需要丈夫的陪伴啦!”站在門前的秦夢陽臉上一陣尷尬,燦燦的道:“我不是他丈夫。”
“不是?”老婆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她親戚?”
“算..是吧...”秦夢陽急忙轉移話題道:“玉茹怎麼樣?”
“放心吧,母子平安。”老婆子滿臉的皺紋疊了起來,笑了笑道:“產後的護理可要做好,她的身體雖然無恙,但也經不起折騰。讓丫鬟照顧好她!”
秦夢陽滿臉賠笑着把老婆子送回去,臨行前還塞了個大金元寶讓這老婆子又告訴了他一些產後護理的注意事項和小竅門。秦夢陽回到屋裡,屋裡熱氣騰騰,楚娟兒抱着哭鬧的嬰兒正在慢慢的晃着。宛玉茹虛弱的躺在牀上,看着秦夢陽進來,她的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看着楚娟兒懷裡的男孩,秦夢陽剛想去看看,楚娟兒卻淡淡的道:“什麼時候娶我娘?我可不想我這親老弟沒有爹。”
秦夢陽今年已經三十好幾,早就有了媳婦,不過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爲名門望族的大小姐,跟秦夢陽其實沒什麼感情。如果娶宛玉茹這寡婦,她的前任可是楚向陽,到時候名聲也不會好。他被楚娟兒的話說的一滯,臉色也有些不自然的道:“這個,你都知道了?”
“哼,我娘懷的誰的種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說完這話,不僅是宛玉茹,楚娟兒的臉也紅的像熟透了的蘋果。宛玉茹和秦夢陽早在之前的就勾搭在一起,宛玉茹年長秦夢陽三歲,倒也不算太大。況且兩個人是真的兩情相悅,楚娟兒的心智也漸漸長成,看着宛玉茹天天偷偷爲遠在前線的秦夢陽祈福,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同時她也十分焦急,如果二人不結婚那就是搞破鞋,宛玉茹這寡婦是要被浸豬籠的。所以她纔會這麼焦急。
秦夢陽一咬牙,緩慢而堅定的道:“快則半年,滿則一年。到時候,我就把玉茹娶進門,孩子的名諱,到時候再取吧。” 他的意思是要讓這孩子名正言順的過到秦府,楚娟兒沒有說話,只是用詢問的眼神看着宛玉茹。宛玉茹好像一個入定的觀音菩薩,她靜靜的坐着,慢慢的點了點頭,她歷來是逆來順受,有着菩薩身也有着菩薩心。秦夢陽完全可以一拖再拖,畢竟她是個寡婦。只是雙方都知道,對方不是那種人。
楚娟兒從小巧的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道:“我走了。”說着,她把孩子往宛玉茹懷裡一放,氣沖沖的邁出門外走了。秦夢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也不知道楚娟兒爲什麼這麼生氣,道:“他生我的氣嗎?”
宛玉茹抱着那個嬰兒卻不答話,只是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悠悠的抱着,嘴裡哼唱着秦夢陽聽不懂,但軟膩的聲音。散發着慈愛的母性光輝。楚娟兒一走,秦夢陽也覺得周身的空氣鬆了許多,他站起身,撥弄着嚎啕大哭的小傢伙,道:“這小子可真像我。”宛玉茹卻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秦夢陽驚訝的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裡,她一隻是一個能動口絕不動手的溫順女人。在她溫柔的眼裡卻閃過一絲堅定的神色,“別走。”
她的手像是鐵鉗,儘管秦夢陽可以輕而易舉的掙脫開來,他淡淡的道:“不行。”從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手上的力度也變得小的可憐。
他把手從她手裡抽出來,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露出一絲苦笑道:“我必須得走,你知道我的來意。”
“剛剛從前線回來,休息都不讓嗎?”
“我如果現在休息,今後一輩子都要休息了。”
“那又有何不可?”
秦夢陽摸着茶杯看着上面細密的花紋,低着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道:“秦家三代都是廣德軍長官,到了我這一代,絕不能撒手。”宛玉茹搖了搖頭道:“就是這種想法,終究會害死你。”
秦夢陽眉頭挑了挑,顯得不置可否。
“你放不下?還是不在乎我!”
這幾近於嘶吼了。秦夢陽覺得手足無措,只是緊緊攥着茶杯,嘴脣幾乎要抿出血來,細密的胡茬和垂下的頭也像是在投降般哀求,哀求她不要再說下去。
她屋裡本來不熱,秦夢陽卻覺得渾身如同針刺一樣疼痛,內心也像是被握住而喘不過來氣。他對不起她,他的命不僅僅是他自己的,還是這個剛出生孩子的父親,還是她一輩子的寄託。然而他必須要走,拿命去前線拼殺,他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他道:“放心吧,這次只是清剿餘孽,沒什麼危險的。”
宛玉茹深吸一口氣,用幾近沙啞的聲音道:“你走吧。”
他逃也似的逃出了她的小院,逃出了他的小房,似乎,也逃出了她的心。
緣起緣滅,不過是流星,轉瞬即逝。秦夢陽明白這個道理,宛玉茹的話,他更是清楚,韓由掣會怎樣對待自己。天色已經放晴,連續十幾天的飄雪終於停止,秦夢陽的心情卻並沒有舒緩,反而越發的沉重和不知所措。到了而立之年,他卻沒有立,被情字所困之人,終究被情所累,但他卻十分堅定的道:“玉茹,放心吧!”
曾經的他不善於甜言蜜語,也不善於交際。他只有一羣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只有一個輝煌過去的老爹、他只有一腔絕不冷卻的熱血,然而這一切,都終將隨風而去,馬車走過,車窗搖下,結束了嗎?
不,還有大半輩子沒過呢。他還有敵人要殺,有寡婦要娶,有兒子要養,他一下充滿了蓬勃的朝氣。他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街角,不復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