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線內的男廁所,裡面僅有一盞燈開着,半昏半明,稍遠一點就如處在薄霧當中,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傳上心頭。空氣當中充斥着大量的漂白劑的味道,原本應該是清新的味道,現在卻十分的腥臭。
江西穆帶上了腳套,與同事明誠一點點摸過去。那種壓抑上升到了極致,惴惴不安的心不住的跳着。才走到中間,就見到隔門上一股鮮豔的紅色——那是血,與昏黑的廁所立刻行成了反差。順着血的方向往下看,一個人側身躺在下面,長長的頭髮掩住了面部,垂在一片鮮紅的血泊當中。
誰也沒有想到,今晚是中秋月圓之夜,水仙師院竟然有人死在了廁所當中!
江西穆剛到警局一個多月,被安排在檔案室當中整理檔案,是一個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閒差。還沒有享受半點好處,晚上九點部門值班賞月之時,一陣緊急的電話——“警局嗎?水仙師院城行樓死人啦,你們快點過來調查……”
“今晚給你破個處、查個案件,你去看看死者,我則負責記錄。”明誠真不想在中秋節就見血光,就推讓江西穆去查看,美其名曰“讓新人鍛鍊”。
江西穆可並非普通的菜鳥,剛見到屍體便會嚇得魂不附體,越到這樣不尋常的時刻,他越是冷靜。他面無表情走過去,蹲下身子拍照,畫上痕跡固定線,靜默幾秒,便仔細觀察死者。
死者是名女性,而且相當的傾城。標誌的瓜子臉,清純的臉蛋,再有那柔順一般的頭髮。然而此時此刻,血將這傾城的形象粉碎得一點不剩。死者側生倒在最後一個隔門內,胸部以上到頭都探出了隔門,長髮半蓋着臉,半合的眼有着數不盡的怨與恨。
頭上的血“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紅了一小片。而被推開的廁所隔門上,一個手臂長度的血痕,拉絲一般傾斜而下,昏黑的廁所裡,紅得刺眼。
死者身上的天藍色衣服,顯然是爲了表演節目而穿,粗粗看上去十分的完整,仔細看的時候,衣服的褶皺呈豎直狀態,右手臂袖子處有撕裂的痕跡。他慢慢的看到頭部,正好看到太陽穴往後三釐米處有一個大口,直徑約3釐米,血就是從這裡流出來,看着促目驚心。想必這裡便是造成死者死亡的直接原因。
今天是中秋節,法醫晚些就到。江西穆只能從血跡推斷死亡時間,隔門上以及地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凝固,但傷口處仍舊流血,顏色稍許泛着深色。“體內壓強足以排出血液,死亡時間,理應不超過一小時。”
“女性,頭部太陽穴後側被硬物狠狠撞擊,出血過多而死。”江西穆一邊講述着,一邊看向隔門裡面,有一個帆布包包。他打量了下隔間,凝視了片刻,小心的將其取出,翻開包包,裡面有筆記本、筆、紙巾、錢包、三星手機以及隱形眼鏡盒。他將錢包打開,翻出兩張銀行卡還有五百塊錢
,一張取款單上,正好寫着五百塊錢。“錢,沒有少。”一沓紙藏在錢包,他看了看,皺着眉頭塞了回去。
“喂喂喂,你這樣說,是懷疑這是人爲咯?這就是個很簡單的自殺案件,錢怎麼可能會少!她自己摔倒撞到什麼硬物,無人發現,失血過多而死。”明誠一邊記錄,一邊嚴厲指出“新人”的錯誤。
“這是他殺。”江西穆很斷定。
“我有三年經驗,自殺還是他殺,分得清楚!”明誠半眯着眼睛,慍怒的說道。
“經驗多,如果沒有進行現場勘察,能頂什麼用?”江西穆冷冷的說道:“三點理由。第一,我在拿帆布包的時候,隔間上頭有一個血腳印,只能是兇手跳出去的時候留下。第二,就是衣服上的褶皺,是被人拖進隔門內。第三,你自己好好看看隔門上。”
隔門上,衆多髮絲般的血痕中,還隱隱藏着一句話,格外的陰寒——“風中柳,恨!!!”尤其是感嘆號,足足拖了十釐米長。
自尊心被這樣戳破,明誠臉燙了一陣,咬牙切齒。
“帶了魯米諾試劑了麼?”江西穆伸手,冷冷的問道。
明誠皺着眉頭,很是聽不慣他這樣毫無感情的語調,還有那使喚人的姿態也是看不入眼。明誠沒好氣的拿出來,正要給他,江西穆卻拒絕。
“這個地面,拖把拖過的痕跡太明顯了,還用漂白劑進行清理,這對魯米諾試劑影響頗大。”江西穆站起身來,環顧地面。
明誠很是不悅,他好歹有三年的工作經驗,很少見過新來的是這般態度。他“好心好意”鍛鍊新人,得到卻是這樣的回報。當下,扭着頭快速將試劑收回去,一句話不說。
“沒有叫你收起來。”江西穆冷着一張臉,不近人情的伸出手,“漂白劑對魯米諾試劑有影響,我並沒有打算在地面噴灑,而是在尋找死者直接致死的地方。”
明誠甩給他試劑,走向屍體。他發現,看着死人都不會這麼來氣。江西穆他又算什麼東西,他來到局裡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常常深居在檔案室。可以做一個調查,局裡的同事有誰知道檔案室中有這麼一個人?如果不是今晚大家都過節了,他甚至都想不起檔案室中還有他的存在。
“你記錄一下,廁所門口的洗拖把的水池,最突出外面的角有淡藍色熒光反應。兇手將此人推倒,不巧的是這女性頭部磕到水池,大出血而死。”江西穆蹲在水池邊,冷冰冰的說道。
明誠惱火的將筆記本,“啪——”的一聲塞到江西穆的手上,大踏步走出去,對凱歌說道,“我去看看法醫有沒有來。”
江西穆不苟言笑,將自己的發現記在了上面。情感於他,是個附屬物。
他走到廁所外面,圍着的學生中,好些個女生已經泣不成聲,而男生則低頭沉默着。
凱歌是江西穆的同事,比江西穆早來警局
三個月,他在外面負責瞭解情況。他解釋道:“有兩個發現屍體的學生,第一時間通知了全班同學還有輔導員。裡面的死者你和明誠應該查看了吧?死者名爲步月,是二班的學生。今晚經濟系兩個班聯合起來搞一箇中秋節晚會,在表演節目的時候,就發現步月不見。大約是在九點鐘,這兩個同學上廁所時候,就發現了步月死在裡面。”
“我只想問一句,誰是風中柳?”江西穆冷冰冰的說道:“死者是爲他殺,在隔板上寫着‘風中柳,恨!!!’這是最後的dying message。”說罷,將照片給前面幾位同學看了看。
這一石頭就激起了千層浪。所有同學先是一片寂靜,好似石化,臉上充滿了愕然。隨後猛然一陣火山大爆發,那些男同學將其中一人圍住,不消一會兒,就聽聞一陣“噼裡啪啦”的暴雨聲;女同學則不斷的譴責,“人渣!”“你居然殺了步月!”
整個場面立馬不受控制。
凱歌趕緊控制場面,黃輔導員安撫同學們的心情。這工作萬分的艱鉅,兩人可是好不容易纔將那個被打得悽慘的同學救出來。
這名同學——也就是風中柳,臉上掛了彩,嘴角流着血,手臂、腳多出淤青,灰白相間的衣服上多了好多腳印。
風中柳瑟瑟發抖,大喊着:“不是……不是我乾的……我怎麼可能殺了步月?”
一個女生氣呼呼的抹去臉上的淚,“你敢說你沒有對步月怎麼樣嗎?步月和我們排練舞蹈的時候,你是怎麼對待步月的。”
江西穆十分機械的詢問:“你叫什麼名字?說下當時的情景。”
“我叫宋情詞,和步月共同要表演節目。”她穿着天藍色裙子,波浪卷的頭髮披着肩,精緻的鵝蛋臉,水平線似的齊劉海,只是淚水毀了妝容,“
宋情詞抽泣着,述說當時的情況——在三天前的晚上,與步月排練的時候,風中柳穿着古仕卡特拼色休閒襯衫,帶着眼鏡,雙手插在褲帶中,面帶笑容而來。“怎麼,找我的女朋友不行嗎?”他那笑容,在月光之下,格外的狡黠。讓人看了,本能的害怕。
“誰是你女朋友,如果真是,我會落到這樣的地步?”步月狠狠的說道:“別說笑!”
可沒有想到,步月的長頭髮狠狠被風中柳抓住向上提着,步月不停的撲騰着,好似籠中雀,眼中充滿了恐懼。
“賤貨,你敢威脅我。你他孃的就是個賤貨!你出了事情,又關我什麼事。指不定是你跟哪個人亂來咧。”風中柳狠毒的說道。月光之下,他那嘴中的牙齒,白森森,好似惡狼的巨齒。
他湊近步月的臉,手指夾着步月精緻又帶着恐懼的臉,陰森森的奸笑,“想要威脅我,你還不夠格。感激我吧,你已經被我給甩了——”用力一推,步月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他轉過身,回以一個溫柔卻狠厲的笑容,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