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瓦爾特基拉澤和波夫斯基回到吉普車旁時,告訴了我一個消息:方面軍副司令員阿帕納先科將軍,已離開了309團的團部,帶着他有限的部下,到其它的防禦地段視察去了。@,
雖然我想到阿帕納先科的身邊,只有一名司機和一名警衛員,很爲他的安危擔心。但轉念一想,既然他是不告而別,顯然是不想更多的人和他同行,我也就不去自討無趣,打算還是早點回自己的司令部,沒準那裡有不少的工作等着我去處理呢。
我們三人乘車返回近衛51師的師部時,我對坐在身邊的塔瓦爾特基拉澤說:“將軍同志,雖然我們的防禦正面過寬,不可能在所有的地方都擺上足夠的兵力。但在我們重點防禦的地段,特別是幾個大的陣地前面,一定要佈設雷區,拉上鐵絲網。就算這樣的設施在敵人的炮擊和轟炸後,會損失殆盡,但也能使德軍的步兵,不能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接近我們的陣地。明白了嗎?”
“明白了,”塔瓦爾特基拉澤將軍接着爲難地說:“司令員同志,可是我們現在急缺大量的地雷和帶刺的鐵絲。”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瞥向了前排的波夫斯基,“據我所知,運輸團的汽車,這段時間都在忙着運送炮彈。”
本來坐在前排的波夫斯基眼睛還望向窗外,聽到塔瓦爾特基拉澤這麼一說,立即扭轉身子,極度不滿地說道:“師長同志。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一旦德軍向我們發起攻擊。那麼部署在你們後方的炮兵,就能爲你們提供足夠的炮火支援。要是沒有炮彈,炮兵手裡的大炮就是一堆廢鐵。”
“可是,要是陣地前面沒有雷區和鐵絲網的話,德國人的步兵就能輕鬆地衝到我們的陣地前。”塔瓦爾特基拉澤不服氣地反駁着:“如果德國人衝進戰壕,和我們的指戰員展開白刃戰的話,那麼炮兵的炮火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我不知道兩人前世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反正這兩次是一見面就掐。吵得我心煩意亂。我爲了不讓他們再吵下去,便大聲地說:“行了,都安靜,不要再吵了。”
等兩人安靜後,我先問坐在前排的波夫斯基,畢竟他的職務比較高:“上校同志,部署在第一道防線的炮兵陣地,什麼時候才能囤積夠足夠的彈藥?”
聽到我的這個問題,波夫斯基遲疑了片刻,隨後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根據運輸計劃,最遲今天傍晚前。前沿存儲的炮彈數量,就能達到我們規定的標準。”
既然前沿存儲的炮彈數量在傍晚時,就能達到規定數量,那麼就算停運兩天炮彈,去改運地雷和鐵絲網,對整個戰局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於是我對兩人說道:“既然是這樣,等運輸隊把炮彈送到炮兵陣地後,通知他們下一趟再來時,優先爲塔瓦爾特基拉澤將軍的部隊運送地雷和鐵絲網。”
我們的車離師指揮部還有將近一公里時,坐在前排的波夫斯基忽然指着窗外,大聲地說:“你們快看,那裡爲什麼停着這麼多的卡車,難道出什麼事情了嗎?”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面的道路右側,整整齊齊地停放着將近二十輛卡車。由於卡車沒有篷布,我能清晰地看到車廂裡是空無一物。
“奇怪,這好像是運送炮彈的運輸隊。”坐在前排的波夫斯基再次自言自語地說:“爲什麼車隊會停在這裡呢,難道出了什麼事情嗎?”接着他吩咐司機,“開上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們所乘坐的吉普車從停在路邊的運輸車隊旁邊駛過,我發現幾乎所有的駕駛員都在駕駛室裡睡覺。看到這種情形,我頓時覺得怒不可遏,前線急需各種物資,可是你們這幫汽車兵倒好,大白天就停在路邊睡覺。我衝着前排的司機大吼了一聲:“停車!”
隨着我的命令,司機及時地踩下了剎車。我推開車門下了車,從車後繞了過去,走到一輛卡車的旁邊,抓住門把手使勁一拉。車門頓時被打開了。可坐在駕駛室裡的那位司機,卻沒有醒過來,還在呼呼大睡。
見到這種情形,從前面車下來的布科夫少校走了過來,站在車門旁,抓住熟睡司機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起來。饒是如此,那個司機也被搖了老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嘟囔着說:“剛睡着,就被你們吵醒了,有什麼事兒嗎?”
當他看清楚車門外站着兩名將軍,兩名校官的時候,瞌睡蟲頓時被嚇飛了,他慌忙從駕駛室裡跳下來,手忙腳亂地朝我們敬了一個禮,神色慌張地說:“你們好,指揮員同志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你們是哪一部分的?”塔瓦爾特基拉澤冷冷地問道。
“報告將軍同志。”司機神情緊張地回答說:“我們是方面軍後勤流動機械化旅下屬的汽車運輸隊。”
我聽到這個番號後,扭頭低聲地問波夫斯基:“您聽說過這支部隊嗎?”
同樣一頭霧水的波夫斯基搖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支部隊。”
“你們的指揮員在哪裡?”塔瓦爾特基拉澤接着又問道。
那名司機聽完問話後,朝車隊的頭車方向望了望,隨後回答說:“報告將軍同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在頭車的車廂裡睡覺吧。”
塔瓦爾特基拉澤聽完後,重重地哼了一聲,怒氣衝衝地說:“我現在去找你們的指揮員,問問他爲什麼把車隊停在路邊集體睡覺,你們究竟是運輸隊還是休養連?”
我們一行人氣勢洶洶地朝頭車走去,沿途看到所有的駕駛員都在以不同的睡姿呼呼大睡。我心裡的怒火更甚。甚至想到入股這個運輸隊的指揮員是我的部下。沒準我都拔出手槍將他一槍斃掉了。
來到了頭車所在的位置,我踮起腳尖朝車廂裡望去,只見一名年輕的軍官,正仰面躺在車廂裡,身上蓋了一件軍上衣,手裡握着一個咬了一半的醃番茄。見此情形,我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是錯怪他了,看他的樣子明顯是累極了。甚至連吃的東西都只吃了一半,便酣然入睡。
等布科夫就將這位指揮員從睡夢中搖醒,我制止了要衝着他發難的塔瓦爾特基拉澤,而是在看清他肩膀上的中尉軍銜後,友好地問道:“中尉同志,能將您的姓名告訴我嗎?”
剛從車廂裡跳下來的中尉,在我的面前站得筆直,用洪亮的聲音報告說:“將軍同志,方面軍後勤流動機械化旅下屬第39運輸隊隊長莫羅卓夫中尉向您報告,我們正在執行運輸任務。請指示!”
我等他報告完畢後,輕輕地哼了一聲。冷冷地問道:“中尉同志,你們執行的運輸任務,就是在路邊睡覺嗎?”
“請原諒,將軍同志。”莫羅卓夫中尉看了一眼我的肩章,恭恭敬敬地報告說:“能聽我解釋嗎?”
如果是別的指揮員,對於莫羅卓夫中尉這樣的指揮員,肯定是不會聽從對方的任何解釋,而是不由分說地將對方臭罵一頓,並威脅要以玩忽職守罪將他送上軍事法庭等等。可是我爲了搞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便非常有耐心地說:“可以,中尉同志。但我希望聽到真實的答案,而不是您爲了掩飾自己的錯誤,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將軍同志,我會對您說明真實原因的。”莫羅卓夫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我們已經連續十五個晝夜,連續不停裝運軍用物資。是連續不停的十五個晝夜,沒有停下來檢修,沒有停下來睡一下。只要車一裝滿,我們就會把軍用物資從位於庫爾斯克的軍需站里拉出來,送到前線需要這些物資的地方去……”
“行了,不用說了,中尉同志。”我沒等他說完,便擡手製止了他,因爲他後面的話不用說,我也知道自己錯怪他們了。人又不是機器,連軸轉了十五天,估計就連運輸物資的卡車都受不了,更別說這些活生生的人了。“我都明白了。我爲自己剛剛對您的誤解,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說完,我後退一步,擡手向他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同時大聲的說:“運輸隊的指戰員同志們,你們辛苦了!”
“將軍同志,”莫羅卓夫因爲激動,聲音顯得有點沙啞:“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事情。不過,將軍同志,我懇求您,能讓我的戰士們再睡一會兒嗎?哪怕十分鐘也行,畢竟他們都十五天沒有休息過了。”
我擡手看了看手錶,隨後向他宣佈:“中尉同志,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小時。畢竟你們勞累了那麼久,不多休息一會兒,是很難恢復過來的。”說着,我轉過身對塔瓦爾特基拉澤說:“將軍同志,我想他們這段時間在路上,可能都是喝冷水啃乾麪包,所以您儘快回師部去,安排人手給他們送點熱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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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司令員同志。”塔瓦爾特基拉澤看了一眼站在我們面前疲倦異常的莫羅卓夫,點了點頭,轉身朝離他最近的一輛吉普車走去,準備乘車儘快趕回師部去。
當布科夫知道了那些汽車兵在路邊睡覺,不是因爲偷懶而是因爲實在太疲倦了,便安排人手在車隊的四周站崗,免得有人來打擾他們。
而我則和莫羅卓夫中尉留在原地聊天。我看着面前這位年輕的中尉,笑着問:“中尉同志,您是哪一年入伍的?”
莫羅卓夫回答說:“報告將軍同志,我是1941年9月入伍的。”
我看了一眼他肩章上的中尉軍銜,以及胸前的獎章。卻無意中發現他胸前的那枚獎章居然是“保衛斯大林格勒”獎章,不由驚奇地問:“怎麼,中尉同志,您還參加過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嗎?”
他笑着點點頭,接着說道:“是啊,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期間,我們奉命去給隱蔽在窪地裡,阻擊德軍坦克進攻的反坦克炮兵送炮彈的時候,運輸隊隊長所乘坐的卡車,被德軍的炮火命中,當場就光榮犧牲。而我接替了他的職務,帶領運輸隊冒着敵人的炮火,順着山峽,順利地將炮彈送到了反坦克炮兵的陣地上。而這時,炮兵們的炮彈幾乎都已經打光了。
正是因爲這次運輸任務,一回到旅裡,我就被任命爲運輸隊的正式隊長,並獲得了中尉的軍銜。由於車隊裡的弟兄們都曾經同生共死,所以大家都很聽從我的指揮。過了沒多久,我們這支運輸隊,就成爲了全旅最好的一個運輸隊。甚至還經常受到上級領導的表揚……”
莫羅卓夫就像講述別人故事一般,語氣平淡地對我講述自己的戰鬥經歷,讓我對他不禁刮目相看。我甚至還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到後勤部門去挖牆角,將這名中尉弄到我的近衛第6集團軍來,讓他當個連長或者營長之類的,他所指揮的部隊一定可以屢立戰功。
時間就在我們的閒聊中不知不覺地過去。當塔瓦爾特基拉澤將軍派人送來茶水和紅菜湯時,時間已過去了一個小時。莫羅卓夫站在車隊的旁邊,朝着前後大聲地喊着:“全體聽我口令,下車!”
第一遍的時候,車隊還沒有什麼反應。當他喊第二遍的時候,大多數的車門都打開了,原本在裡面睡覺的司機們紛紛跳下車。至於那些還在睡覺的司機,也被前後車的司機叫醒,全部來到車下,等待莫羅卓夫下達命令。
見所有的人就位後,莫羅卓夫又高喊:“大家抓緊時間,喝完步兵弟兄們送來的熱茶和紅菜湯以後,就立即開車出發。”
“是!”在自己的駕駛室外站得整整齊齊的幾十名司機整齊地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