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飯。”我在身後說道。
“什麼?”他有點吃驚,回頭上下盯着我看。
“你們說的,我吃完飯,就送我走。”
“是的。”
“那就好。”話罷,我站起來朝屋內走去,將阿強弟留在身後。
飯桌上,阿強低着頭不敢看我,其他人均用方言交談。知道要離開了,所以我像個八輩子沒有吃過飯似得,拼命往嘴裡賽飯和肉。
這頓飯對我來說,是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了!
因爲吃了飯後我就自由了,可以離開了!
我心裡驚喜大於疑惑。
是的,吃完後就自由了,自由了!
“把衣服脫了,你穿自己的衣服走吧。”阿強媽說。
也對,要離開這裡了,總不能穿着人家的衣服吧,於是我把阿強媽做的那件新棉衣脫下來,還給他們。阿強在旁邊一直低着頭,臉頰憋得通紅,看得出來他捨不得我。
我走的時候,阿強還想上前來阻止呢,被村裡人給拉住了。跟剛來那會一樣,走的時候也是滿村的人都來看熱鬧,連村裡那女教師也來了,看着我的那眼神充滿了憐惜。
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我跟在“村官”和陌生女人身後,離開了村子。
我以爲是要往山下走,因爲看到公路就在山腳下,然而他們帶着我向上走,山上有很深的樹林,樹林深處是濃濃迷霧,道路也不寬,僅是一米的羊腸小路。
真的是還我自由嗎,爲什麼,心裡越來越不安起來?
甚至我想到他們會不會把自己殺了,然後丟棄在荒山野嶺裡。
不過,我只是不安,這時候的我已經不怕了。
我問他們,“你們要帶我去哪?”
“帶你離開啊。”
“下山走,不是可以直接看見公路了嗎,爲什麼要上山?”
“誰說我們要去公路啦?”男人哈哈大笑。
“那、我們這是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們加快了步子,而其越走山越高,穿過那片濃密的樹林,又走過一片茶林,還繼續往前走。我的腿早就麻木了,但是他們還一直走,似乎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一樣。
直
到夕陽西下,濃霧開始升起,寒氣漸漸逼人。
“快到了嗎?”我又問。
走了一天,儘管早飯吃得很飽,可現在飢腸轆轆。腹中的寶寶也開始不安分起來,我覺得身體不舒服,好想休息。
“快到了。”女人指着山對面說,“看見了沒,那裡就是。”
順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我看見濃霧中有一個村子,村子比阿強那邊的有錢,牆是全部粉刷成白,房子也不是茅草房,是用褐色的瓦片蓋的。
村子下面有一條寬敞的河流,女人指着那條河對我說,“看見了沒?那就是湄公河,中越交境的湄公河。”
湄公河我是知道的,那年鼎鼎大名的湄公河慘案發生河段,就是跟它有關。湄公河是金三角地區,是個三不管的地帶,但是武裝特警特多。每年有大量的商運航船從湄公河上經過,所以劫船的也特多。
我停下腳步,心裡隱隱擔憂起來,“你們把我送到那裡做什麼?”
小道旁邊的霧越來越濃,讓我倍感悽清,遠處烏鴉的鳴叫更讓我感到寂寥。
女人見我開始警覺,也不打算隱瞞了,賊溜溜的笑說,“你不是嫌棄阿強家窮嗎?我們給你找個富裕人家。小顧啊小顧,你可真單純啊,還真的以爲會放你走啊?笑話!賠本買賣誰做啊!”
我感到一陣錐痛,心一下子彷如從天上掉落地下,被摔得四分五裂。心中的憤怒再一次被點燃,我立刻掉頭,不顧一切的朝“村官”身上撞去。
這時候他們正處於陡峭的坡上,腳下是曲折不平的羊腸山路。當時“村官”在抽菸,沒想到我會立刻行動,被我撞得向後傾倒,滾向坡下。
女人嚇傻了眼,料不到我會這麼做,驚呼喊了一聲,“你還想逃跑!”女人手忙腳亂,也不知道是要去抓我還是要跑下去查看“村官”,因爲他傷得很重,捂着腦袋在地上哀呼,“我的眼啊、我的眼啊---!”
我反應很快,撒腿就前跑,也不顧什麼了,此刻的膽子大的出奇,可跑了10來分鐘氣喘吁吁,雙腿抖得不行,就什麼也不管地衝進濃密的森林裡。
身後,他們追上來了。
畢竟走慣了這樣的路,女人將“村官”扶起來,兩人一前一後追上來。
他們的叫罵聲在整個森林裡格外徹響,
我的鞋子跑掉了,頭髮被樹枝颳得像個巫婆,白皙粉嫩的臉蛋經不住折騰,也掛彩了,血也流了。
我以爲這次能逃脫,然而,老天從來不曾眷顧我,哪怕一次。
我被樹藤絆倒,仰天摔了一跤。
腰好疼,肚子好疼。
正當我努力爬起來試圖再逃的時候,他們追上來了,“村官”毫不客氣地一腳從我後面踹過來,正踹中膝蓋彎上,我一下子就前撲跪倒。
女人迅速上前,順手把我的手往後一擰。
這麼對付對手,他們一定是老手了。
至此我完全絕望。
我只想此刻就死去。
我不知道活着還將受到什麼樣的侮辱。
湄公河,那三不管的地帶。
他們扯了幾把枯黃的野草,搓成一條草繩,將我的手反綁。
“村官”冷笑說,“……顧霏柔,你要是乖乖地跟着走,我們就不打你。再想法子逃跑,除了賺一頓皮肉飯外,你還是要走的。不爲自己想想,也得爲肚子裡的孩子考慮考慮是吧?你肚裡的孩子已經夠悲劇了,再這麼折騰下去,會沒命的。”
我的眼睛無光,嘴角掛血絲,咬牙切齒的說,“讓我死吧!”
他伸手掐我的臉,威脅說,“想死,你死了誰給我錢?要死也不能死在我手裡。”
我咬牙,“我要死!”
“你死不死我不管,我只問你,乖乖跟着走呢?還是要先吃頓鞭子飯?”說完他解下了褲腰帶,是那種很寬很厚的鐵頭皮帶,保安經常帶的那種。
我閉上眼睛,那皮帶就呼嘯着抽在我的大腿上。疼痛使得我的頭上立刻迸發出一層冷汗,連後脊背也涼了。
醒來的時候,以爲過了一個世界,然而,天還是那個天,處境還是之前的處境。這沒眼睛的天,你照亮了什麼?
我恨!
手疼,腳疼,渾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有別於過往任何疼痛經驗的疼痛。我不明白,我爲什麼還不死?我爲什麼還活着?
我覺得雙腿幾乎無法動彈,稍微一動就是火燒火燎撕心裂肺地疼。
我淚水已流乾。
“瞎眼的老天!”
我在心裡咬牙切齒。
我會永遠記着這些壞人,我要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