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轉瞬而逝,陰若水等人的行程中迎來了“露凝乾片玉,菊散一叢金”的秋天。
北陰崇聖城王宮紫宸殿中,黑夜將陰若水的密信呈給陰涼。
自從離開越析後,陰若水心中總有一絲隱隱的不安,心中惦記着陰涼的安危,忙將環正通敵之事傳與黑夜,命他密報陰涼得知,讓陰涼早作準備。
看着手中這封密信,陰涼沉吟良久。他也早就懷疑環氏,只不過沒有真憑實據。而且環氏的勢力在朝中又一直壯大,不是能輕易扳倒的,況且如今陰若水又遠在越析。
陰涼不無痛心地說道:“寡人早知環正貪贓枉法,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會賣國通敵。若兒,可有說何時動手?”
“凰王吩咐切勿打草驚蛇,姑且放長線釣大魚,好將環正一黨悉數剿滅。”
“是寡人的錯,一直姑息養奸縱容這些亂臣賊子,才使得他們膽大妄爲置國家黎民蒼生於水火之中!這都是寡人之過啊!”陰涼的手狠狠的捶在桌案上。
“王上您不必過於自責!您日理萬機,有些許失察也在所難免。凰王早有準備,王上不必太過憂慮。”黑夜勸解道。
“只是苦了若兒。她一個女孩子盡瘁事國,爲了寡人的江山社稷耽誤了大好年華。”陰涼臉上滿是愧疚之色。
“王上又何必自責。凰王志存高遠,本非一般女子可比。”提到陰若水,黑夜的臉上滿是敬慕之情。
“是啊,若兒她又怎會是尋常女子呢!”陰涼看着手中的密信,不由又想起一身戎裝、英姿勃發的陰若水。
——
“主人,您要的人帶來了。”初雪平板無波的聲音自坤德殿殿外響起。
“帶進來吧。”寸御瀛從寶椅上起身。
殿門上雲簾一挑,一個身穿紅色織錦袍服身材高挑的女子跟在初雪的身後一起進到殿內。
“奴婢初雪、寒香參見主人。”二人一起跪地叩頭。
“寒香,擡起頭來。”低沉的聲音雖溫柔卻不帶一絲溫度。
寒香聽到他的話,仰起了頭。相同的麥色肌膚,黑色的眸子,端莊的神態;不同的是她的眸中少了那份凜然天生的氣勢。
“都起來吧!”寸御瀛走到寒香的身邊,站在一起的兩人幾乎可以
以假亂真了:“初雪,宮裡的規矩可都教過她了?”
“是。”初雪不是個多話的人。
“此次你就不必跟隨了,與寒香一起留在宮內。”
“奴婢遵命。”初雪恭謹地答道。
“如果寸府有事,你相機行事就可。”寸御瀛轉身向寢殿走去。
“奴婢明白。”
“若水上次說過,要小心環正。”寸御瀛邊說邊將案几上的秦箏拿起交與身後的初雪:“如果你發現他有什麼不軌,危及寸氏,可立即將他除去免留後患!”
“奴婢遵命。”初雪接過秦箏將它放置在琴袋中。
一旁的寒香服侍着寸御瀛穿上淡藍色繡着竹葉滾着白邊的袍服,又用玉笄將他的黑髮束在頭頂。初雪將準備好的包袱與琴袋一同交與寸御瀛,他接過後又吩咐道:“我此次離宮,除你二人外,不要走漏半點風聲。”
“奴婢遵命!”二人一同應道。
——
陰若水離開越析至會川時,環金威率五千夜梟軍進駐賓州。
離開了崇聖城快有兩個多月了,她本以爲能夠稍得紓解的心情,卻隨着神經放鬆變得沉重。本想忘記的那個人,就像是混入血液中的罌粟,此刻已經吞噬着她每一條神經。
夜已深,人已靜。秋風徐徐吹過竹葉,傳來颯颯聲。本是漆黑的夜空,當風過時吹破了雲層,露出了銀鉤似的上弦月,挺拔纖細的綠竹在秋風中搖曳生姿。
會川驛館內的竹樓上,恢復了凰王身份的陰若水正倚窗遠眺。望着幽深浩瀚的夜空就猶如那雙深邃眼眸,她竟有些癡了,伸出手停在了窗外的風中,口中不由自主地輕喚那人的名字:“瀛——”
“凰王,您喚卑職嗎?”室外的和雪應聲道。
“……”室內消無聲息。
“凰王——”和雪見屋內無人應答,忙焦急地又喚了一聲。
“孤無事!莫罕現在何處?”清清冷冷的聲音從室內傳出。
“和悌隊長將它安置在館驛的後院。”和雪回答道,又不放心地問:“您沒事嗎?”
“孤,無事。”陰若水的聲音略微頓了一下,又說道:“夜深了,你也早點安寢吧。”
“是,卑職告退。”和雪在室外施禮後
離開。
陰若水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憑窗久久地凝視着夜空,直到風兒將她散在身後的長髮吹得隨風搖曳,她才轉過罩着寶石藍寢袍有些瘦弱冰冷的身體。
如果明日就起程的話,她也該安寢了。
夜風真的有些涼,她瑟縮了一下,走到靠椅旁,將中衣拿起披在了身上。室內忽然盈滿了奇異的幽香,愈來愈濃,陰若水的身後傳來了那久違了的溫暖的氣息。她直直地站在那,像石化的雕塑,可是眼中的淚卻不由的滴落在衣上、地上。
“瀛——”似是夢囈的聲音從她口中不自主地溢出。
“若水,我來了。”還是那低沉的聲音,只不過略帶沙啞和深深的思念。
陰若水慢慢地轉過身,白皙似玉的臉上滿是婆娑的淚痕:“瀛——”
他站在她剛剛倚着的窗前,一身淡藍色的錦袍照在他頎長高挑的身體上,是那樣的飄逸出塵。還是那麥色肌膚,還是那略帶邪魅的黑眸,不過眸的深處有着些許旅途中帶來的疲憊。
陰若水邁動腳步向他走去,眼睛卻不敢從他的身上離開半秒,深怕眨眼時他就會消失在眼前。
“原來自己一直愛着他。”這種想法在腦中剛一閃過,就駭得她停下了腳步,在距他一步之遙的地方。
她幾乎忘懷了自己還會再去愛一個人,而且如此噬心刻骨地去思念他。
“可這是不對的,他並不愛我,不過是再利用我的能力罷了!”陰若水在心中無數次的警告自己。
她不可以讓自己的心再次淪陷,再次將自己置於萬劫不復之地。權力之下又怎會有真心?這一步之遙的距離就如同是他愛她的距離,有如咫尺天涯般的遙遠。
“自己早已收藏好了那顆殘破不堪的心,不讓任何人傷害到它不是嗎?”陰若水站在那裡,一遍遍的在心中警告着自己,她的手不知不覺間握緊腰間那個香囊。
“若水——”寸御瀛伸出手臂一把將那冰冷有些僵硬的嬌軀緊緊地抱在懷裡:“若水。”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陰若水的頸項中,她不自禁的微微顫慄。熟悉的香氣,熟悉的溫暖,熟悉的懷抱……
一聲聲的沙啞地低喚,將她好不容易武裝好的心,頃刻間瓦解於無形:“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