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店小二正打着瞌睡,一樓冷冷清清,二樓倒是熱火朝天。他們上不去二樓,領不到小費,只能都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那個剛纔領着徐森上二樓的那位。
在一樓,還有一個唱戲的女人,她之前一直在這兒唱,因爲腔調軟膩,天天也能賺個三吊兩吊的大錢。二樓不讓上,一樓還沒有人。她做在那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暗自期盼二樓的這幫人不是天天來這兒集會纔好。
正想着,從門口又進來一幫人,這些人爲首的是一個兩綹長髯自然飄蕩,眉毛朝天眼神柔和的中年男人,他是公孫如龍,見到這些酒保都一臉驚奇的看着自己,他笑道:“小二,知道徐森在哪麼。”
酒保還沒來得及說話,公孫如龍身後的龐皓趴在他耳朵說了幾句。公孫如龍點了點頭,對身後的年輕人道:“掌櫃的,請上樓。”他還沒說完,那年輕人已經走到樓梯半截了,他道:“你們這麼慢,再不來,我就上去了。”韓由掣就是這麼快人一步。
要說涼國當時最有實力的是哪兩位,一個是手握五萬威邊君在秦州監利旁邊紮營的唐善長,一個是當今朝中大鱷,緊握整個涼國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政法司總司長孫孝儒。再往下,就是暫理兵馬司總司長鬍守義和威邊軍的三位偏將軍了。
這三位偏將軍都有誰?一個是潭州剿匪發跡的石有光,一個是從石頭裡蹦出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拓疆、還有一個出身官宦世家,熟讀兵法,號稱“神威將軍”的明威。
“威邊軍的三位將軍中,我與一位相交甚好,恰好能爲你引薦唐將軍 。”韓由掣說完,坐下的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那可是偏將軍,幾近帝國中樞,韓由掣在那都有關係真是絕了。
龐皓跑去告訴韓由掣這次會面,秦夢陽也是默許的,因爲他已經向韓由掣宣誓效忠了。老一輩的人效忠韓和,那是陽鑄帝留下精神的遺毒,一來秦夢陽是獨子,對於長幼之別沒什麼感受。二來他真心爲涼國着想,他心裡也不支持韓和當儲君。如今韓由掣既有能力,又不會讓涼國內部血流成河,秦夢陽二話沒說,直接就效死了。
秦夢陽不是政治家,他代表的只是鐵盾關外不得叩關而入的三萬廣德軍。他這麼幹脆利落,也讓韓由掣鬆了口氣。韓由掣爲什麼鬆口氣呢,因爲韓由掣現在拉攏的班子都是些文能定國,武不能開疆的人物。秦夢陽一來,就代表你能指揮三萬人,與之前只能小打小鬧比起來,實在是雲泥之別。
開國時期的劉,就是沒有軍隊的支持,纔不能奪下毛的政權。古往今來,皇上殺文官容易,殺武官卻很難。尤其是在戰爭年代,敢殺將領,那就得做好他手下軍隊反叛的準備。就因爲這一點,俞延和開設了兵馬司,與將領相互掣肘。
扯遠了,卻說韓由掣把窗戶推開,指着樓下的翠微河道:“諸位,請看。”這些人探頭探腦的往下看,卻什麼都沒看到,不由得有些疑惑。韓由掣道:“諸位可知道這翠微河河底埋着什麼?”大家都搖頭。
韓由掣笑道:“有紋銀百萬!”他這話剛說完,二樓直接炸了,什麼!這裡有一百萬兩銀子?那相當於開鑿大運河後整個監利一年的收入了。可也有人不信,麻三兒就是以爲他道:“先生,這紋銀百萬,不是虛的吧。您說大錢百萬我倒是信,畢竟河西碼頭剛丟過萬輛白銀不翼而飛。”韓由掣道:“當然是紋銀百萬!不用擔心,翠微河這一百萬兩銀子,跑不到別人手裡!”他說的斬釘截鐵,就是不信的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年輕人什麼身份,但四周的人都隱隱以他爲首的架勢,麻三識趣的閉嘴了。
徐森道:“二位捕快,現在是帝國生死存亡之際。我們需要你們二位的幫助啊!”這話何時有人對他們兩個說過,李五覺得有些飄飄然,半輩子一直被呼來喝去,雖然這次他的目的也是對自己呼來喝去,可這話確實讓他心裡舒坦。
他拱手道:“願爲徐處長效死。”麻三卻不答話,而是徑直走到韓由掣面前單膝跪地到:“先生,麻康順願爲先生效犬馬之勞。”韓由掣和徐森都笑了。“既然如此,都是一家人了嘛。咱們都是同志了!”
韓由掣見到衆人都看着自己,但還有幾位有些疑惑。正是凌無雙與於俊達,這兩位看起來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他道:“既然如此,人也齊了,我就不再隱瞞身份,開誠佈公,我是當今三皇子韓由掣!”他話音甫落,凌無雙於俊達麻三李五都嚇一大跳,原來剛纔自己效忠竟然是當朝三皇子!
麻三竊喜的同時,心裡也有些疑惑,風傳韓由掣患有眼疾目不視物,可現在他一不用柺棍,二沒人攙扶,上樓來也是虎虎生風。完全沒有這病的樣子,麻三不由得罵自己聽風就是雨,人家怎麼會有眼疾呢?
“三皇子,你不是瞎子麼。怎麼還能坐在這侃侃而談?”這話說的實在是太不知深淺來,就連秦夢陽都想跳起來打凌無雙一巴掌。人都有逆鱗,疾病想來被人提到就等於揭開傷疤,凌無雙說完,也沒一點後悔的意思,就這麼直直看着韓由掣。
韓由掣心說這是誰啊,這麼不知前後,他一擡頭,是一個頭髮捲卷的,嘴角勾起的年輕人。
他身高中等,那勾起的嘴角更像是在嘲弄自己的疾病。饒是韓由掣再有修養,也有些生氣道:“你是哪位?韓某眼疾已久,多年藥物薰陶,已然能模糊視物。”凌無雙道:“在下凌無雙,廣德軍一小兵是也。”
說完他單膝跪地道:“凌無雙不跪天不跪地,但跪您。”說完,韓由掣來了興趣道:“你跪我這個瞎子幹什麼。”
凌無雙道:“我跪你,是因爲你要是當上涼國老大,就能讓我升級。我都當二十一年大頭兵了,我想當將軍!”韓由掣笑道:“你想當將軍,你得有當將軍的才能。要是你跟着我表現出當將軍的才能,我就選你當帝國的將軍!”凌無雙說:“好,殿下,您就瞧好吧。”
韓由掣笑着罵道:“這個白眼狼,我一說有肉吃,瞎子都變成殿下了。”他說完,衆人都笑了起來。
現在看上去不錯,有錢有人,可廣德軍在鐵盾關外進不來,也不知道消息這是沒人。韓由掣說的百萬輛白銀,也不知是真是假,這是沒錢。實際上,三皇子的班子依然是沒錢沒人。光靠公孫如龍根本不行。拉攏唐善長,絕對是對於現在百利而無一害的選擇。因此,纔有韓由掣與秦夢陽的談話。
秦夢陽想要見唐善長,這事告訴了韓由掣,韓由掣說那可以,偏將軍明威與自己私交甚篤,可以說一說。聽到他倆個的話,於俊達拍了一下大腿道:“棄車保帥,棄車保帥啊。”他這話可是讓韓由掣有些意外道:“這位是誰 ?棄車保帥是何意啊?”於俊達拱手道:“在下於俊達,也是廣德軍一個士兵。”聽說他是士兵,公孫如龍也有些惱火,凌無雙那麼一鬧,他對這兩個人都看不順眼。他道:“你一個小卒安靜站着,可別再給秦統制丟臉了。”
韓由掣卻擺擺手道:“別攔着,讓他說。諫言取道不分貴賤,真知灼見多多益善。”於俊達剛要說這時候只聽身後一聲叫喊,這黃鸝般嬌脆的聲音很是熟悉。秦夢陽回過頭,正是楚娟兒
。人羣把坐在窗口相對而坐的秦夢陽與韓由掣圍成一圈,像是一個曲尺。楚娟兒奮力擠進去焦急的道:“秦大叔,我娘昏過去了。”他這一說,秦夢陽臉色立刻就變了,他站起身,拱手道:“殿下,請恕在下無禮...”韓由掣笑道:“人命關天,要是他娘出什麼事,我要是留你我也是罪人了。快去吧。”
秦夢陽一拱手,對葉向高與凌無雙招了招手,是以讓他們過來。之所以沒叫於俊達,一來他是那次剛進隊伍就給秦夢陽出主意,秦夢陽對他很放心,有他在,肯定能爲廣德軍在新時代爭取一席之地。他道:“殿下,現在於俊達全權代表廣德軍,如果您有任何話,直接與於俊達說就行。”
於俊達心裡十分驚訝,臉上卻不做表情,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會被託以重任一般。秦夢陽對他的印象相當好,他對秦夢陽的印象也不來。
秦夢陽三人與楚娟兒匆匆下樓,他坐到秦夢陽的位置道:“三皇子,我說的捨車保帥,乃是威邊軍唐善長的一計。”
“哦?什麼計策?”
“穆中棠雖然隸屬兵馬司,但也是唐善長的左膀右臂,愛國團勢大,已經隱隱有抓捕秦譚系老大唐善長之意。唐善長若是兵力擊退愛國團,便會被愛國團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到時候他就是帝國的反叛分子,那就是給他與謀逆畫上了等號。
所以,唐善長才把穆中棠當作穩定愛國團這條孫孝儒韓碩手下的狼的肉,現在的他們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韓由掣道:“他們爲什麼要逃呢?”而且他也不相信唐善長會逃。
“殿下,我們不妨這樣想,唐善長不想謀反,可是愛國團逼着他反,他不得不反。如果不反,就會被愛國團抓住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如果是你,你該怎麼辦呢?”愛國團敢去軍中作亂?韓由掣轉念一想,現在愛國團有孫孝儒暗中支持,團員就是被利用的傀儡。
他們去軍營抓人,士兵還會殺他們嗎?想着,他想通唐善長爲什麼走了。
雖然現在根本沒有確切消息說唐善長領着大部隊已經離開了城外軍營,可威邊軍軍營外圍的警戒卻一天比一天強了。就是公孫如龍等人也被於俊達說服了。
如果凌無雙在這看到於俊達與三皇子毫不露怯,反而侃侃而談大談國家大事,他恐怕眼睛都會驚訝的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