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衛卻笑了笑道:“淩統制武勇過人,早已立下赫赫威名。雖然左遷,但武勇仍在,我這次想請你幫忙,正是擔任護衛一事。”凌無雙眉頭一皺,道:“大衛,我下週就要參軍,恐怕這保鏢卻做不長遠啊。”
“無妨,你只需把朱麗葉送到秦州,自有人會接應你。”李大衛笑道:“從涼州大運河冰面上走到秦州,往來不過五日,想必你的時間也能趕得上。”
一聽他說朱麗葉,凌無雙陡然想到那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孩,道:“那朱麗葉....”李大衛眯着眼睛道:“正是吾妹。”
原來如此,凌無雙心中暗中思忖難怪那女人卻和這李大衛長得有些相像,原來是一對兄妹。這朱麗葉卻不知道是姓李還是姓大衛,這時李大衛卻道:“淩統制,我不會白用你。你看這商業聯盟,如何?”
凌無雙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商業聯盟佔地上千頃,雕樑玉柱,鱗次櫛比,金碧輝煌。實在是個上佳之地,於是便如實說道:“此地甚好。”
“贈與你如何?”
李大衛這話輕描淡寫,說出來的卻是驚天動地,至少對於凌無雙來說,窮其一生也不能建造出如此龐大的建築羣。就算能,他也不會。凌無雙驚訝的道:“大衛,可不要取笑了。”
“並非取笑,等我妹離開涼國。明年春天我也會離去,這聯盟無人打理。股東們也都在催促我尋找涼國的總代理,我想,任人唯親,還不如你來當這個位置呢。”任人唯親,這是個貶義詞,之前李大衛談吐文雅,絲毫不相是外國人。可這四個字卻讓他原形畢露,它終究也是個外國人啊。凌無雙想着,自己這參軍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況且這次東征自己已經抱有必死之心,但被李大衛一番說動,心境竟是有着些許動搖了。或許,自己的心遠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不可摧。
凌無雙靜了靜心,道:“大衛,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如果你以爲我是貪圖你的位置才答應你的要求的,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話說的極重,語言中也帶着穿金碎石之意。窗外的櫻桃樹上稀落落的落着幾隻麻雀,凌無雙話音剛落,它們卻都吱吱的叫了起來。好像也在爲他這番慷鏘有力的話叫好。
李大衛也被他說的渾身一震,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凌無雙道:“淩統制,我原以爲,中州人都是唯利是圖,只需施以小恩小惠,投其所好,便會爲我所用。小如那看門者,大如那些洋商,不都是聞利而來?”
李大衛繼續道:“可統制此番話卻如同醍醐灌頂,讓我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若是不接下這諾大個無人打理的聯盟,我李大衛也是寢食難安啊!”凌無雙擺了擺手道:“此事休要再提,你我二人既然是朋友,我定當解囊相助,何必多言,倒失了情分。”他也不知道李大衛是出言試探還是真心實意的想把這商業聯盟託付於己,他自然不會貿然一口吃下這麼大的基業。貪心不足蛇吞象,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既然統制不願受此,不如隨我去後面牧場,如何?”凌無雙見他不提此事,也鬆了口氣,道:“如此甚好。”
走出後房,穿過走廊時,一個漂亮的金髮女孩而俏生生的站在那兒,擋住了二人的去路。她卻是李大衛之妹朱麗葉,此時她臉上寫滿了焦慮,見到李大衛,急忙走過來道:“大哥,不好了。”李大衛面容一暗,道:“怎麼,唐康生又來騷擾你了?”朱麗葉焦急的看了一眼凌無雙,眼裡似乎有眼淚在打轉,道:“那個唐康生對我出言不遜,我反脣相譏,沒想到他惱羞成怒,帶來了二十多個大兵來搗亂!”
“什麼!”李大衛冷哼一聲道:“欺人太甚!”說着,他已經挽起了袖子,道:“他在哪,帶我前去!”朱麗葉怯生生的道:“在外面。”李大衛向凌無雙道:“淩統制,你可一定要保護好我最愛的妹妹。”他這話中州人聽着一定會很彆扭,凌無雙也是如此,不過他經過和李大衛的一番言談,業已清楚這些外國人語言直來直去。講究效率,至於他們口中的愛,則比中州人更加的隨便,也更加的廉價。
李大衛氣沖沖的往前,凌無雙卻發現他腳步如常,完全沒有怒髮衝冠的暗勁外泄。向他這種人必然是不會武功的,那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沒有發怒抑或者他是色厲內茬。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凌無雙都有些奇怪,這裡可是法蘭克租下來的地皮。不管是誰踩着這塊地皮就等於出了涼國,要遵守法蘭克的法律的。
看了看在後面緊趕慢趕的朱麗葉,剛纔她還對自己指手畫腳,現在卻像是一個受驚的小貓,凌無雙暗自發笑,卻也不理解爲何大衛兄妹都好像對那個唐康生有些忌諱似的。剛纔這二人在自己面前用的是中州話說,而不是用外語,想來也是故意讓自己聽見的。
前堂裡面幾乎沒有人,只有一些像是受驚的烏鴉一樣的工作人員,不時地從嗓子中吐出一句絕望的乾啞外語。穿過空蕩蕩的前堂,外面的陽光十分刺眼,好像萬道光劍直插入凌無雙的眼球,他急忙捂住眼睛,再擡頭看時,卻是有二十多個穿着黑色甲冑的士兵正在與洋商中爲首的李大衛對峙。
那些洋商大多數都是本地人,他們平日裡虧心事做的多了,此刻見到這些士兵,卻個個都是噤若寒蟬,不敢出聲。只有李大衛正在據理力爭,正在和那爲首的那個年輕人說道:“唐先生,我們這裡可是法租界,我在我的地盤找唐國的奸細,未免有些不妥吧。”這話說完,那年輕人凜然一笑道:“楚將軍,給他講講什麼叫妥當,什麼又叫不妥當!”說着,他身後一命拿槍的將領走出來,冷冷的看着李大衛,像是在看一具死屍。
李大衛被他眼神一看,嚇得全身發抖。本來他也不是什麼硬骨頭的人,急忙道:“唐先生若是想找,儘管找就是了。”他這話卻讓朱麗葉一陣氣惱,又是跺腳又是皺眉。可李大衛沒搭理他,又笑道:“您請便。”那年輕人輕蔑一笑,大手一揮道:“快點去搜!”那些人分撥進去各處建築,年輕人陰森的道:“若是搜不出來,我唐某定當負荊請罪。可若是搜到了...呵呵呵....”說着,李大衛又是起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去看那年輕人的臉,只是不住的點頭哈腰,彷彿一個不對,年輕人身後的那個楚將軍手裡的槍尖就會穿透他的脖子似的。
剛纔他與凌無雙談話還是言語的掌控者,然而在刀劍面前,卻也只能做個啄米的小雞,何其諷刺?何其不幸!(近來有人問我,氣節能當飯吃麼?我說氣節不能充飢,也不能保暖,更不能讓你高興。可以說是天底下最沒有用的東西,但對於某些人來說也是最有用的東西。有的人用它昂首挺立,迎面風刀雪劍,毫不畏懼決不妥協。對於這種人,這氣節猶如他的雙眼、他的大腦、能目視蒼穹,怡然不懼。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有用。有的人願意爲了小小的利益出賣臉皮,自認爲因爲別人的強勢而把自己的弱勢當作理所當然,甚至於苟言附和,猶如黃犬。對於這種人氣節便如同棄街垢履,聞之作嘔,當然無用了。)
凌無雙走進前去,卻正好看到了那年輕人,卻正是那時出言不遜的唐康生。他看到了唐康生,唐康生也看到了他,一把推開底氣不足的李大衛,氣沖沖的向凌無雙走來冷笑道:“我正要找你,沒想到你自己來了。好好好,着打!”說着,已經揮舞着他那白嫩的拳頭打了過來。
看李大衛對他謙卑的態度,想必此人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凌無雙並不想與此人結怨,只怕後來會有無窮的麻煩,想着,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他低下頭躲過這一拳,唐康生卻沒有收手,反而復來一拳,凌無雙繼續閃躲,這般下去,只是把唐康生累的氣喘吁吁,卻也沒碰到凌無雙一根汗毛。見此人滴水不漏,他若不反抗,身後那人也不會出手,唐康生冷道:“只會躲避,你是兔子,還是老鼠?”
凌無雙笑着搖了搖頭道:“我與公子遠來無淵,近日無仇。爲何要加害於我?”唐康生卻凜然道:“呵呵,朱麗葉這個外國豬老子還沒嘗,你就和她眉來眼去,真拿小爺我是吃醋的麼?”說完,凌無雙心說今天這事可完不了,正暗自着急。唐康生卻大喊道:“楚將軍!此人乃是唐國奸細,速速抓捕於他!”
說着,他身後閃出一人,手握紅纓長槍,面容英俊過人,身材高大,一看便是人中龍鳳。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楚紅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