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喬氏和夏語澹面上的母女關係放一邊,就是親生女兒住在宮裡,喬氏都不會去說這句話。
喬氏平生,最恨以色事人勾引爺們兒的女人。勾引自己的爺們兒喬氏恨,勾引別人家的爺們兒喬氏也恨。淇國公府和營陵侯府算是世交,喬氏就是去世多年的聶家太夫人的世侄女,幼時的喬氏見多了男人們見一個愛一個,尤其這個老營陵侯,最是風流。
什麼‘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見’。根本就沒有心!
他們需要一個高貴端莊的女人來充當門面,門後面藏污納垢。
老營陵侯當堂殺死白氏的事傳開,喬氏只覺得痛快。果然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聶家被那些以色事人的愚蠢女人給毀了。
從聶家太夫人過世後,喬氏就看不上聶家了,甚至也警告過二房不要和聶家往來,可是二房不聽。喬氏以強勢的孃家在夏家立身,史氏以服從男人的婦德在夏家立身,甚至背後指責喬氏偏執,枉顧家族的利益。
喬氏是偏執了,不顧大局,二房又怎麼樣了,出事了知道來求人,喬氏絕不會管。從二房緊抱了營陵侯府的大腿,喬氏連二房也看不上眼了。
喬氏甩袖離開,恰巧夏爾彤從怡然居出來,急切的問:“母親,大姐姐怎麼突然從孃家回來了,還面有淚痕,是大姐夫欺負大姐姐了?”
夏爾彤以嫡女的姿態,夏爾釧夏語澹這樣的她瞧不上眼,同是嫡出又爲長姐的夏爾敏,夏爾彤還是拿她當姐姐待的。
喬氏牽起夏爾彤的手,把她拉回怡然居,面上是笑着的:“你也大了,有些話過了腦子再說。我們家裡出了太孫妃,工部尚書致仕了,潘家老爺想坐上工部尚書的位置,這會子潘家敢給你大姐姐不痛快?不過以後就難說了。”
夏爾彤不解其意,喬氏把夏爾敏做的事情告訴她,夏爾彤還是不解其中的厲害,道:“大姐姐說錯了幾句話,難道皇家要因爲這幾句問罪於大姐姐?”
“是幾句話嗎?”喬氏摩擦着夏爾彤的臉,這會兒屋裡沒有別人,喬氏直接道:“我不曾以爲母之心待夏爾凝,二房的人,也十幾年沒把夏爾凝那個侄女放在心上,這會兒出了事,略過皇后娘娘不提找太孫妃,爲什麼?”
“爲什麼?”夏爾彤反問。
喬氏嘲笑道:“因爲遠近親疏,因爲心虛。夏爾敏矇蔽了平都公主,侄孫女矇蔽了親孫女,求到皇后面前,夏爾敏是找死。比較之下,他們覺得向太孫妃更好開口罷了。”
夏爾彤臉上不屑道:“她有什麼本事……”
“收起你的神色!”喬氏忽然嚴厲的對夏爾彤道:“一個丫鬟,何以另聶家傾倒?你大姐姐又爲何滿臉淚痕?你不會細想嗎!”
夏爾彤抿着嘴巴,一臉委屈。
“我的傻女兒。”喬氏捧着夏爾彤的頭,有些無奈道:“聶家對平都公主不敬,纔敢在公主懷有身孕的時候,弄出一個賤婢。公主是聶家的媳婦嗎?不是,公主是皇上賜予聶家的恩德。在恩德之下聶家還要生出不敬之心,這樣的臣子,還有臣子之德嗎?至於夏爾敏,她和平都公主十年相伴之情,又有表姐妹的親戚情分,平都公主纔對她說的話不做他想,結果呢,平都公主只是他們手上的一注籌碼。”
“所有的禍患,都是從不敬開始的。先對公主不敬,而後……當敬畏全部消失,離亂臣賊子也不遠了。”
明明是告誡的話,喬氏說出來,帶着致命的誘惑,差點蠱惑了心智。喬氏撫着自己的胸口,舒緩了一口氣接着道:“所以你再也不要用剛纔的神色說起夏爾凝,她已經是太孫妃了。她有什麼本事呢?先有谷家來認親,後香嵐死在了石榴院,她還能順利嫁出去,這就是她的本事了!”
從香嵐死後,喬氏就開始正視夏語澹了,她身後的男人有本事,就是她現在最大的本事。
夏爾彤吸了吸酸楚的鼻子,眼淚默默的掉下來。夏爾彤還是很不甘心的,夏語澹一個庶出的,一輩子應該趴在地上,爲什麼長本事了?
有些事情不能逼得太緊,喬氏抱住夏爾彤,讓她在自己懷裡哭,而喬氏一下一下理着女兒柔軟的頭髮,也在梳理心中的思緒。
有所求,夏爾敏不去求平都公主,而用平都公主做籌碼求聶家。
而平都公主這次婚姻的失敗,也是因爲聶家所求不得。
平都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孫女,看似榮寵,實則毫無權利,未有左右皇上意志的能力!
想到最後,喬氏還是爲平都公主嘆息的,妻子相夫教子,持家守業本就該得到丈夫的……敬重不夠,妻子有理由得到丈夫全部的寵愛。
鏤月樓裡安神香的氣味瀰漫。
因爲一夜不睡,又沒有食慾,在情緒的巨大波動下,平都公主才暈倒的。灌了幾口米湯,又用蔘湯提氣,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平都公主也只睡了兩個時辰。
第一眼見到的平都公主在夏語澹眼裡是帶着露水盛開的玫瑰花,現在疾風驟雨來過,花瓣片片凋落。
睡醒後的平都公主依然面色暗黃,眼光黯淡。神志清醒就抱着她的肚子問聶家如何處置了,倒沒有着重問聶瑛這個人。
從昨天開始,夏語澹就一直在做佈景板。媳婦雖然已經是夫家的人,但要真正如一直相處的家人,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
就像現在,夏語澹和德陽公主一直守在平都公主身邊,平都公主忽略了夏語澹只向着德陽公主問。
夏語澹後退一步,讓德陽公主和平都公主好好說話。
老營陵侯死了,被這件事情氣死的。平都公主聽後心傷,也爲死去的人哭了一場。
“姑姑,那我的孩子?”平都公主向德陽公主求助,一切盡在不言中。
德陽公主岔開這個話題道:“已經廢婚了,父親不會讓你孤獨一個人的,下回擦亮眼睛挑一個稱心如意的駙馬。”
“姐姐你睡醒了。”
平都公主醒了,立刻有人上報皇上和皇太孫。趙翊歆過來看了,說話的口氣,只是平都公主貪睡,睡到了日上三竿。
德陽公主退了出來,用眼神向夏語澹示意,夏語澹會意,和德陽公主出了鏤月樓,有些話夏語澹也不願意聽到。
鏤月樓日照好,溫暖的陽光透過窗臺照耀進來。
趙翊歆坐在平都公主牀邊,承諾道:“姐姐放心吧,他是你的孩子,不管他是男孩女孩,你養着就好了。”
有趙翊歆一句話,平都公主提心吊膽的心情散去,靜靜過後,平都公主忍不住的心酸落淚,哭道:“他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皇家,天下第一家,卻連正常的天倫也沒有。”
平都公主傷心孩子,也是傷心自己。她從未醉心過權利,企圖以公主的名分左右祖父和弟弟的選擇。她願意一世糊塗,甚至洗盡鉛華,做一個養花種草,然後相夫教子,簡單純粹而後快樂的女人。一年半的夫妻生活,她什麼也沒有得到過。聶瑛只想通過她的名分得到更多的榮耀和權利,如果得不到就心生不滿,原來所有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她失去了丈夫,她的孩子永遠失去了父親。
爲什麼又成了這個樣子?平都公主的眼淚滾滾而下。
趙翊歆用手給她抹眼淚,才抹去新的眼淚又溢出來,趙翊歆罷了,凝視她道:“值得掉下這麼多眼淚嗎。姐姐你以前說,你此生身爲公主沒有作爲,只是一天天的長大,然後招個駙馬,養幾個孩子,就這樣一輩子過完了。其實這不是你全部的生活,你身爲公主,要時刻維護你公主的尊嚴,這也是維護我們皇室的尊嚴,這甚至比你的駙馬,你的孩子更加重要,所以你是不能被別人欺負的。可是聶家的男人一脈相承,就是喜歡……”當着平都公主的面兒,趙翊歆也說不出口,無語望天,又說道:“姐姐再怎麼低三下四,也做不到的。本非良配,當年姐姐執意要嫁,錯到現在就夠了,以姐姐的驕傲,勉強維持也是另一種痛苦。”
平都公主無話可說,時至今日,那個千好萬好的駙馬,只是自己打造的幻想而已。
趙翊歆略微低頭,隔着被子手虛放在平都公主身上,淺淺一笑道:“好了,不要太傷心。姐姐幼時父母離世,我生來就沒有父母,我們活到這麼大,不也活得好好的。孩子不應該成爲你一生的羈絆,若是如此,這樣的不孝子不要也罷了。這個孩子長大瞭如果覺得沒有父親是缺憾,就放他出去和父親待在一起。只是有了父親,就不能有母親了,也別把什麼便意都佔了,我都不能把所有的便宜都佔了。”
“你真是……”平都公主還是驚愕住了。
相處多年,平都公主是有感覺的,趙翊歆不是她的親弟弟。而現在趙翊歆的話,是不加掩飾的承認了這個事實。
“哎~”趙翊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此生最憋屈的就是這裡了,這甚至超過了他一生下來父母就不能要他了這件事,明明不是獻懷太子的孩子,還要寫在他的名下,偏偏是皇上堅持。
“我一直當你是弟弟。”平都公主急忙表態,這個秘密她會一直爛在肚子裡的。
趙翊歆的臉枕在手上。
俊美冷峻,丰神如玉。就這張臉?
喬費聚知道,平都公主知道,早晚會有更多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