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看,楊堅府邸在這裡,現在這些人分別埋伏在東西兩側,新來的則會埋伏在南北兩側······”
“那這裡呢?”
“這邊就是通往東城門的大道,楊堅之根基在於藍田大營,因此到時候楊堅一旦發現身處包圍之中,必然向東突圍,臣會親自率領宗室親族從此處向西攔截,爭取把楊堅撲殺在長安城中!”宇文神舉冷聲說道,“爲了以防萬一,各處城門內外臣也安排有伏兵,無論楊堅選擇從哪一個城門突圍,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好!”宇文贇擊掌笑道,“那你們打算何時動手?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老賊的屍體了!”
宇文神舉壓低聲音:“等到南面的人來齊了,應該是三日之後,而正好五日之後老賊主持春耕回來,我們便在那個時候動手,讓他還未察覺清楚這長安城的情況,便再無機會睜眼!”
“很好!”宇文贇的笑意更勝幾分。
他從未覺得宇文神舉有今日這般忠誠可靠。
而宇文神舉緊接着說道:“此事除了臣知道細節之外,就只有陛下一人知道。南人不過是我們手中的一枚棋子,我大周內部之事務,終歸不能讓南人在這其中起到這麼大的作用,因此最後斬殺楊堅,應該還是要落在我們的手中,臣對此有信心。”
“有信心就好。”宇文贇激動的連連搓手。
“此事,還望陛下保密。”宇文神舉警惕的看了一圈周圍。
宇文贇到底還不算傻子,一個人都沒有帶來。
宇文贇鄭重的一點頭:“只要能夠除掉此心腹大患,愛卿讓朕做什麼朕都願意。”
“願爲陛下效死!”宇文神舉一拱手。
而宇文贇深深呼了一口氣,今天宇文神舉的確給他帶來了好消息。
但是他看着宇文神舉的背影,心中也多少升起一絲擔憂。
當初的楊堅在自己的面前和今日的宇文神舉何其相似,而宇文神舉會不會在這之後又成爲新的楊堅?
從宇文憲到楊堅再到現在的宇文神舉,把持朝政的人一個又一個輪流上臺,而自己······真的能夠每一次都扶持一個再成功的打壓下去一個麼?
一時間一向不喜歡用腦子思考的宇文贇,都有些恍惚。
——————————-
李藎忱伸手推開房門,聽見了清脆動聽的歌聲。
沈婺華坐在中間,圍在她周圍的是一圈小孩子。這些小孩子的衣衫都有些破舊,甚至有的都還有殘疾,但是每個人都端坐在那裡,聽着沈婺華唱歌。
沈婺華的聲音並不算非常好聽,但是歌聲之中帶着一種令人安寧的感覺,這或許和她長期堅持吃齋唸佛有關係。
沈婺華唱一句,他們就跟着唱一句,清脆的聲音和呀呀童聲混在一起,令人甚至不忍心打斷。
“參見陛下!”見到李藎忱過來,幾名老婦人忙不迭的行禮。
而沈婺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李藎忱,急忙起身。
李藎忱徑直穿過孩子們,摸了摸其中幾個的小腦袋,然後抱起坐在最前面那個最小的孩子:“小傢伙,你多大了呀?”
這小孩顯然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叔叔或者應該說年長一些的哥哥是什麼來路,奶聲奶氣的說道:“我今年三歲了。”
“三歲了呀,”李藎忱笑道,“大姊姊唱歌好不好聽?”
“好聽!”
“那如果不讓你吃飯,只能聽大姊姊唱歌,那好不好呀?”
“那不行!”這小孩果斷地說道。
沈婺華忍不住“撲哧”一笑,而旁邊的那些老婦人們則露出誠惶誠恐的神情,害怕李藎忱怪罪她們。李藎忱大笑一聲,把這孩子放下:“不錯,是個實誠的孩子!”
頓了一下,李藎忱環顧四周,拿起來一個孩子身前的幾張紙,他們現在之前在練習寫字,紙上的炭筆墨跡雖然歪歪扭扭,但是也能夠表明這個四五歲大小的孩子正在努力把每一個字寫好。
“快,快參見陛下!”老婦人們拉着孩子們。
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皇帝陛下,更是不知道這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九五之尊會不會因爲這些孩子們的沒大沒小而氣憤。
“參見陛下!”小孩子們顯然對於皇帝這個概念還不是很熟稔,只是跟着婆婆們有樣學樣。
“好了,都起來吧。”李藎忱笑道,“來,朕也當一回私塾先生,你們現在學到哪一個字了呀?”
沈婺華起身站到一邊,看着李藎忱手把手教這些孩子寫字,脣角露出一絲笑容。
眼前的李藎忱,還真的更像是一個認真負責的私塾先生。
甚至沈婺華都在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他就是一個私塾先生,每日裡只能教書認字,而自己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哪怕只是洗衣做飯,應該也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吧?
李藎忱畢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種親民的舉動也不能太久。看着孩子們認真的書寫,他便站起來叮囑了那幾名婆婆幾句,便悄然推開門離開這間簡陋的教室。
看到了站在窗外靜靜凝望着這些孩子們的沈婺華,李藎忱走過去低聲說道:“走麼?”
“啊,”沈婺華這纔回過神來,急忙說道,“好。”
李藎忱伸手攥住了她的手,沈婺華輕輕顫抖一下,還是任由李藎忱握着,而李藎忱淡淡說道:“覺得他們很可憐?”
這些孩子多數都是鍾離城中駐軍的遺孤,家中沒有了父親長輩,甚至都沒有了母親,還有一部分則是官府收養的難民之中的孩童,也因此他們之中甚至還有一些人身患殘疾。
爲了穩定軍心、讓將士們能夠沒有後顧之憂,官府把這些孩子安置在大小學堂之中,以讓將士們知道,就算是自己戰死沙場,自己的孩子也能夠得到妥善的照顧。而今天沈婺華前來的便是這些學堂之中的一個。
沈婺華喃喃說道:“戰爭總是那麼殘酷,哪怕是取得勝利,也必然會有人戰死,會有孩子失去他們的父親······臣妾看着那些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再看看他們甚至都不健全的四肢,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痛,恨不能以身代之。”
“戰爭本身就是你死我活。”李藎忱淡淡說道,“朕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一旦戰爭爆發,朕依舊會帶着將士們向前浴血廝殺,哪怕明知道他們倒下之後會留下更多的孤兒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