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七流
冷兵器的好處之一, 大概就是不用擔心槍聲驚擾了了別人。
黎明將至。
陸言把弓用報紙裹了起來，抱着走，免得嚇到路邊的行人。
路邊的早餐攤已經支了起來。有騎着自行車往地鐵站趕的高中生, 靠在馬路牙子邊上等着包子蒸熟。
胖乎乎的老闆揭開蒸籠, 熱騰騰的水汽帶着點麪皮的甜香。
陸言已經很久沒有吃飯的胃口了, 他有點想買個包子, 摸了摸, 發現兜裡沒錢。
大概是他渴望的眼神過於明顯，高中生走了過來，遞給他半籠湯包：“賣包子的老闆送你的。”
陸言擡頭, 賣包子的大叔揮了揮手：“小夥子。人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堅強點！”
陸言問系統：“我看上去很像是個要飯的嗎？”
系統：[你不如照照鏡子？]
陸言找不到鏡子，所以他看向了櫥窗上的玻璃。
短短几個小時內, 陸言在水裡遊過, 地上跑過, 還在樹林裡趴過。
如今一看，確實很狼狽, 讓他很想就近找個賓館洗澡。就是條件不允許。
儘管如此，陸言還是接受了老闆的好意。
包子是雞汁豬肉餡兒的，用料很實在，是帶着點脂肪的五花肉，一口下去脣齒留香。
早上六點半, 旁邊的小商鋪正在播放本地的早間新聞。
“昨天夜裡22點, 我市遭到強污染物襲擊……”
新聞裡, 主播有條不紊地講述了事件表面的經過。譬如陵園活死人復活, 青龍水庫及地下第一研究所遭到襲擊。在經過多方努力, 污染病已經得到控制。市民可以安全出行。
有路人心有餘悸：“原來是污染物，昨天那地兒一直在抖, 我還以是地震了，嚇死人了。”
陸言想起了03，於是問：“蠱師呢？”
[蠱師被城主救走了。陵園附近的高新網絡產業園，有城主喜歡的遊戲公司。]
“那其他實驗體呢？”
[01和唐尋安打了一架，怎麼說呢，打的很慘，獵犬有不死鳥，很難殺，所以勉強算是平手。第一科研所被打塌了。07帶走了兩個實驗艙，是04和09。]
[其餘實驗體轉移到了防治中心總部。]
電視上，新聞已經播放到尾聲：“這次行動中，先後有7名天啓者爲此獻出寶貴的生命，讓我們記住他們的名字：顧崢、詹以寒、宗炎、葉良山……”
叛逃的實驗體，在向外界的敘述中，變成了犧牲的人。
這大概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
[還活着的研究員，現在都在總部關押，等待審訊。]
[事情結果可能不會那麼快出來，但也不會就這麼過去。]
畢竟這個代價真的很慘烈。
科研所設立的初衷並不是爲了造神，是真的在爲了人類的未來。可惜逐漸偏離了既定的方向。
這麼多年不是沒有人懷疑，但地下的研究所與世隔絕，大部分人也無從得到消息。更何況每次實驗前還有登記在案的知情同意書。
[總部每隔一段時間會派人進行檢查和慰問，雖然狗的基因在01身上失效了，但在其他實驗體身上，或多或少有效。因此締造了表面的平和。更何況，研究所本身也有傷亡指標。特別不聽話的實驗體，已經在改造實驗中死亡。]
陸言吃完了最後一個包子，道：“我喜歡人類。”
[你說過。]
陸言想了想，回答：“和上次的喜歡不太一樣。”
*
呂知靠在車邊抽菸，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可以在馬路上撿肉豬的時候。
她對身邊的光頭司機說：“男的就是靠不住，這和陸城說的不一樣。”
當初，爲了騙她加盟，陸城吹的天花亂墜。幸好他沒錢，要不然呂知就上鉤了。
光頭司機也是一隻污染物，在還是人類的時候，是一位小縣城裡職業高中的語文教師，因爲總能發現同學在下面開小差，所以被戲稱“千里眼”。
後來，這所學校遭到了污染物襲擊，光頭司機掩護學生撤離，自己卻不幸被感染。並且真的進化出了千里眼。
他的眼睛像是蝸牛一樣，有兩根細細的須線連着，並且能自由轉動，因爲進化程度不高，看起來有些木訥：“龍和狗，在打架。”
“誰贏了？”呂知問。
“龍想咬死狗，但狗咬不死。狗也想咬死龍，但它咬不動。”
呂知：“很正常，畢竟是龍骨。狗咬了也嫌咯牙。”
“火鳥遇上了冰鴉，烏鴉翅膀受傷了。火鳥帶着鐵箱子跑路了。”
呂知思考片刻：“冰鴉我知道，是奧丁。火鳥是誰？”
司機也沒辦法回答她，因爲他也不認識。
“狗，也跑了。”
呂知只關心一個問題：“龍還活着嗎？”
“……”這個問題讓司機遲疑了許久，“看不出來，他流了好多血。”
“也是，一萬二對上一萬六，不死就不錯了。”呂知緩緩，吐出了一個菸圈，“如果死了就好了。我的屠宰場，一直想開A市分廠。這些年一直都只能在海外擴張地盤，很愁人啊。”
她最後看了眼熙熙攘攘的A市，眼神迷戀而貪婪：“我當初就是在這裡上的大學，我很喜歡這裡。回去吧。”
說完，順手往司機的嘴裡塞了一根新鮮的肉條。
司機嚼吧嚼吧，呆呆地回答：“好。”
*
早上六點半。
第三研究所內。
爲了防止污染物實驗體出逃，以及場地限制，各大研究所所在地一向與世隔絕，遠離人煙，像是第三研究所，就是在A市郊區的山谷裡。
此時，研究所的監護區亂成一團。
研究員甲跑步衝向了庫房：“鎮定劑——鎮定劑！”
研究員乙：“特效藥呢？！直接把PHR-A3型特效藥拿出來！別靠近他，拿麻.醉.槍！”
“不行！這藥副作用不確定！！還沒有批准對天啓者使用！！”研究員丙翻着唐尋安的病例，內心焦灼萬分，“拿原來的不行嗎？！”
“要不要聯繫十二研究所的人過來準備安樂死？！”
這句話一出，他被唐尋安的幾個隊友狠狠瞪了。
說話的人頓時縮住了脖子：“我……我……這是以防萬一！”
紀文額頭上冒出一行冷汗：“12研究所根本沒有能力讓這個水平的天啓者安樂死。先把唐尋安的病變度降下去。要不然第三研究所沒了是小，暴君成暴龍，A市說不定要完蛋。”
唐尋安的身體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畸變特徵，就像是他當年剛完成融合手術一樣。
能看出他已經在努力控制自己，但畸變依然在不可逆轉的繼續。
他的龍翼張開，上面是一道道的血痕，甚至還有被骨刺扎出來的血洞。他的幾個隊員眼淚汪汪的，往不同方向拉着繩子，企圖讓他冷靜下來。
金色的血濺在了地上。
數據檢測儀的燈亮了起來。紀文掃了眼，已經到了99.4。
與此同時，污染值檢測儀也跟着開始了波動。
一開始只是幾十幾十的漲，但很快變成了一秒幾百的跳動。
看的紀文簡直膽戰心驚。
儘管有其他人陪同，但研究員們依然不敢靠太近。主要是怕激發了唐尋安進食的慾望。
幾槍特效藥裝在麻.醉.槍裡，射.了出去，只是收效甚微。
紀文咬牙道：“特效藥給我！我去灌。”
口服效果比射擊好。
小丙站了出來：“老師，我上學的時候績點最差，我去。”
甲說：“我一天吃六碗飯，我來吧。”
乙說：“我手上課題最少，讓我去。”
唐尋安的隊員白澤拽着手上的鎖鏈，怒道：“你們快點行不行！”
轉頭，眼淚嘩啦啦流：“唐隊！你冷靜一下！我老婆懷孕6個月了，我還想當爸爸。”
鎖鏈並不是金屬，而是深海污染物的魚筋。如今魚筋已經開始斷裂。
最終，研究員丙義無反顧地衝了進去。
他掰開了唐尋安明顯已經不像人的嘴，特效藥就跟礦泉水似的灌了進去。
唐尋安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震得靈力閾值不高的小丙七竅流血。
小丙哆哆嗦嗦的收回手，白色防護服下，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下一秒。唐尋安把丙撲倒在地。他沒能收住力道，小丙的肩膀被抓出一個血洞。
小丙尖叫了一聲，求生的本能讓他想瘋狂撤退，但過去的研究證明，這種情況下掙扎地越厲害，死亡的概率就越高。於是他捂住了嘴，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並且放棄了抵抗。
唐尋安並沒有繼續進攻，只是勾起了爪子，扯下了小丙手腕上掛着的什麼東西。
那是小丙的護身符。
黑龍鬆開了爪子。
小丙驚魂未定，連滾帶爬地離開了監護區。
隔着一面玻璃牆，牆裡的怪物終於冷靜了下來。
黑龍趴在地上，把泛着血光的龍爪壓在了身下，蜷縮着不動了。
就像是惡龍守着寶藏。
隔離房裡，傳來黑龍厚重的喘息聲。黑龍閉上了眼，檢測儀上，病變度雖然還沒有下降，但污染值的確在逐步減少。
其他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研究員甲把雙氧水拍在了丙的肩膀上，痛的小丙不停哆嗦。
紀文問：“他從你那拿的是什麼？”
小丙哭着說：“嗚嗚……之前，之前咱們研究所不是也接受了一個天啓者嗎。好像是遇到了聖神，腦部受傷。
“他昏迷過程中發生過畸變，我給他換藥的時候，發現他手上鱗片掉了一塊，就、就……感覺金燦燦的，蠻好看。我拿去檢測後，發現沒有污染值殘留，只是特別硬，就穿了個孔，拿着當護身符了。”
雖然規矩上沒說不可以，但這種行爲總歸不太好。甚至有中飽私囊的嫌疑。
“我錯了，老師。不要開除我！”小丙抱住了紀文的褲腿，屁股後的兔子尾巴冒了出來，“我房貸還沒還完。”
他雖然是天啓者，但天賦排名格外靠後，沒什麼戰鬥力，靈力閾值也不高。
除了在科研所工作，其他地方都沒有這麼高工資。
紀文揉了揉他的腦袋，憐愛道：“記得寫檢討，明天工作餐給你加個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