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總是在他面前一口咬定孩子不存在。
真的不存在麼?還是說就算有這個孩子,她也不會留下他?
橙歡擡起頭看着跟前的男人,彼此的距離很近,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瞳孔裡的神色,也能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
好像,已經有很久很久,她沒有這麼清晰的看過他的眼睛了,她也從來沒有見過池涼眼神裡會溢出懇求和不自信的樣子,神色灼灼的盯着她,一眨不眨,好似只要眨了眼睛,她就會徹底消失在他眼前。
其實他的神色並不激烈,也沒有很激動的情緒。
但他近乎一米九的身高站在她跟前,這樣挺拔高大的身形緊緊的籠罩着她嬌小的身子,尤其是低着頭看她時,更顯得他在低聲下氣的乞求她。
給他時間麼?
哪裡能那麼簡單。
她跟池涼已經沒有任何時間了。
橙歡咬着脣低下頭來,長髮也跟着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側臉。
靜默了一瞬,她低低的出聲,但卻不是對池涼講的,“子墨,不是說來接我的麼,走吧。”
在說話的時候,她用手指將男人抓住她手腕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
“池涼,不要再來找我了,你也沒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俞子墨睨了一眼男人,五官幾乎是緊繃到了極致,他的眼睛裡翻涌着黑暗,又很偏執,甚至浮現出一種讓人下意識就覺得畏懼的氣息。
在幾秒的變幻中,男人的神色都歸於平靜,很沉寂,也很冷酷。
他還是緩緩鬆開了橙歡的手腕,“好,你提出的要求我可以接受,我不會再見你,也不會再來找你……”
他一字一句都說得很緩慢,也冷冽到了極致,“但你不準動我們的孩子,你只需要把他生下來,我會在他出生後就帶着他徹底消失在你的生活裡,不會阻礙你生活,也不會阻礙你的未來,如果將來有一天你想回我我們身邊,我給你機會。但是橙歡,如果你要動他……你只能默默祈禱我這輩子再也不能翻身,否則,這輩子我們都沒完。”
等說完這句話,他的手也徹底的鬆開了。
他站在她跟前,身上的寒意緊緊纏繞着她。
橙歡看着平靜下來的他,五官輪廓都溢滿了森寒,甚至眼神也是冷漠和陌生。
她扯了扯春,輕輕的笑了,“那就等你翻身後再站在我面前說吧。
……
橙歡回臥室取了一件外套,然後跟着俞子墨離開了。
這一次,池涼沒有任何的阻攔,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淡漠的看着她跟着俞子墨一起離開。
副駕駛座上,橙歡雙眸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在寂靜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後,低低喃喃的道,“下雨了呢。”
俞子墨偏頭看她一眼,輕聲迴應,“嗯,最近天氣越來越冷,雨天會很多。”
“子墨,對不起啊。”
聽着她機械又僵硬的聲音,俞子墨嘆了口氣,低聲說,“歡歡,你先休息會兒吧,我看你現在的樣子,跟丟了魂沒什麼區別。”
橙歡靜默了一會兒,又輕聲說,“我不困。”
“如果想哭,那就哭吧,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難受。”
“難受麼?好像也沒有。”她笑了笑,“已經麻木到沒有任何感覺了。”
麻木了。
也沒有感覺了。
這樣的感覺,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他說的孩子是……”
“哪有什麼孩子。”在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她的神色很寡淡,語調平靜得死寂,“不過是瓊斯爲了讓池涼恨我,讓池涼相信我是真的懷孕了卻不願意要這個孩子,所以才製造了讓他堅信我懷孕的‘證據’。”
俞子墨忽然擡眸看了一眼後視鏡,淡淡的道:“後面那輛車好像是他的,看來他真的很在乎這個孩子。”
池涼的車就跟在他們後面。
從橙歡出門後,他也跟着出來了,並一路都在他們車後。
橙歡沒去看,直接閉上了眼睛。
“子墨。”
“嗯。”
“我記得我們再敲定婚期後你準備了套別墅做婚房……能讓我暫時去住幾天嗎?”
“你想好了,確定要這麼做?”
“嗯。”她腔調淡淡的,“我真的很累,已經不想去爭取或者堅持什麼了,如果非要一刀斷的乾乾淨淨,我寧願這痛來得快一些,不然,我覺得我熬不住要死了。”
‘我覺得我熬不住要死了’這句話,橙歡說得很輕描淡寫。
但俞子墨在聽後,他卻忍不住震了震。
他看得出來,也知道,橙歡跟池涼這段感情已經把她所有的神采都消磨的乾淨了,連笑容都是沒有生氣的,彷彿已經沒了靈魂。
他開口,“那我帶你回我家吧,那別墅荒廢很久沒人打掃了。”頓了頓,他又低聲補了一句,“我爸去英國談生意了,大概半個月後纔會回家。”
“謝謝你。”
……
橙歡住進了俞家。
在往俞家別墅去的時候,俞子墨就通知了家裡的保姆把客臥收拾乾淨,又買了些生活用品,他知道橙歡在家裡跟池涼吵架後幾乎沒吃東西,又讓廚師做了一桌子她以前跟他約會時常點的菜。
橙歡吃得很少,半碗飯沒吃完就放下了筷子。
俞子墨看着她消瘦的身子,皺了皺眉,“怎麼吃這麼少?”
“我今天沒心情,所以沒有胃口,可能過兩天就好了。”
她的心情不好,爲什麼不好俞子墨自然是知道的。
跟池涼在家裡鬧翻以後,她整個人就變得魂不守舍的。
橙歡吃完飯就回客臥休息了。
洗了個澡躺在牀上,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躺了近十分鐘她又從牀上爬起來,推開了陽臺的門,然後走出去坐在藤椅上,仰起頭看着一片烏黑的夜空。
空氣裡都是寒冷,但她好像並不覺得那麼冷,又或者是,這種像是自我虐待的感覺能緩解她心裡的痛。
大概是人難受到了極致,說不出來,也不能說的時候,往往都是喜歡通過自虐來紓解一切,有的人會選擇用酒來麻痹自己,短暫的忘記痛苦,有的人選擇輕生……而她,往往在難過的時候只有沉默,默默的熬着。
她相信,只要再熬一段時間,她就好了。
可是真的能好麼……
不知道這麼坐了多場時間,她擱在圓桌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她側眸,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機屏。
是池涼。
剛擡手準備去拿手機,但手擡在半空就僵住了。
她不能接……
手指一點點的蜷縮起來,到最後她無力的垂下了手,再度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震動還在持續,彷彿在敲打着她的心,短暫的震動卻被無限拉長。
大概震了好幾下後,她還是伸手掛斷。
剛掛斷沒幾秒時間,手機屏幕又亮起。
仍然是池涼打來的。
她再掛斷。
又響起。
到最後,就這麼僵持了半個小時,橙歡最終還是放棄抵抗,撈過手機接起來,“池涼,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端,男人冷冽的聲音質問她,“爲要什麼住在俞子墨家?”
“我已經答應了子墨,跟他在一起了,既然是情侶,住在他家有什麼問題麼?”
“橙歡。”
“什麼事?”
池涼的嗓音緊繃而陰鷙,“你肚子裡還懷着我們的孩子,你確定你要跟他住一起?“
橙歡咬着脣遲遲沒有出聲。
見她遲遲不肯給他一個答案,池涼從內心深處就開始慌了,語氣也變得急促起來,“橙歡,你確定以你的心理和生理情況,他會接受你麼……或許短暫的時間內會,你能保證他以後都不會介意麼?嗯?”
她擡眸,對上他的視線輕聲道:“有些事情我好像沒有跟你講過,以前是覺得沒必要,但現在麼……”橙歡兀自的笑了下,聲音仍然很輕,“我的心理醫生曾經在我很難熬的一段時間告訴過我,我所有的牴觸都來自於曾經受過的傷害,我現在突然又無法接受愛人的觸碰,是因爲我只接受過你,所有在那方面的認知也都只有一個你。”
橙歡頓了頓幾秒,感覺到男人的呼吸猛地就沉了下去,繼續說,“可能換一個人,換一個重新開始,一切都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