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陰涼的聲音喚回了陰若水飄遠的思緒,她回過頭看着晨曦下的那個人。黑色的王袍越發顯得他削瘦,如此肅穆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卻依舊顯得如此柔和協調。
“王兄,是要上朝了嗎?請恕臣妹今日要偷懶罷朝。”晨光下陰若水的銀髮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暈,她的臉上帶着抱歉的淺笑。
“若兒也累了一夜了,今日的早朝就免了罷。”陰涼走到她的身邊,拉起她斗篷上的風帽。
“多謝王兄。”陰若水仰頭看着他說道:“王兄,臣妹想說這大司馬一職……”
“寡人不準。”還未等陰若水的話說完,陰涼就打斷了她的話。
“王兄,您何必如此執着?”看着那張熟悉的充滿了柔情似水的臉,陰若水的心在這一刻開始搖擺不定。
“若兒,難道想爲了他一意孤行下去嗎?”溫和的臉上是焦躁。
“王兄,如今北陰已是太平盛世,真的還需要臣嗎?”陰若水的臉上是悵然。
“當然。若兒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陰涼將陰若水緊緊抱着懷中,在她耳邊說道:“若兒,做我的王后吧。”
“王兄,那是不可能的。”陰若水稍稍推開他一些。
“有何不可?”
“臣要的王兄您給不起?”陰若水似是調笑地看着陰涼。
“噢?寡人倒想聽聽若兒想要什麼是寡人給不起的,莫不是若兒想要這北陰的江山?”陰涼似是認真地說着:“那王兄也會拱手相讓。”
“呵呵。我要這江山做什麼?王兄難道是想做王夫不成?”陰若水輕笑着:“
我要的不過是一生一代一雙人。”
“這又有何難。”
“是啊,簡單的很。”陰若水看着光影中的福華苑自嘲的笑道:“不過是說起來簡單罷了。”
“若兒,難道你一直介意的是她們嗎?”陰涼的眼神認真起來:“只要若兒高興,寡人可以立即遣散她們。”
“沒有了她們還會有別人的。”陰若水收回了臉上的笑意同樣認真地看着陰涼:“涼哥哥,何必非若兒不可能呢?”
“因爲我愛的只有若兒。”
“愛嗎?”陰若水退出了陰涼的懷抱,淡淡地說道:“這王宮中除了陰謀權勢,可還會有別的情感?”
陰涼看着自己停在空氣中的手不由苦笑:“若兒,我就那麼不值得相信嗎?”
“有人說過,男人的忠誠是因爲背叛的籌碼太低,女人的堅貞是因爲受到的誘\惑太少。”陰若水看着那張黯然痛苦的臉心不由的揪了一下,她轉過身看着初升的太陽:“涼哥哥,臣倦了也累了,再也玩不起這種遊戲了。請您放過臣吧。”
“若兒難道就非他不可嗎?”看着那嬌小的背影,陰涼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
王上,請允許臣先告退。”陰若水迎着朝陽的臉上有着一絲陰鬱,顧不得君前失儀轉身逃也似地上了暖轎。
暖轎穿過甬道消失在司馬門後,轎中的人緊緊抓着身上的斗篷,可是那股寒意卻侵蝕着破洞的心。
“非他不可嗎?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今年的冬天爲什麼會這樣寒冷啊,就像家鄉那冰天雪地的北方一樣。不過這寒冷卻不盡相同,而是從心底散發開來,瀰漫着全身。
“主人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初雪的話還言猶在耳,瀛他如果還在也不會原諒自己吧。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早就決定了嗎?可是爲什麼還在猶豫不決,還在三心兩意?
“陰若水,我真的累了,真的厭倦了爾虞我詐的生活了,真的好想回去!”
暖轎外的和悌眉頭一直緊鎖着,從轎內傳出的聲音卻不大,卻或多或少的飛進了她的耳朵。原本已經恢復了往日神采的陰若水,自見到了初雪後,雖然處理事情依舊如常,可是隱隱中透着消沉倦怠。還有一件令和悌非常在意的事情,就是芳忠居然沒有查出瀛先生的身份與下落。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
——
彌月之賀結束,各屬國的使臣們要動身返回封地。陰若水率春官署代表陰涼在崇聖城青龍門處爲各國使臣送行。
“凰王,您要保重身體。”韓城看着陰若水通天冠外的銀髮難過的說道。
“多謝。韓大人孤有一事相求?”
“凰王請講。”
“請大人暫時不要將孤的身體狀況告訴於增,以免那孩子擔憂。”
“可是那也只能瞞得了一時啊?”韓城有些不贊同。
“瞞一時是一時吧。”陰若水苦笑道:“要是讓於增知道了孤現在的樣子,他又怎能安下心在越析理政。”
“是,臣明白您的苦心。”
“孤代王上爲各位大人踐行,請滿飲此杯。”陰若水接過春官署的從人奉上的酒樽高高舉起。
“臣等多謝王上,多謝凰王。”四人手中執酒樽一起稱謝。
“此次各位大人回國,定要面陳各國國主。孤希望他們,各守本分,各盡其道,常保屬國安寧。”
“臣等遵命。”
“凰王您要多多保重。”韓城和皮羅一起說道。
“二位大人保重。”陰若水點點頭。
“臣等拜別凰王千歲。”四位使臣頓首上馬出了青龍門。
“啊,都走了。”陰若水收回了臉上有些僵硬了的外交式微笑,擡起頭看看天上飄過的一片雲朵,真的有些羨慕那雲的悠閒自在。
“噠噠噠噠”這時從她的身後傳來了馬蹄疾奔聲音,那聲音中帶着急促和不安。“籲”的一聲,奔到她身側的馬被馬上的人緊緊勒住。
“凰王。”馬
上的人利落地跳下來,原來是黑夜
“黑夜,你怎麼來了?”陰陰若水納悶地看着他,今日的送行名單中並無他啊:“有事?”
“臣無事。”黑夜氣定神閒的將繮繩交與和星,並對衝他施禮的衆人微微頜首。
“無事就不要在城中縱馬疾奔。”陰若水白了他一眼,難道不知這種超速駕駛很危險。
“臣下次不會了。”黑夜的臉已無剛剛的鎮定自若了,有着淡淡的尷尬。
“和悌對你說了什麼嗎?”陰若水瞭然於胸地看了不遠處的和悌一眼。
“啊。”黑夜吃驚地看着陰若水,她的感覺實在是太敏銳了:“她只是說自王子彌月之後,您的心情一直不好。她是真的非常擔心您,才跑來與臣商量。”
“是我不好,讓你們擔憂了。”
“福夫人的事發了?”黑夜已從和悌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
“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畢竟她也是一時鬼迷心竅。”陰若水不願在追究那些陳年往事。
“依臣看,王上此次似是真心。”黑夜幽幽地說道。
陰若水用手一指黑夜剛剛來的御道:“你看那御道看着好像是一體,實則不然。那御道的兩側只能沿着軌跡延伸,卻永遠無法交集到一起的。就像我和王上一樣。”
“可是……
黑夜還想再說什麼什麼,這時從不遠處傳來了緩慢的馬蹄聲。就見寧鎧和神風正坐在馬上緩緩而來。待走近後,二人翻身下馬。來到陰若水的面前躬身施禮。
“凰王殿下、黑大將軍。”
“二位大人。”黑夜衝着二人一抱拳。
“寧大人,神風先生。你們二位也是今日離開嗎?”陰若水招牌似的笑容又出現在臉上。
“正是。”神風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此次多勞殿下費心了。
“先生說的哪裡話。”陰若水柔和地笑道:“本想留先生在北陰一盡地主之誼,無奈孤的身體每況愈下,實在慚愧。”
“南陵醫者衆多,其中更不乏手段高明之人。如蒙殿下不棄,可否請您到南陵一行?”寧鎧的眼中是真摯的熱忱。
“多謝寧大人美意。”陰若水看着眼前看上去強悍得令人畏懼,卻內心火熱細膩的男人,漸漸收起了她臉上虛僞的笑真誠相對:“可是孤實難抽身。日後如有機會,孤定當到南陵一遊。到時定要與大人暢飲一番。”
“好,一言爲定。”寧鎧豪氣干雲的一抱拳:“殿下,後會有期。”
“殿下,臣真心的希望不會和您兵戎相見的一日。”神風正色地看着陰若水,儒雅中有着一絲謹慎。
“但願。”陰若水不置可否的地說道:“二位大人,後會有期。”
望着漸行漸遠的馬隊,陰若水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傷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