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雙生產以後,頭一回抱着小女兒吳沁瀾來國公府作客。
這個八月生的早產兒,當初一點都不被人看好,雖然很多人嘴上說着一定能大吉大利長命百歲,但私心裡,大家都認同了活七不活八的說法,總覺得早晚要出事。
永隆帝在宮裡聽到流言,有些不悅,讓赫連雙抱着女兒入宮,才滿幾個月就給封了郡主,封號八月。
永隆帝說:“雙兒不必顧慮他人如何說,原本公主的女兒須得成年後請封,但朕提前就給她封號,讓這份殊榮壓着市井百姓嘴裡的‘煞氣’,你放心,這孩子一準兒什麼事都沒有。”
被永隆帝這麼一說,赫連雙所有的擔心都消減下去,千恩萬謝出了宮,而出了宮的頭一件事就是來國公府,打算與雲初微分享這份喜悅。
聽她說完,雲初微當然高興,高興的同時又有些羨慕,“皇上對公主,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赫連雙也不否認,笑笑,“父皇對我向來如此,只不過,如今的態度更讓我意外,畢竟我外家犯了那樣的大罪,我原想着,父皇大抵會連我也給記恨上,到頭來這麼一看,想是我多心了。”
雲初微眸子閃了閃,其實永隆帝的態度不難想,從駱嵐嘴裡親耳聽到真相,得知駱家是被冤枉的,他必然心存愧疚,但是又不能明着做些什麼,只能把那層愧疚都彌補到赫連雙與赫連縉身上來,所以赫連雙能明顯感覺到她父皇對她比以往更好。
輕輕笑了笑,雲初微衝她眨眨眼,“他對你好不是應當的嗎?”
“可是…”赫連雙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你呀,別多心了。”雲初微真怕她多想,趕緊道:“我今兒專程讓廚子做了秦淮八絕,怎麼樣,嚐嚐?”
赫連雙一聽,眼睛都亮了,還記得初嫁頭一個七夕,吳二哥帶着她去夜市上逛過,當時只嘗過秦淮八絕中的兩樣:鴨油酥燒餅和雞絲麪,可是後來雲初微告訴她,京城做的不地道,等將來有機會,她直接把應天府最好的廚子請來自家府上做一桌正兒八經的秦淮八絕。“微微,這廚子…”
“是我藉着九爺的光,託人從應天府請來的。”雲初微知道她想問什麼,眉眼彎了彎,“收到你的拜帖以後,我提前就讓大廚房準備了,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上桌,一會兒你可得好好品嚐品嚐,再說說跟你以前吃過的一對比,味道如何。”
雲初微的眼光,哪還能有錯,赫連雙自然是沒得說,“微微,你可真懂得享受,這天南地北的好東西,都被你吃遍了吧?”
“哪裡哪裡。”雲初微哭笑不得,“我就是瞅着哪兒的菜特別,想吃點地道的罷了,要說天南地北都嚐遍的人,不該是陸家那位少爺嗎?那才叫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遊的,就沒有他沒吃過的。”
說起那位來,赫連雙“咦”了一聲,“前些日子我聽到婆子們嚼話,說這位陸少爺議親數次都沒成,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說起這個問題來,雲初微還真替孃家生出一股子“家門不幸”的悲哀來,“別提了,孃家姑娘不懂事,心悅陸少爺而不得,便使了手段,害得人家三番幾次沒議成不說,還賠了名聲。”
這段日子,赫連雙一顆心都撲在自家小女兒身上,沒怎麼關注外面的事情,一聽,被勾起了好奇心,“是那位還沒出嫁的五姑娘?”
“正是她。”雲初微搖搖腦袋,嘆氣,“我三叔三嬸啊,算是白養她一場了,如今下了大獄,明年秋後問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況且這事兒牽扯到了陸家和娘娘廟衚衕的龔家,就算是你父皇來了,也不一定好使。”
南有“天下糧賦一半出自江南”之說來形容江南的富庶,而北有“南涼國庫一半出自陸家”的說法形容陸家的富可敵國。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陸家家大業大,產業涵蓋了大半個南涼,而每年的賦稅,陸家無疑是大頭。
永隆帝其實很樂意看到這樣的局面,所謂士農工商,位於最底層的陸家,家業越大,賦稅越高,國庫從來都不用愁。
再者,永隆帝是個目光很長遠的人,農耕固然重要,他卻發現,商業已然成爲推動一個國家快速發展的必不可少因素。
簡單的舉個例子,永隆帝雖然準允開海貿易,但實際上一開初,根本沒有人敢去嘗試,是陸家最先提出組建商貿船隊,並且自願捐資給皇室的,由此才拉開海貿序幕,而第一個吃螃蟹的,自然也是陸家,所以現如今的南涼才能見到諸如穿衣鏡、西洋參之類的新鮮玩意兒。
永隆帝對陸家,不說多親近,起碼保持着一兩分的禮讓。
私心裡,他是由衷佩服兩位掌舵人陸嘉平和陸嘉興以及繼承人陸修遠的,在這三位手上,陸家的生意可謂是蒸蒸日上,走到哪都能聽到陸家的名頭。
而今雲綺蘭的事牽扯到了陸家,又是證據確鑿的殺人罪,永隆帝即便是來了,他還能因爲顧及東陽侯雲衝的面子去得罪陸家?先不說這事兒和東陽侯其實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打着了,永隆帝八成也會裝作不知情。
赫連雙深知雲初微說得不錯,便沒反駁,只是笑笑,“陸修遠這位乘龍快婿,不知道最後落到誰家頭上。”
“這個我可估不準。”雲初微想起之前蘇晏說陸修遠少了三五年都放不下的那些花,有些頭疼。
要真算下來,她和陸修遠接觸的時間並不多,而且除了剛開始那一兩次,其餘時候要麼是蘇晏陪着她去談生意,要麼是蘇晏直接出面,她沒去。
她一直沒弄懂,陸修遠是什麼時候對她動情的,更不明白,她身上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值得他如此惦記,要知道,剛認識陸修遠那會兒,雲初微自己可是“臭名遠揚”的,京城裡的姑娘們,哪個提起她來不是各種嫌棄看不起,陸修遠總不能對她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姑娘家起興趣吧,可是聽九爺說,陸修遠對她的“覬覦”大抵是從一開始就有了。
所以雲初微現在是能避則避,儘量不正面與陸修遠接觸。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爲零,雲初微很想說有的男人爲了一個“情”字,可以做出更瘋狂更讓人大跌眼球的舉動來,她之所以躲着陸修遠,一則爲了避嫌,二則,想一直保留陸修遠在自己心目中的“貴公子”形象。
爲情黑化這種事,雲初微是最不願意從陸修遠身上看到的,好不容易有個朋友,還是這樣雅到骨子裡的朋友,自然是希望他能一輩子保持目前的秉性。
只不過雲初微大抵沒機會知道了,陸修遠就因爲她曾經的那句誇而永遠不會黑化,永遠都爲她保留那個最真實、最溫潤如玉、最“貴族”的君子形象,也永遠不會剖白心意甚至是打擾她。
所以就算是往後見着了秉性一點沒變的陸修遠,雲初微也只會驚詫於他豁達坦蕩的性情,而不會聯想到是因爲自己的緣故。
秦淮八絕的確做得地道,原本赫連雙心中藏着事兒沒什麼食慾的,愣是吃了以往食量的雙份,讚不絕口,“我還是頭一回吃到正宗的。”想起了什麼,又說:“不過呢,秦淮八絕再好吃,也頂不上那次去鳳凰山吃到的烤串,雖然我只嚐了小小一串,可是啊,那味兒至今還在嘴巴里呢。”說着,口水都開始打轉了,“微微,你看我們倆現在都不用那麼忌口了,啥時候你再弄一回唄,好讓我一次嚐個夠。”
雲初微那次是真遺憾,一塊肉都沒嚐到,“烤串的話,你可得再等等,那個炭比較難弄,上次是我提前請人燒出來的,現在嘛,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找不來這麼多梨炭,要不這樣,大年初一咱們約好了外頭玩去,到時候我讓人都準備好,去烤它個盡興,如何?”
“真的嗎?”赫連雙激動起來,她可愛死那個味道了,尤其是月子裡吃得清淡的時候,成天想啊想,盼啊盼,就盼着雲初微什麼時候再提出來烤一回,可是盼了這麼久都沒聽到雲初微提及,她索性自己厚顏開口了。
看她高興的小模樣,雲初微好笑,“不過呢,你既然來都來了,玩一整天如何,晚上再讓你嚐嚐正宗羊肉鍋子的味道。”
“好啊好啊!”赫連雙如今是一叢雲初微嘴裡聽到新鮮的詞兒就激動,因爲她再清楚不過,雲初微對吃的很有追求,非好的不要,所以甭管她說的自己聽不聽得懂,只要一律點頭說想吃就行了。
不過,羊肉鍋子?這又是怎麼個吃法?
雲初微看出了她的疑惑,“我前兩天剛讓人做了口鍋,正巧今兒你來了,晚上試試水。”
於是,赫連雙也不急着走了,抱着女兒在雲初微房裡玩了一天,瀾瀾雖然是早產兒,但實際上只比蘇昀開和蘇月明小了一個多月,看起來小小的,放在毯子上倒是爬得利索,三個小的湊一起,抓着攤子上的撥浪鼓等玩具,嘴裡咿咿呀呀地相互交流着,反正雲初微是一句聽不懂,見吳沁瀾爬過來,她抱起來親親,“看來瀾瀾很喜歡和我們家小八和小十一在一處玩呢,以後咱常來,好不好?”
瀾瀾聽到陌生的聲音,歪着腦袋看雲初微,見不是孃親,一下子癟了嘴,掙扎着要往赫連雙懷裡撲騰。
赫連雙很是無奈,將她抱了過去餵奶,瀾瀾體力比不得雲初微家這兩個,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吳勇下衙的時候一問赫連雙入宮還沒回去,急了,騎上快馬朝着皇城方向去,纔到承天門外,就被告知公主車駕早就出了宮,吳勇略一想,就知道肯定去找雲初微了,於是調頭奔往國公府。
彼時,雲初微纔剛讓人在小院裡架了火爐支上鍋,湯底已經滾開了,香味飄滿整個院子,旁邊小桌上擺放着幾個碟子,兩碟片薄如紙的羊肉,兩碟肉丸子,除此之外還有一碟青菜,另外還放着一個琉璃高瓶,裡面裝的是雲初微讓人想法子榨出來的果汁,配合着琉璃瓶的顏色,十分的賞心悅目。
兩人正準備開動,二門的婆子進來說吳駙馬來了,雲初微笑看了一臉窘迫的赫連雙一眼,“快快請駙馬爺進來。”
“這……”婆子猶豫,畢竟是內院,駙馬就這麼進來,合適麼?
雲初微見她猶豫,又說,“把九爺一塊兒請來吧!”
“噯。”九爺也在,那就不用顧慮什麼了。
赫連雙問:“太夫人那邊呢?”
雲初微挑眉道:“纔剛讓人去通知了,下人回話說太夫人最近齋戒,不沾葷腥。”
其實也是雲初微教給太夫人的“養生之道”,隔段時間齋戒那麼一兩日。
古人壽數普遍短些,能活到七老八十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雲初微平素很注重養生和鍛鍊,她想,就算活不到七老八十,起碼也得比這個時代的人長壽那麼幾年才行,否則要是還沒活出個門道來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走了,那還有什麼勁,誰知道下輩子還遇不遇得到九爺。
雲初微注重自身的同時,也會有意無意地把自己認爲不逾矩卻有用的東西傳播給太夫人。
太夫人在她潛移默化的影響下,突破了很多過分守舊的思想,反正對於兒孫齊活的太夫人來說,如今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好好“活”着,這個“活”法可就講究了,再不是以前簡單的追求物質上的東西,於是雲初微給她制定了一套養生小計劃,太夫人很受用,每天都照着計劃走,最近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
蘇晏和吳勇二人過來的時候看到所謂的“羊肉鍋子”,齊齊一愣。
“雲妹妹,你是怎麼想到用這種法子吃羊肉的?”吳勇覺得又新奇又好玩,上次去鳳凰山烤肉的時候他就發覺了,雲妹妹腦袋裡的想法不是一般的多,而且每次都能讓人感到驚喜,那燒烤的味兒喲,到現在都還回味無窮。
蘇晏也側目看來。
雲初微有些不好意思,只道:“就是覺得一般的羊肉吃膩了,想換個吃法唄!”
蘇晏眸光微微閃動,這可不像是初次想到“羊肉鍋子”的人能說出來的話,不過他很樂意看到這樣的微微,不必把所有的東西都跟他剖白,讓他一點一點地去發現才更驚喜不是麼?
護膚品、燒烤、木屐、羊肉鍋子,蘇晏很好奇,接下來會是什麼?爲什麼他家微微的腦袋裡會有這麼多新奇而又不脫離禮教的東西。
其實很多時候是這樣的,人們在思想上的懶惰形成了一種定勢,往後遇到類似的事情,就會沿着前人的軌跡一直往下走,如果某天突然有人打破了這種定勢,而你又發現他用的另一種辦法如此簡單之後就會產生一種“我怎麼沒想到”的後感,燒烤如是,羊肉鍋子亦如是,同樣是食物,改變一種吃法,味道就不一樣,會給人帶來很新奇的體驗。
不過在這種禮教森嚴的時代,就算有人想要發散思維,一個處理不好可能就是離經叛道,是要遭到禮教懲罰的,所以很多人墨守成規。
雲初微與他們不同,她穿越前的那些東西就等同於金手指,能讓她站在上帝視覺去挑選符合這個時代的東西一點點呈現出來。
而當下,當赫連雙把那薄得不能再薄的羊肉片放入鍋裡涮了一下再撈上來蘸一下送入嘴裡,當即就產生了一種“我爲何沒想到這種吃法”的感覺,“微微,你太棒了,總是讓我意外。”
雲初微笑笑,把鮮榨的果汁倒了一杯遞給她。
赫連雙好奇地看着被琉璃盞襯得顏色誘人的果汁,好奇問:“這是什麼?”
“果汁啊!”雲初微笑道:“就是把時令水果壓榨出來再添了一點點糖做成的,你嚐嚐?”
赫連雙放下筷子,接過去喝了一口,頓時雙眼都直了,“這個…這個是蜜桃吧,我爲何從來不覺得蜜桃能有這麼好吃?”又晃了晃顏色好看的琉璃盞,“哎,真神了,九爺,你家這位媳婦兒哪裡來的這麼些鬼點子,莫不是你教的?”
蘇晏笑了笑,“我可不敢居功,這果汁,我同你們一樣頭一回喝,感覺,還不錯。”
得了蘇晏誇,雲初微小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挑眉道:“公主要是喜歡,改天來了我再榨別的給你。”
“不不不。”赫連雙靈機一動,嘿嘿笑,“不如,微微把這絕活兒教給我,我回去也榨一點給我們家老太太嚐嚐?”
“好啊!”
只要旁人願意學,雲初微是不吝嗇教的,況且對方是公主,很多剛面世的東西,倘若能經赫連雙這樣的貴人的手出去,世人質疑的目光就要少些,而且能很快地擴散開來。
雲初微這麼做,其實也是爲了自己以後“享福”,畢竟這個時代有的東西真的過分守舊了,再這麼下去,五十年後她吃的喝的都能與現在的別無二致,如此停滯不前,對於整個國家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吃飽喝足以後,吳勇抱着睡着的女兒,帶着赫連雙離開了,蘇晏留在雲初微房中,只是靜靜坐着,一聲不吭。
雲初微笑看他一眼,“我還以爲九爺會問我爲什麼會知道那些東西。”
蘇晏搖頭,“你如何知道的,不重要,我比較在意的是,你還知道些什麼?”
雲初微眼珠子一轉,“沒了。”
蘇晏不信,“真沒了?”
“真沒了。”雲初微指了指腦袋瓜,“你瞧,我跟你們一樣,只有一個腦瓜子,哪裡想得出那麼多新鮮玩意兒來,不過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小聰明罷了。”
蘇晏將她摟入懷裡,輕聲說:“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小聰明’,影響可大了。”
“是嗎?”她當然知道這些東西能帶來很大的影響,不過都是好的影響,這就夠了。
“當然。”蘇晏親親吻過她的額頭,“你打破了常規,將會影響當代人的思想。”
雲初微眨眨眼,“那麼,九爺覺得是好是壞呢?”
“當然是好的。”蘇晏莞爾,“自從開海貿易以後,其實南涼百姓接受新事物的速度還是很快的,所以微微要是還有些什麼好點子,大可以拿出來,就當是造福百姓了。”
雲初微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嗯,等以後我想到了,一定不吝嗇。”
——
數日後的一個晌午,蘇家那邊的婆子來傳話說三姑奶奶請雲初微過去一趟。
雲初微有些怔愣,“三姑奶奶找我何事?”
婆子小聲說:“是表姑娘和表少爺來了。”
表姑娘,自然說的是秦杉。
之前她託人去打聽過,說秦丞相把秦杉禁了足,不准她踏出內院一步,秦杉今日竟然能帶着秦巖來蘇家,莫非是秦丞相想通了?
雲初微簡單收拾了一下,把小八和小十一交代給梅子她們幾個,自己帶着韓大姑姑坐上軟轎去了蘇府。
三姑奶奶蘇以柔在花廳接待秦杉和秦巖。
少年大抵是不經常出門,性子有些內向,見到雲初微她們過來,臉紅了一下,忙起身見禮,“舅母。”
秦杉倒是落落大方,與之前見過的別無二致。
雲初微微笑着點了點頭,“杉兒,今日怎麼得空過來了?”
秦杉給秦巖遞了個眼色,秦杉馬上把燙金的喜帖遞到雲初微手裡。
“這…這是?”雲初微急忙打開看,是秦杉和西平侯府世子夏衍的親事,臘月頭上大婚。
蘇以柔雙眼含淚,“杉兒,你之前不是不想嫁給西平侯府世子的嗎?”
秦杉勉強扯出一抹笑,假裝臉紅,“娘,先前是我沒見過世子爺,後來有幸見了一面,覺得他人不錯,所以……”
其實不是這樣的,秦濤把她禁了足,莫說見到夏衍,她就算是想走出自己的院子都不能,而上次帶着秦巖來的時候就沒見到孃親,回去以後一直抱怨。
秦杉想滿足弟弟的願望,於是跟秦濤提了個條件,如果她答應嫁,那麼秦濤就得答應她帶着弟弟來蘇府見她娘。
她能嫁過去纔是頭等大事,至於其他的,統統靠邊站,秦丞相自然是再樂意不過,二話不說點了頭,所以在雲初微她們來之前,這裡曾上演了母子相隔數年再見的催淚戲碼。
雲初微看着秦杉,問她,“杉兒,你真的想好了?”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云初微何其的敏銳,一個小細節一個小動作或者是一個微表情,她就能察覺到不對勁,大致猜出來秦杉之所以會答應嫁過去的原因是因爲秦巖。
誠然,夏衍這小子云初微見過,長得俊美,人品也沒話說,至於家世,那可是勳貴之家,與秦杉更是門當戶對。
雲初微想,除非是秦杉心裡有人,否則以她的性子,不會輕易拒絕這樣一個完全挑不出大錯來的人。
如果秦杉心裡沒人,那就是她痛恨這是她爹爲了利益而給她安排的婚姻,所以連見都沒見過就把那位世子爺也給一併記恨上了。
秦杉笑說:“婚期都定了,舅母還問我想好了沒,這事兒還用怎麼想?”
雲初微單獨把秦杉拉到一邊,語重心長地道:“杉兒應當明白舅母的意思,我知道你並非自願,可是爲了能讓弟弟見上孃親一面,犧牲你一輩子的幸福,值嗎?”
秦杉沒想到雲初微直接看穿了一切,訝異過後臉色凝肅下來,“值!”
以前自己還沒議親的時候,整個右相府就她一個人是真心疼弟弟的,其他人要麼是虛情假意,要麼別有用心,秦杉很擔心自己出嫁以後弟弟該怎麼辦,所以跟她爹做了這麼個交易,爲的,就是弟弟以後能常來蘇府,也爲了能多有個人心疼心疼他。
如此,雲初微便再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輕嘆,“杉兒是個聰明有主張的孩子,我能理解你的苦心,那你可願聽舅母一句勸?”
秦杉態度恭敬地道:“舅母請說。”
雲初微道:“其實那個西平侯府世子,那次我們家寶寶滿月的時候我就見過了,是個相貌和品性都很不錯的人,你嫁給他,或許會是良緣一樁,你無需把對你爹的怨恨遷怒到他身上,否則這麼僵着關係,也不是個辦法,畢竟你要跟他過一輩子的,另外,舅母還得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什麼秘密?”秦杉好奇起來。
雲初微壓低聲音道:“其實西平侯府這位世子爺,心悅杉兒已久了呢!”
秦杉白淨的臉蛋一下子紅得徹底,“舅母,你又拿我打趣。”
“是真的,沒譜兒的事,我這個做長輩的,能隨意開玩笑嗎?”這還是九爺告訴她的,否則她上哪兒知道去。
九爺的消息,自然不可能有錯。
所以,雲初微覺得秦杉這樁婚事雖然是爲了利益,但秦杉嫁過去以後未必就不幸福,畢竟嫁給一個真心疼自己愛重自己的人,總好過嫁給不待見自己的人來得強吧,像邱霞那樣的,她自己倒是覺得嫁得稱心如意了,結果弄成了現在這樣,如今在夫家想必早已是舉步維艱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