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穆便被那粉紅色的青衣服飾吸引了,和暮山溪緊緊拽着的基本上是一樣的花式——但肯定不是同一件,暮山溪親自做的是沒有長長的水袖。
這回,他終於知道,暮山溪想要飾演的是覃香蓮的角色。她臨死前要表達的,是這個角色當中的寓意麼?
他用手機一查,發現這個角色在包公戲裡很常見,且往往是最悲苦但卻最勇敢的那一個。沒有她,包公戲黯淡了不少。
最先出場的戲是《鍘美案》覃香蓮,她是陳世美的結髮妻子,陳世美上京趕考後,她在服侍公婆,之後,她帶兒女和公婆牌位上京找尋陳世美,陳世美當了駙馬,她到了駙馬府卻被陳世美趕出,覃香蓮和子女上開封府上告駙馬,陳世美到開封府認識覃香蓮和子女,陳世美派出韓琦去殺覃香蓮和兒女,韓琦在廟裡就自盡,之後,覃香蓮向包拯告陳世美殺妻滅子等罪狀,後來,陳世美伏法後,她和兒女返回了家鄉醴陵。
在此後,便是現在的這部戲《包公賣三鍘》,依然還是覃香蓮上開封再狀告陳世美的兒子陳夢。由於陳夢是皇帝的外甥,得到了極大的庇護,氣得包公賣三鍘,最終皇帝深感愧疚,讓包公親斬陳夢。
最後應該是《覃香蓮後傳》,覃香蓮把一雙兒女撫育成人。兒子陳春哥忠孝雙全,練就一身武藝,女兒冬妹勤勞善良,香蓮爲之欣慰。遼兵進犯,邊關危急,春哥報國心切,懇求孃親准予投軍殺敵,香蓮叮囑春哥從軍報國,只許立功,不許當官。投軍路上,適逢遼兵與宋兵大戰,危急之中,陳春哥上前解救,殺敗遼兵,元帥張附馬請春哥一同班師回朝稟聖上。張紫蘭敬重春哥報國心堅,求父親恩准欲與春哥結爲良緣。但香蓮不能接受仇家女爲已媳,兩代人的恩怨情仇,在包公的勸導下,秦香蓮與皇姑怨仇得以化解,以社稷江山爲重,春哥報國立功,仇家結爲親家,紫蘭春哥成就美滿姻緣。
覃香蓮整個角色的塑造是極其的成功,暮山溪纔想要親自做一件衣裳,好扮演這位古今傳誦的覃香蓮。
那她死之前,緊緊拽着的服飾,到底是要傳達哪一點信息?
是故事當中的人物嗎?但顯然也不能如此簡單的推斷,畢竟瞭解暮山溪的人基本上是戲劇團的人,真是兇手,不會看不懂這信息。那會不會暗指人物的品格,覃香蓮本身就是一個十分勇敢的女性,孰輕孰重懂得辨別,人物本身就不可挑剔。
細細琢磨之下,反倒將整個問題給發散了,更加抓不到重點。他手託着下巴,不禁皺起了眉頭。
在思考當中,反倒忽略了最後一場精彩的木偶戲。
最後一場,更是惹得臺下的人鼓掌連連。
臺上,人與木偶共同演出。江西穆擡起頭,正好看到那秦蓮香站在舞臺一側,操縱着木偶,將木偶手上的長綾給擺動起來。
臺上10個人,10個木偶,表演得是惟妙惟肖,
隨着歡快的音樂,製作精良的古代美女木偶揮動手臂,舞動長達一米的長綾。而最中間的兩個人,長綾是最長的,目測至少1.5米,接近兩米。人要揮動2米的水袖已經十分的困難,還要操作木偶來揮動,更是難上加難。
臺上長綾紛飛,放佛綻開的一隻只爭相鬥豔的花。臺下掌聲陣陣,叫好不斷。
演出到10點半,共計三個小時結束,當幕布緊閉時候,臺下的掌聲陣陣。
江西穆本想到後臺找應天良,說一下演出成功這樣的話,但觀衆如潮水般退去,只得明天再說。他走出座位席,看到遠處那大幕,漢劇團的演員正在整理東西,裝進箱子。
“以前對戲劇不太瞭解,總覺得那種強調實在怪模怪樣。今天一聽,發現我之前的想法都是錯誤的。”宋情詞還有些小興奮的說道。
“哎呀,這麼說,你以後打算天天聽戲了麼?”段虹腹黑的吐吐舌頭,“我可不希望你跟我說話的時候,都是什麼‘蘇三說’。”
人民廣場到現在依然熱鬧非凡,回過頭,那大舞臺燈光暗下,正是漢劇團最忙碌的時候。
只是沒有想到,今晚的精彩演出,拉開了明日的一場悲劇。
早上八點多,太陽纔剛剛升起,然而一個消息卻不脛而走,瞬間在網絡上傳遍各個角落,關注度幾乎上萬。
這個新聞便是——盛文風死了,自殺與他殺非常的不明朗,死亡的地點竟然是……隨後便是幾張圖片。
每個人一起牀,點開這幾張照片,就開始瘋狂的評論。圖片是這樣的——在大花圃上,盛文風躺在花叢中,面色青紫。這樣一看還不是很明瞭,下幾張圖片則是遠遠的拍攝,竟然就是“公正在”雕像之下,人民廣場那裡。
下面的評論多達幾千條,轉發率幾乎席捲全國——
“天呀,這什麼世道,居然這樣的好官員遭人殺害。”
“如此有良心的人,死了真是太可惜了。唉——有這樣的人,需要等多少年呢?”
“居然是在廣場,就在我家附近。我還要不要出門,治安太亂,都能當街殺一個人,還是帶着保鏢的大官。我的天呀,我乾脆買方便麪在家哪都不出去。”
……
評論幾乎哀鳴一片,都在爲盛文風祈福。當然也有不乏對事件的猜測,有說壓力過大而自殺的,有說是槍打出頭鳥被其他人給整死的。
警方的壓力可謂是大的驚人,不到十分鐘就將人民廣場圍了一圈,不再准許其他人進去。
江西穆與明誠隨着應天良進去,一路小跑到廣場的正中央。此時那大幕已經拆下,只有花圃那兩根鋼索牽引線沒有拆。孤零零的舞臺架子託着長長的影子,,初春的幾陣寒風捲起片片葉子。
局長已經在噴泉外等着了,他落寞的背影搖搖欲墜,隨着寒風,更似那風中殘燭。他見到應天良過來,只說
了一句話:“我們完了,全完了……”
江西穆再次刷新了各種媒體報道,到現在已經積攢了上萬條,更不如說那悲鳴連連的評論。這次盛文風的死,影響也是極其巨大的。所以當地警方的壓力,簡直可以用盤古開天闢地的狀態來形容——天地合在一塊,混混沌沌。
江西穆不是當地的警方,那壓力自然不可能有。所以當應天良與局長商量後續情況,他則圍着這個噴泉轉了一圈。
之前有描述過,這個噴泉是一個圓環形,以 “公正在”雕像爲中心,畫出一個半徑近20米外圓圈,半徑爲15米的內圓圈。中間的水深,指示牌有標記,爲3米,水裡全是噴泉的各種零部件。在之後,圓環形的噴泉內是一個正方形的花圃,邊長近20米,爭奇鬥豔滿是花的海洋。
“公正在”雕像的正下方,便見到一具屍體,躺在花圃當中。總體來說還是太過詭異,如此鮮豔的毛杜鵑、馬纓丹上被屍體重重的壓着,十分的違和。但從情感上說,倒是鮮花承託了這樣一位百年難見的好官員。
這時候,幾個警察擡着幾塊木板過來,連接噴泉內外。江西穆準備要過去的時候,明誠卻是冷哼了一聲:“又在多管閒事。”
江西穆並不理會,而是專注於這個案件本身。到了噴泉裡面,這個花圃佔去了大部分的面積。他蹲下身子,一點點的騰挪着,好尋找任何的蛛絲馬跡。按理來說,不論是自殺還是他殺,只要走進這個花圃當中,肯定會留下腳印,或者踩爛好些個花。
“公正在”雕像依然雄偉,神獸的目光銳利,似乎是要看破一切。雕塑下,那巨大的“公正在”三個字,鮮豔奪目,讓人沉思。
“這個事情可得好好處理,如果處理不好,絕對會引發軒然大波的。”局長聲線顫抖,但仍然要佯裝鎮定。
應天良不住的摸着腦門,“可是——這要怎麼處理?開新聞發佈會?還是隱瞞下來不提便罷了?”
局長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可能這個案子會十分的複雜,我到時會緊急向上面的人求助,看看能不能派一個專家來協助下我們。”
“那言論呢?現在多家新聞媒體都已經報道出去,想要扼殺根本就不可能了。也就只能定期公佈調查細節。”應天良這般建議道。
局長點點頭,“只能這樣,瞞不住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調查出死亡原因,好及時跟外界宣佈。”
“那——自殺可以說是壓力大。但如果是他殺——怎麼辦?這更加引起軒然大波呀。局長你想,在廣場都會被殺害,那其他人會做什麼感想。肯定首先責罵我市治安太亂,我們是首當其衝最先拿出來講的。”應天良想得很細,不禁身子顫抖了。
局長無奈的搖搖頭,看着花圃正中間的屍體,還有那鮮豔的“公正在”三個字,兩相對比,前所未有的恐懼緩緩襲來,陷入無盡的永夜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