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他囚禁了她,她也這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很遠很遠的地方,這便是因果循環嗎?
少爺在看着什麼,連他進來都不知。進叔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那個落寞的背影,是他的少爺啊,是他用生命守護了十幾年的人啊,如果可以,只要讓少爺不再這般寂寞,就算用他的命他也是願意的。
“進叔,她走了嗎?”左城話很輕,卻有些沉甸甸的,帶着疲倦。
“走了,從地下室。”進叔沒有靠近,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着少爺看着的那片天,很藍的天空,在少爺的眼裡是白色的。
“怎麼沒有看見她?”視線依舊貪戀透明窗下的那一席地,左城卸了一身的冷,“窗子下,沒有。”
沒有寒冷包裹的左城,原來這麼落寞,像掏空了的木偶,最精緻的外表下,是空的。
一句話,讓進叔沉重,從來沒有過,他的少爺何時成了這般模樣,進叔心痛,回:“走遠了,電梯還沒有升到四十九樓,江小姐就走了。”
殘忍的事實,進叔卻想讓左城知道,那個女人的心太冷了,不值得啊。有絲絲的薄恨鑽進進叔的心底,然後又消失,他不能恨啊,那是少爺的命。
“她這麼迫不及待呢。”
左城笑了,蒼白的笑在臉上印上了大片的陰鬱。
左城轉過身來,眼裡的陰翳還未來得及褪清。他徑直走向黑色琉璃砌成的酒櫃,倒了一杯酒。
最普通的玻璃杯,裝着深紅色的chateau。
除卻進叔,別人不知道,這個杯子是江夏初留在左家唯一的東西,深紅色的chateau,因爲江夏初曾經說過:只有深紅色的chateau才能遮住左城一身的血腥。
江夏初諷刺的話,左城卻奉爲信仰,該是如何的情,才能到這樣的地步。
左城坐下,微靠着椅背,冰封的倦容,他看着手裡的玻璃杯,似在自言自語:“她和這個杯子真像,透明色的,完全不掩飾她的恨。”
‘江夏初是不屑隱藏,她只如此對你。’進叔到嘴邊的話卻全數吞回,這樣話該是多傷人,就算是騙騙少爺也好。進叔不忍,揶揄:“曾經老爺說過,一個人如果還有恨,那說明還沒有心死。”
只祈求那個女孩的心,還未死。進叔唯一能做的了,這兩個人的糾葛他無力了。
“我看不清她。”無力的話,左城用了很大的力氣說出。
看不清了,所以抓不住了,江夏初就像抓在手裡的沙,不斷地漏出,漏出左城的世界。
進叔看着左城,染上滄桑的眸子裡溼溼的。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要怎麼說,能怎麼說。
都說石頭捂久了,就會熱了,可是左城捂了十一年的石頭卻吸取去了左城僅剩的溫度。
沉默,沉默,進叔不言語,任由他的少爺想着那個女孩。
“如何了?”左城開口,還是隻與一人有關。
“拍到了一張,只是小姐的背影。”進叔收起本就不適合他的感傷,微微嚴肅起來。
“嗯。”左城只是點頭,沉吟,“哪個報社?”
“江文。”進叔沉穩,態度有些一絲不苟,還有些困惑詫異,直言他的疑問,“少爺爲什麼不直接毀了照片。”
進叔不懂,少爺的手段他清楚,從來不留後路,而且當場斬草除根,可是這次例外,明明那個躲在地下室的記者拍到了江小姐的背影,少爺卻示意自己任其所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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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絕了後患,就必須有另外的目標。”
絲絲狠辣潛入左城的眼眸,進叔看見了,卻疑惑了,少爺是動了殺唸的,可是做法卻大相徑庭。進叔沉沉的眼投去驚異:“另外的目標?”
“記者的第一條要則。”左城微微停頓,嘴角抿成一條線,看不清表情,只有一雙眼很沉很黑,他陰陰問,不待回答,接過話,“挖根究底。”
原來如此,進叔疑惑的霧靄在眼裡清明。與其讓記者們挖根究底,不如給錯的指示。
只是……
進叔擡頭,問:“那什麼人合適?記者的目標有誰來頂替?”
左城沉默,低垂的長睫遮住了那雙幽深的眸子。許久,他輕啓脣:“總會有的,只要不是她。”
別人,左城都不在乎,只要江夏初好好的。她是左城唯一輸不起的,唯一想要珍藏的。
“少爺,你做了這麼多,爲何不讓小姐知道?”進叔心緒沉凝,語氣有些急切,隱忍了一會兒繼續,“爲了保護小姐,爲了不讓記者發現她的存在,爲了護她,滴水不漏,可爲什麼不讓她知道呢?”
長睫捲曲的幅度像凝固了,左城冷冷的臉,涼涼的眼,還是一貫的他,只有脣角似有若無的無奈。
左城一句話,堵了進叔所有急切的心緒,他說:“知道了又如何?”
如何?如何……進叔答不出來啊,知道了恐怕會不屑一顧的繼續恨與愛的遊戲吧。
可是,可是隻有左城一個的規則,而江夏初放縱,進叔覺得心疼啊,他呶呶脣,無法視而不見:“至少——”
至少讓江夏初不安愧疚。
進叔的話,左城沒有讓他說出,他不想的結果,他不要江夏初的不安與愧疚。
左城接過話:“至少——”似乎有些無力,話在中途斷了,很久,繼續,“她還是會恨。”
是啊,不管左城做什麼,江夏初也不會抹掉噬骨的恨吧。已經成爲了生命裡的一部分,剔除不止朝夕,甚至永遠。
靜了,以爲結束了,進叔準備退出,卻聽見左城冷冷的話,就算是背對着,進叔也能想象左城眼裡的狠辣與凌厲。
只聽見,酒杯被放下的聲音,還有左城沉沉的嗓音:“讓她流血的人,我要他一雙手。”
進叔怔愣地站着,繼而微微搖頭,心裡嘆息不止:少爺,你這又是何苦,她根本看不到您爲她做的所有。
原來左城這麼在意,江夏初的手流血了。習慣很可怕的,植入骨血一般地存在,左城習慣了血腥味,他會興奮會瘋狂,可是江夏初的血,一滴就沖刷了左城的習慣,他沒有興奮沒有瘋狂,全是心疼。
她流血了,他就賠她一雙手。
“會更討厭吧,殺人如麻的我,可是我停不下來。”臉上爬滿了陰翳,大片大片,覆蓋了他俊逸的臉。合上眼,左城想遮住赤紅的眸子,讓江夏初厭惡的眸子。
殺戮的種子,很多年就種在左城世界裡了,長成了參天大樹,拔不盡了。
江夏初厭惡染血的左城,可是他爲了她,停不下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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