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先生,聖上回去了麼?”
嶽劍塵淡淡的道:“確實已經回去了,現在鳳鳴軍歸我接管。”說完,他從桌子上的書堆裡拿出一張紙,道:“這是聖上的手令。”
在他面前站着一個身材魁梧,雙目星芒四射的將領,他拿起那張紙仔細的看了看,道:“嶽先生,我明白了。”他抽出刀,自刎於嶽劍塵面前。
鮮血汩汩流出,嶽劍塵蹲下身把他的眼皮合上,喊道:“來人,把王將軍擡出去埋了。”說着,兩個穿着綠色軍裝的士兵走進來,把這個一百多斤的壯漢擡了出去。嶽劍塵手指敲打着帳篷內的椅子,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有人撩起簾子走了進來,道:“嶽將軍,吳大人想讓你分出一部分兵力看守義高城。”
敲打聲戛然而止,他道:“義高城現在有多少守兵。”
“兩千五百人,騎兵一千,步卒一千五。”
“吳文想要多少人?”
“四千步卒。”
嶽劍塵眯着眼睛,道:“給他兩千兵馬,從盧秋心那裡調。”那人領命,緩緩退去了。
他靜靜的坐着,連剛纔敲打動作都不再有,彷彿一具木乃伊。
不一會兒,帳外傳來嘈雜的喧鬧聲。一個人終於闖了進來,他臉型彷彿刀削斧刻一般剛毅,臉色也像是上了一層鐵水,僵硬冷峻。他看着嶽劍塵,冷道:“嶽將軍,當前戰局焦灼,爲何突然從我部抽出兩千人馬?”
“吳文想要兩千人守城。”
“可,爲什麼是我的部隊?”
“你的部隊戰功最低,每次攻城不盡全力。既然不願意攻城,那我便讓他們守城了。”嶽劍塵說完,冷冷的看着盧秋心,像是在看一具死人。
“嶽將軍,你聽我說....”盧秋心飛快的向嶽劍塵所在走着,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但在他的眼睛,卻帶一絲決絕的意志。
逼近嶽劍塵,抽出匕首,出刀,一氣呵成。
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帶着妖異的美。鮮血自盧秋心的胸口化開了,如果沒有鮮血,誰也看不到盧秋心胸口上那細窄的傷口。嶽劍塵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湊近盧秋心那不可置信而睜大的眼睛,仔細看着裡面除了驚駭,還藏着什麼。然而他終於失望了,道:“爲什麼要殺我?只是因爲拿你兩千個士兵?”
“你殺了王將軍....”花還沒有說完,盧秋心便一頭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說起來,自己還是他的學長,嶽劍塵看着他,彷彿想到了在軍事學院的歲月,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十分年輕,眼睛時刻看着前方的面孔。路長通,不知道你現在在何方,我現在可是鳳鳴軍這五萬人的軍長了!
“下將軍盧秋心身死,由周煥接任。”
傳令兵拖着盧秋心的屍體拖出帳篷外,隨地挖了個坑埋了。宣州的人口衆多,連選個好的墓地也要爭搶,這些爲國捐軀的士兵死了,也都是這樣處理。韓勝氣雖然有着玉璽,名義上正統,然而實際上卻並沒有多少將領願意投奔韓勝氣,只因爲韓勝氣的風評不好,又好吃懶做,見他這樣處置爲他拼死血戰的士兵,也就明白什麼了。
空有如此衆多的騎兵,卻連個好統帥也找不到,嶽劍塵本是軍事學院陽鑄四十八年的應屆生,一直在宣州當個小官,因爲軍事學院畢業的身份搭上戰爭順風車的,他也算一個了。
鳳鳴軍的最高指揮官是王海,現在卻死在嶽劍塵的面前,縱然知道他是自刎,但作爲鳳鳴軍偏將的謝蘭普卻實在不放心讓這麼個奶油小生來統領鳳鳴軍,他只是個空會誇誇其談,靠着紙上談兵取得了聖上的信任之人,這等鼠輩,怎麼有資格擔任鳳鳴軍統帥?
想歸想,謝蘭普卻不敢當面提出,嶽劍塵的手段他早有耳聞,在朝中血腥打壓,剷除異己,幾乎連李皇后都要賣他幾分薄面。在軍中,他也會那麼做嗎?
正想着,門外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一個人,他神色有幾分焦慮又有幾分不安道:“謝將軍,盧秋心妄圖刺殺嶽將軍,現已自斃。”謝蘭普啪的一拍桌子怒道:“黃口小兒,連殺兩名國之棟樑!諸君,隨我兵諫!”
坐在座位上的剩下三位下將軍:柴勝、劉甫臣、馬應龍聽聞盧秋心身死,三人皆是義憤填膺,可說到兵諫,這幾乎是大罪,下將軍之位也不能保住它們的項上人頭。他們在心裡也在盤算着兵諫的得與失,利與弊。
“還等什麼?等他一個個把我們殺光嗎?”這裡是營帳內,隔音並不好,謝蘭普這樣說顯然是逼急了,他也許是想要自己踢掉嶽劍塵,自己當大統帥?這個幾個人心懷鬼胎,誰都沒有動,劉甫臣和謝蘭普都是宣州本地人,他第一個站起來道:“嶽將軍未戰先連斬兩名大將,只怕于軍心不利。我建議兵諫其退位,暫由謝將軍掌管鳳鳴軍。”
鳳鳴軍共五萬人,自從宣州韓勝氣稱帝之後,便由宣州本地駐紮的御龍班直混合着宣州地方軍混編成鳳鳴軍,經過幾次與效節軍的拼鬥,這支軍隊已經迅速成長爲戰鬥力極強的集團軍了。整個宣州也只有七萬軍隊,剩下兩萬分佈在各地駐守,也隨時充當預備役,向鳳鳴軍輸送着新鮮血液。
隨着戰局擴大,從義高、浩軒兩地擴散到長風、陽豚周邊,鳳鳴軍已經逐漸開始在兵力上捉襟見肘。幸虧王離定下“蜂刺”戰術,在長風周邊以重軍包圍,對陽豚郡的周邊地區施壓,以義高爲軸心,剩餘士兵向寧遠郡周圍波形擴散掃蕩,像是蜂刺一樣,一針見血。
因爲這戰術直接轉守爲攻,在高賀芳撤退之際窮追猛打,導致嘉寧戰線縮短。王離將軍卻就被這麼一個姓岳的弄死了,謝蘭普當然不答應,可還沒等他走出帳篷,一箇中等身材,穿着鐵甲的男人走了進來道:“謝將軍?”說着,他掃視了一眼這些正襟危坐的諸位下將軍道:“諸位在此,可是要兵諫?”
此人卻正是周煥,他話說得很直白,三歲小孩都能聽懂。
“不,我只是在此小睡,與我無關...”馬應龍最先發聲,謝蘭普暗罵一聲。周煥笑道:“長風東門可是您的駐地,若對方在這個時候突圍,你該當何罪?”雖然同爲下將軍,可週煥是嶽劍塵的嫡系,馬應龍不敢多說什麼,快步走出營帳道:“我這就歸隊,我這就歸隊...”
看他狼狽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在追趕他一樣。
“我也要歸隊了...”柴勝脾氣火爆,此刻也必須按捺心中的火氣道:“我等怎麼會兵諫,不過每次攻城都是我的第二軍上去打,希望嶽將軍來了之後,第二軍能稍稍喘息,否則就是鐵人也不會去攻城了。”他這話雖然不是兵諫,但要求已經昭然若揭,你不讓第二軍歇一歇,我就撂挑子不幹。周煥笑道:“放心,你的要求我會告知統帥的。”
看到柴勝走了, 劉甫臣再也坐不住,他也知道這次兵諫已經被識破,於是站起身道:“劉某自認難堪大任,請嶽統帥另請高明。劉某這就卸甲歸田,敬候貴軍佳音。”他把頭盔往地上一摔,哼的一聲走了。
謝蘭普仰天長笑幾聲道:“不消你動手,我這就追隨王將軍!天滅東涼,天滅東涼啊....”
長劍橫在脖子上,謝蘭普眼睛一閉,抹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