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七流
巨大的風刃呼嘯而來, 無形的風凝結成實體，同樣擁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這不是微風拂面，而是能毀滅一切的颶風。
地面上的固體物紛紛被裹挾到了半空, 朝着寧淮砸去。
但逢青的攻擊並沒有就此停止, 權杖微微點地, 他蒼白的脣吐出了另一個詞彙：“火。”
風助火勢, 烈焰騰空而起, 火舌燃起滾滾黑煙，灼燒着寧淮的肌膚。
寧淮在短暫的停頓後，不顧一切地朝着逢青跑去。他的身體還燃燒着火焰, 頭髮和眉毛都被燒焦，只剩三雙眼睛還完好無損。
他一把, 抓向了逢青的腳踝, 然而逢青卻在那瞬間騰空而起, 他背後的羽翼微顫，垂下頭, 宛如神明一樣睥睨人間。
寧淮嘶吼道：“逢青！”
他目眥欲裂，三雙眼睛都死死的看向了半空的人。
寧淮的確做到了，哪怕已經想不起青鳥的模樣，但是再見面的那一剎，卻知道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逢青只是平靜的說着：“土。”
地表的土塊高高隆起, 像是有生命一樣的吸附在寧淮的下肢, 宛如一隻隻手, 死死桎梏了寧淮的行動。
這只是一個裂變體。
十年前, 逢青就和他旗鼓相當。十年後, 對方成爲了污染物，哪怕寧淮也有進步, 但青鳥看起來只強不弱。
寧淮張開嘴，發出了受傷的野獸一樣的嘶吼：“我是——寧淮啊——”
逢青微微張開的脣頓了剎那，吐出了下一個詞：“火。”
青色的烈火沖天而起，從天空俯瞰，巨大的火焰像是一朵綻開的蓮花。
火焰的最中心，寧淮的裂變體因爲承受不住高溫，甲殼開始融化，露出底下鮮紅的血肉。
裂變體受傷，並不會讓本體感到疼痛。
然而在這一刻，寧淮卻覺得自己痛的難以忍受。
他切斷了和裂變體的精神聯繫，猛然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氣。
猛虎十分緊張：“寧隊，你沒事吧？”
寧淮握住了手裡的長.槍，緩緩地挺直了腰。
“在通向聖神本體的路上，充滿了精神攻擊。神庭內部分三個區域，我叫做表裡世界。第一個是表世界，是正常的街道。這應該也是真實的世界。裡面存在一些污染物，但等級普遍在B級左右，能應付。”
“第二個區域叫裡世界，會喚起你內心美好的記憶。讓你在其中迷失。如果在這裡淪陷，可能會忘記本我，變成污染物。”
“第三個區域……”寧淮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槍，“已經能看見聖神的本體。但周圍有強大的神庭守衛。都是污染物。我在這裡，看見了……逢青。”
“除此外，神庭內部的白霧對人體有一定影響。初步推測爲削弱和致幻。”
[他說的差不多是對的，但是錯了一點。前面的兩個區域，其實都是裡世界。是個人基於真實現實產生的幻想產物。]
如果陸言也跟着裂變體走了進去，大概能看見寧淮在第一個區域，對着一團空氣拳打腳踢。
寧淮看見的那一片狼藉的廢墟，纔是現在神庭真實的模樣。
如果不是之前聖神侵入了陸言的意識空間，這裡本來不至於倒塌的這麼徹底。
猛虎的虎軀一震：“逢隊？他，他不是已經犧牲了嗎？！”
寧淮眼珠里布滿血絲，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恨意：“是。所以我一定要讓聖神死。”
儘管不願意接受，但短短的幾個照面，已經讓寧淮明白了一件事：逢青是逢青，污染物是污染物。
現在他看見的，只是一個披着逢青殼子的怪物罷了。
寧淮很快收拾好了這些悲傷春秋的情緒。
他打開了耳麥，哪怕是明知不會有迴應，依然固執地彙報着：“報告總部，我是‘Alpha’。現在是新曆21年10月11日。我和隊員猛虎、諦聽即將執行第二次神國行動，報告完畢。”
寧淮之前是研究核物理的，當初取代號的時候，下意識地敲了個α粒子出來。後來被告知“α粒子”在後臺顯示不出來，只好改成了“Alpha”。
-
寧淮打頭，猛虎殿後。陸言非常自然的被放在了中間。
他在隊伍裡靈力閾值最低，還不是戰鬥系的，剩下兩人都覺得這個安排非常合理。
系統道：[怎麼走問題都不大啦，反正你們肯定會走散的。]
果不其然，在進入霧氣中沒幾分鐘，寧淮和猛虎各自選擇了不同的方向，急速奔跑起來。
在他們的視角里，大概還是走的直線。
[因爲“眼睛”的特性，你是不會看見幻覺的。]
[不過我不建議你第一個抵達最後那片區域，打不過。]
雖然前面兩個區域都是假的，是聖神製造出的錯覺。
但聖神家門口的污染物，可都是真的。
中心神庭一共10個守衛，之前在獵場，已經死了4個，後來寧淮的裂變體進入神國，又解決了兩個，如今剩下4個。
裡面最難對付的，就是青鳥。
[青鳥在還是天啓者的時候，靈力閾值就有9200。如今是除了聖神以外，神國內部唯一污染值破萬的污染物……噢。不好意思，現在聖神的污染值也沒有破萬。它受傷了，還沒養好。]
剩下的污染物，普遍污染值在6000到7000。和神國封鎖前相比，並沒有太多的進步。
在神國。被馴養的不僅是人類，還有這些污染物。
成長到一定水平後，聖神反而會想辦法殺死高階污染物，避免自己的副腦控制不住，影響統治地位。
留下逢青，是因爲這麼多年，人類天啓者已經越來越強。
先遣隊成員們自殺式的襲擊，雖然沒有殺死聖神，卻常常讓它受傷。
這也是雖然是S級污染物，聖神一年之中，卻有大部分時間在睡覺的緣故。
聖神需要一個絕對的武力去壓制其他東西。
它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不可摧，聖神的本體，只是一團腦花罷了。
穿過一條佈滿屍體的長街，陸言來到了第三區域的入口。
白霧之中，隱約有一些時遠時近的腳步聲。
陸言抽着煙，有點羨慕其他兩個能看見幻覺的人，起碼一路上不會像他這麼無聊。
系統：[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在白霧中，病變度會抑制不住的上漲。
在連續抽了三根鎮定劑後，陸言終於看到了寧淮的身影。
他給寧淮治的那點病變度，估計已經全部反彈了回去。
寧淮的節肢踩在地上，整個地面都被踩出一條條細小的裂縫。他的身邊，還跟着幾隻小一圈的“寧淮”。
那些都是寧淮的裂變體。
寧淮看向了陸言：“你還走的挺快。猛虎呢？”
陸言指了個方向：“那邊。”
當初，猛虎是往哪個方向跑去的。
[好消息是，有兩個神國守衛，在逢青的安排下，去那襲擊猛虎了。現在，守着大腦花的護衛只剩下了2個。]
[壞消息是，去的那兩個守衛還挺強，猛虎……唔，勝負五五開吧。]
寧淮微微蹙起眉間：“不等他了。越往後病變度漲的越快，我快破94了。”
說着，兩個小號的裂變體從寧淮身邊走了出去，邁着小蜘蛛腿兒往陸言指的方向跑去。
[現在勝負是七三開。]
於是，陸言微微放下心，點了點頭。
寧淮詢問：“你真的能抵抗聖神的精神攻擊吧？”
雖然事到臨頭再來確認一次的行爲很離譜，但寧淮的內心實在太忐忑了。
他沒有系統，不知道前路如何。
寧淮是真的孤注一擲，去賭這個萬分之一的可能。
陸言：“真的。”
寧淮道：“根據資料表明，除非是從同一污染源衍生出的‘眷主’和‘眷族’，污染物之間是不存在從屬關係的。這些污染物會保護聖神，是因爲被副腦控制。聖神本體除了精神攻擊外，不具有其他攻擊手段。”
“很早以前，研究所就研究過，摧毀聖神的本體，對它來說，是具有致死性的。哪怕是進行神降後可以逃過一死，但污染值也不會超過被神降的信徒的靈力閾值。”
“污染物沒有信仰，自然也算不上信徒。聖神神降的選擇範圍，只剩下島上的眷族。這些眷族整體實力都不強，慢慢找，總能找到的。”
系統幽怨道：[不愧是在神國和大腦花打了45年交道的男人，把我想說的都說完了。可惡啊。]
寧淮盯着陸言的眼眸，鄭重道：“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拖住其他污染物，聖神就交給你了。”
因爲知道自己大概率死不了，陸言的內心非常平靜，他也很難給出什麼生動的反應：“明白。”
*
中心神庭的核心區域，叫做天堂。
往日，這裡有數以萬計的白色魂靈，在辛辛苦苦的工作。它們的工作大多沒什麼意義，聖神只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保持這些靈魂的思維能力和活性。
但是最近，因爲幾次重傷的緣故，這裡的白色靈魂十不存一。
幾乎都被它吞掉，作爲營養的補充。
一個巨大的腦花在天堂裡，因爲煩躁，不停地來回蹦跳。
聖神已經沒有興趣維持天堂表面的平和；一跳，就會壓死數以百計的白色靈魂。白色的靈魂會變成鮮美的汁液，融入它的身軀中。
這些白色靈魂們紛紛逃竄，在天堂各個角落躲藏起來。
在發現這一次狩獵不對勁後，聖神已經以最快速度，請求其他S級污染物的馳援。
鑑於海霧的特性，它選擇的求助對象，是浮空島的所有者，一隻漆黑的，能帶來厄運的烏鴉。
這隻烏鴉能在海霧裡辨別方位，鎖定長嘉的位置。
聖神許諾，只要烏鴉前來增援，它願意幫助烏鴉控制其他高級污染物，讓烏鴉成爲天空唯一的領主。
“來的人是他，怎麼會是他……”
聖神想起了在意識空間裡的驚鴻一瞥，沒能忍住大腦頭皮一陣發冷。
那是連它都會恐懼的力量，聖神不敢賭。
一隻純白的信鴿劃破白霧，拴着信筒，從天邊飛來。
這隻白鴿有一雙過於妖豔的血紅色雙眼，啼叫時，橙黃的鳥喙微微張開，露出裡面鋸齒一樣的牙。看起來是隻食肉動物。
白鴿的污染值並不高，主要作用是傳遞消息。偶爾也會成爲屠宰場的快遞員，幫忙送貨。
聖神在看見白鴿時，紅彤彤的腦花表層，爆發出一陣喜悅的生物電光：“是你們島主回覆了？他來了嗎？”
白鴿打了個嗝，用島主的聲音回覆道：“你騙了洛川植物園的老榕樹，還好意思向我求救？完美進化種是那麼好控制的嗎？自己在長嘉呆到死吧。”
說完，白鴿揮了揮翅膀，撲棱着飛走了。
腦花一愣，旋即大怒道：“什麼東西？！你回來，說清楚！我聖神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我到底騙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