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若水一頭銀髮披散在紅豔刺眼衣襟大開的浴衣後面。裸露在宮燈下的身體雖纖弱,卻凸凹有致。她迎着陰涼漸熱的視線,臉上卻無一絲羞赧或是尷尬。
“若兒難道真的認爲環梅所做之事是出自寡人指使?”陰涼的臉上滿是沉痛,看着眼前人的一頭銀髮,原本漸熱的眼中有着黯然:“寡人在你的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陰若水對陰涼的說辭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是自己小瞧了眼前這個溫文如玉的男人,還是真如他所說冤枉他了?
從得到消息回到崇聖城的那刻,她就明白了陰涼絕不是阿斗。他雷厲風行的手段,與從前判若兩人。
肅穆的崇聖城,一片廢墟的坤德宮。帶給她不僅僅是視覺的衝擊,更有心靈上的震撼。那個在錦衣玉食中長大的天潢貴胄的他,卻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堅忍,真的是堪比勾踐臥薪嚐膽。那自己想不想當文種呢?
陰若水暗忖:看着這張柔情似水的臉,誰又會想到一片瓦礫下的廢墟是他所爲呢?這溫柔的表象下到底隱藏着怎樣的黑暗呢?
“怎會?”她泰然自若的將袍帶繫好:“王兄如果想殺若兒,何須如此麻煩?只需王兄的一道旨意,臣妹就會將這顆項上的人頭雙手奉上。”
陰涼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隨即話鋒一轉:“若兒放心,你的頭髮寡人定會命御醫用心診治。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恢復成滿頭青絲。”
“有勞王兄費心。”陰若水微扯嘴角稱謝。既然不可冒進,那不如暫且退後。空下心來,她要好好想一想和這位王兄的相處之道了。
看着又恢復了往日那情緒淡淡的陰若水,陰涼的臉上又有了和煦的笑容。其實當他看到陰若水的一頭白髮時心裡的感覺就像被針刺了也一樣,有着說不出的慌張。不是對她的外表變化有着惶恐,而是因爲她爲了別人一夜白頭。他知道寸御瀛對陰若水的感情,也知道陰若水對寸御瀛的依賴。可是陰若水並不知道寸御瀛的真實身份啊。不管是爲了江山社稷,還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他都是爲了她好。沒了寸氏在朝政上的掣肘,她就會不用那麼辛勞。沒了寸御瀛,她就不會在得知了真相後受到傷害。
“恭喜王上,王上大喜了。”這時從殿外走進了紫宸殿的宮侍跪地叩首報喜。
“何事?”報喜的宮侍打斷了陰涼正要攬住陰若水纖腰的目的,令他的聲音中有着不悅。
地上的人被冰到的身子一抖,顫聲道:“剛剛福華苑、紫菱軒的宮侍來報,兩位夫人爲王上誕下兩位王子。”
“恭喜王兄喜獲麟兒,使我北陰王族的血脈得以延續。”陰若水在陰涼還有些發怔時已躬身施禮道賀了。
“若兒。”陰涼不想和
她剛剛緩和的關係又變得疏離。
“王兄,請恕臣妹有恙在身,恐驚擾了兩位夫人,不能親身前往道賀。”
“無妨,若兒還是好好休息。寡人去去就來。”陰涼雖然心裡不放心陰若水,可是初爲人父的那種喜悅,令他有着些許的興奮。
“恭送王上。”陰若水淡淡地躬身施禮。
目送陰涼離開,陰若水坐在了鏡臺前,燭光中的人紅顏白髮更覺璀璨。人都說相戀到白頭,可是她頭已白,那個與之纏綿的人呢?
“瀛,瀛——”陰若水下意識地撫上臉頰,那裡是一片乾躁滑潤的冰涼:“你遵守了對我的諾言呢。”
“凰王,黑夜將軍在殿外求見。”和悌不知何時默默地站在了她的身後。
“哦?”陰若水從鏡中看向和悌:“孤不是說不見嗎?他又來作何?”
“屬下不知。”和悌平靜地看着鏡中的陰若水答道。
“不見。”陰若水收回了視線簡潔地說道,此刻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黑夜。感激他保護了陰涼的周全?還是怨恨他對自己兄長見死不救?
“是。”和悌躬身一臉擔憂的退出了寢殿。她真的懷念從前的凰王,即使是發怒、悲傷,最起碼能證明凰王還活着。可是凰王再次醒來後,人就沒了情緒上的波動總是淡淡的,像是沒了生氣。即使知道了自己青絲變成白髮也全不放在心上似的,渾身透着死寂消沉。
“唉,那個古怪的王后死了還要害人。”和悌在心中不由的咒罵着寸御瀛。
“黑將軍。”和悌走出大殿,衝黑夜抱拳施禮。
“和隊長。”黑夜微點頭問道:“凰王,可要見我?“
“這?”和悌爲難地看着黑夜:“凰王身體違和,將軍還是請回吧。”
“她還是不見我嗎?”黑夜萬分失落。
“將軍還是不要爲難卑職吧。”和悌不知該怎麼解釋。
“我聽御醫說,凰王一夜白頭可真有此事?”當聽到御醫的話時,令黑夜不敢置信,既然陰若水不見他,只能從和悌的口中得到證實。
“事情正如御醫所說。”和悌證實了御醫話的正確性。
“可曾請神風先生過來瞧瞧?”黑夜焦急的問道。
“凰王不準。”
“爲何?”
“屬下不知。”
“和悌,本將軍問你,凰王遇襲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黑夜銳利的目光直視着和悌。
“凰王遇襲後曾肺腑中箭。”和悌冷靜地看着黑夜。
“有你們的保護,又你們怎會令她受傷?”黑夜優雅的臉上有着陰霾。
“是屬下們疏忽大意了。”和悌慚愧地低下頭。
“
刺客怎會知道凰王的行蹤?”陰若水自離開都城,行蹤一直成謎。不是親近的人又怎會清楚知道她準確的行進路線和時間。難道是自己挑選的侍衛中有奸細不成?黑夜看向和悌的目光中有着懷疑。
“屬下已徹查此事,侍衛中無一人泄露過消息。”不止黑夜懷疑侍衛中出了奸細,和悌自從陰若水遇襲後,也懷疑是侍衛出賣了凰王的行蹤。經過了密查一一排除,證明侍衛們對凰王的忠誠。
“那又會是誰呢?”黑夜對此很糾結。寸中德、環正已伏誅,知道走漏消息的人就不在了,那這件事也就成了懸案。可是泄密之人一日未找到,陰若水的危險就一日未解除。
“對了。”和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們到會川時,曾經遇到了凰王的未婚夫婿。”
“凰王的未婚夫婿?”黑夜大睜着藍眸眼中是詫異。陰若水何時有了未婚夫婿,他爲何不知呢?
“是。此事是凰王親口對屬下們講的。”見到黑夜吃驚的樣子,和悌更覺得那個瀛先生的可疑了。
“此人姓氏名誰,家住何地?”黑夜心中隱隱的有着一絲不安。
“凰王說那人姓瀛,家住崇聖城。”和悌據實稟報。
“瀛?”黑夜皺緊眉頭,難道真的是他?他又是何時出宮的呢?
“正是。瀛先生與我們在通海分別後不久,凰王就遇到了刺客。”和悌看着黑夜眉頭緊鎖的樣子,暗忖:難道將軍認識此人不成?
“你是說你們和他剛剛分手後就遇到了刺客?”黑夜的眼中是不確定。難道他想要陰若水的命嗎?可是這樣做也太明顯了,任誰都會懷疑到他的。
“是。屬下曾想過徹查此人的來歷,可是凰王不準。”和悌不明白爲何凰王要包庇那個瀛,難道只因爲他是她的未婚夫婿嗎?
“和悌,累你再進去稟告凰王。如果她不見我,我便在殿外長跪不起。”黑夜說完撩袍跪在了宮門外。
“將軍您這是?”和悌爲難地看着他:“好,屬下再去通報就是。”
和悌再次走進寢殿,就發現陰若水還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坐在鏡臺前。
“凰王——”和悌小心翼翼地喚一聲。
“何事?”陰若水擡起頭看着鏡中的她。
“黑夜將軍要求見您。”。
“不見。”陰若水依舊拒絕道。
“可是黑夜將軍說,如果您不見他,他便長跪在宮門前。”和悌有些侷促不安看着鏡中的陰若水。
“他想跪就跪着吧。”陰若水站起身直直已經有些痠痛的腰,便走到琴案邊,拿起巾帕擦拭着秦箏。
“凰王——”見陰若水如此,和悌只能將想說的話憋了回去:“是,屬下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