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敵機被岸上的防空炮火擊中,拖着長長的煙帶向遠處飛去,剩下那架的敵機不敢戀戰,胡亂掃射一陣後,也扇扇翅膀向北飛去,脫離了戰場。/船隊此刻已接近了岸邊,進入敵軍炮火射擊的盲區,敵人的炮兵也停止了徒勞的炮擊。
由於山崗的遮擋,我們在觀察所裡看不到碼頭上的具體情況,只能看到從河邊升起的火光和濃煙,這是運兵的汽船在燃燒,也不知道在剛剛的渡河行動中,近衛第13的傷亡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我暗暗地嘆了口氣,對基裡洛夫說:“政委同志,走吧,天快黑了,我們留在這裡也看不到什麼東西了。還是回指揮部去吧,司令員就算有事要找我們,也要方便點。”
基裡洛夫沒有反對我的提議,收拾了自己的隨身物品,就跟着我離開了觀察所,沿着二團所挖的戰壕,回到了師指揮部。
進入指揮部的第一件事情,我就是問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集團軍司令部有什麼新的命令下來嗎?”
阿赫羅梅耶夫搖搖頭,說:“司令部沒有向我們下達任何新的命令。”說完,他拿起桌上的一份電報,補充說:“師長同志,這裡還有一份集團軍司令部發來的戰況電報。”
“快點拿來給我看。”我離開司令部時,正趕上敵人的部隊衝進城市,在過去的幾個小時內,我雖然一直待在觀察所裡,但心中始終擔心着崔可夫他們的安危。一聽到有通報戰報的電報。所以我迫不及待地從阿赫羅梅耶夫的手裡。搶過了電報。
展開電報紙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攻進城裡的敵人,把攻擊矛頭直指中央火車站。他們所發起的攻擊異乎尋常地兇猛,儘管損失巨大,但法西斯侵略者還是不顧一切地往前闖,乘着汽車和坦克的步兵縱隊衝入城市。大概,希特勒匪徒認爲自己已交好運,因此,他們每一個人都拼命衝向伏爾加河、衝向市中心。好去瓜分戰利品。我們的戰士、狙擊兵、裝甲兵和炮手隱蔽在房子裡、地下室裡、臨時火力點裡和屋角旁。他們從那裡親眼看見,醉醺醺的德國鬼子是怎樣從汽車上跳下來,吹着口琴,在人行橫道上亂喊、亂跳。
雖然法西斯強盜在我們的打擊下屍橫遍地,但後續部隊仍象潮水般擁進了大街小巷。他們的衝鋒槍手漸漸地潛入鐵路以東的市區,逼進車站,逼近專家樓。戰鬥就在距集團軍指揮所僅僅800米遠的地方進行。
在左翼,在米寧城郊,戰鬥更加激烈、殘酷。敵人在我右翼也加緊進攻。形勢每小時都在惡化。”
我把看完的電報放在桌上,皺着眉頭語氣嚴厲地問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這份電報是什麼時候來的?”我之所以用這種語氣問話,是因爲他沒有及時地向我通報城裡的戰況。要是因我們作壁上觀。而導致集團軍司令部出了什麼意外的話,這仗固然不用再打下去,而我們也將成爲歷史的罪人。
阿赫羅梅耶夫似乎沒有察覺出我的異樣,徑直回答說:“報告師長,這個電報是兩個小時以前發過來的。接到電報後,我就向離城市最近的五團發出了戰鬥警報。團長奧列格中校在接到任務後,親自率領一個營的兵力,和步兵第299師的部隊,一起從敵軍的後方發起了衝鋒。四團也把坦克營投入了戰鬥。經過一個小時的戰鬥,我們肅清了通往司令部道路上的敵軍部隊。”
雖然我心裡對阿赫羅梅耶夫未經請示,就擅作主張的舉動有些不滿,但聽到他將威脅到司令部安全的敵軍部隊肅清了,我也只好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誇獎他:“幹得不錯!上尉同志,你作爲師參謀長,當我和政委都不在指揮部時,你有權對部隊下達各種作戰命令。”
“參謀長,”我言不由衷的話剛說完,基裡洛夫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現在五團的部隊和坦克營在什麼地方?”
“五團和坦克營在完成戰鬥任務後,都返回了各自的駐地。”
基裡洛夫聽阿赫羅梅耶夫說完,急得直跺腳:“哎呀,參謀長同志,既然我們的部隊已經到達了司令部附近,那麼你就應該讓他們留守在那裡,加強司令部的防禦力量,怎麼能隨便讓他們撤回來呢?他們這麼一撤,司令部附近的防禦力量不是又空虛了嗎?”
阿赫羅梅耶夫聽基裡洛夫這麼一說,不禁有些緊張,他連忙問道:“那我現在讓五團抽一個營去司令部,加強那裡的防禦。”說完,他伸手就去拿電話。
沒等他的手摸到電話,我已經搶先一步把電話移到了一旁,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參謀長同志,不要這麼着急,司令部的警衛工作,還用不着我們派部隊過去。”說到這裡,我扭頭向基裡洛夫說明,“政委,您剛纔也看到近衛第13師渡河,雖然在河裡遭受了一些損失,但至少還是有五六千人上了岸,我想從中抽調一部分兵力來負責司令部的警衛工作,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基裡洛夫聽我這麼說,將信將疑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您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我點點頭,用肯定的口吻說道:“政委同志,這不是我的推測,而是我還在宰司令部的時候,親耳聽到司令員本人說的,他打算把近衛第13的一個營,作爲保衛司令部安全的警衛營。”
接着,我又走到了拉祖梅耶娃的身邊,讓她立即和一團、三團聯繫,我要了解兩個團現在的情況如何。在電話裡,我反覆地對謝傑里科夫和戈都諾夫強調說:“……雖然你們的陣地前面都沒有發現敵人的蹤影,但你們還是要提高警惕,防止敵人對我們發動偷襲。”
剛放下耳機和送話器。就見到巴斯曼諾夫領着一名戴着大檐帽。披着一件雨衣。滿身都塵土,臉上被硝煙薰得黑黑的、中等身材的指揮員走了進來。我習慣性地朝對方的領章瞅去,發現居然是一名上校,在一剎那,我有片刻的失神,心裡暗說來的不是羅季姆採夫本人吧?
上校跟着巴斯曼諾夫走到了基裡洛夫的面前,擡手向他敬禮,同時禮貌地說道:“您好。團級政委同志。我來做個自我介紹,我是近衛第13師39團的團長葉林上校,奉命到獨立師防區接收107。5高地的防務。”
基裡洛夫聽完他的介紹,伸出雙手握住對方的手,使勁地搖晃着,情緒激動地說:“您好,葉林上校!我是獨立師政委基裡洛夫,歡迎您的到來。你們剛渡過河,指戰員們都疲倦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再到107。5高地接防吧。”
我也快步走到了兩人的身旁,向葉林上校主動伸出手去。友好地說:“您好,葉林同志。我是獨立師師長奧夏寧娜上校,歡迎您和您的部隊來到我們的防區。”
葉林顯然沒想到獨立師的師長居然是個女的,在愣了片刻後,才握住我的手,客套地說道:“您好,奧夏寧娜同志,我真沒想到獨立師的師長是女的。”
“葉林上校,您的這種想法可不好啊。女的又怎麼樣?難道就能當師長不能指揮部隊作戰了?”基裡洛夫故意板着臉對葉林說:“要知道,奧夏寧娜上校,可是一名戰功赫赫的優秀指揮員,不光方面軍、集團軍的司令員熟悉她,就連最高統帥本人也非常器重她。”
基裡洛夫對我的誇獎,讓葉林有些無地自容地感覺,他喃喃地說:“對不起,奧夏寧娜同志,我不是……不是……”
爲了防止他尷尬,我及時地轉移了話題:“上校同志,你們近衛師全部都渡過河來了嗎?”
葉林搖搖頭說道:“奧夏寧娜同志,讓您失望了,目前渡過河的只有近衛第34、第42團以及第39團的一個營。我團的另外兩個營、警衛連,和炮兵團還在伏爾加河的東岸,也許今夜就能全部渡過來。”
“葉林上校,請到這裡,我爲您介紹一下107。5高地的情況。”阿赫羅梅耶夫等我們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便走到葉林的面前,請他來到了桌邊,通過地圖瞭解他即將接防的防禦地段。
當我們和葉林都圍在桌邊後,阿赫羅梅耶夫開始介紹起情況:“上校同志,107。5高地位於馬馬耶夫崗西側兩公里外,它的特點是北坡緩和易攻難守,而南坡陡峭易守難攻。也就是說,一旦高地失守,我們從南坡方向發起反攻,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葉林聽完後,面無表情地問:“高地的後面是什麼地方?”
“離高地大概一公里遠的地方,就是蘇維埃大街,附近的居民建築都是州消費合作社聯社的家屬宿舍,附近還有一個麪粉廠,在廠的中央有個高大的煙囪,上面可以設立觀察哨,監視周圍幾公里範圍內敵人的動靜。”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在107。5高地後面有座麪粉廠,而且麪粉廠裡還有一個高大的煙囪。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在心裡臭罵戈都諾夫,既然在煙囪上設個觀察哨,就能監視周圍幾公里範圍內的敵情,可爲什麼你們還被德軍偷襲,導致陣地丟失呢?
等阿赫羅梅耶夫介紹完情況,我習慣性地問了一句:“葉林上校,您有什麼困難,儘管提出來,只要是在我們能力範圍內,我們一定給你們解決。”
沒想到葉林聽完我們的話,老臉一紅,接着吞吞吐吐地說:“奧夏寧娜同志、基裡洛夫政委,我還真有件爲難的事情,想請你們幫忙!”
我還沒來得及問對方有什麼困難,基裡洛夫已經搶先表態:“葉林同志,我們都是友軍,您有什麼困難儘管提,我們會盡量爲您解決的。”
見我和基裡洛夫都表態要幫自己解決問題,葉林也就大膽地說道:“是這樣的,我們近衛師雖然人員配備齊全。有一萬多的兵員。但是武器、彈藥的配備較差。全師有一千多戰士甚至連武器都沒有。我帶來的這個營有五百人,其中有兩百人沒有武器,我就是想請求你們爲我部提供武器。”
聽到他的這個請求,我當時就傻了眼,要知道獨立師現在的裝備,也是一半蘇式武器,一半是繳獲的德軍、意大利軍、羅馬尼亞軍和匈牙利軍的裝備,要是把武器支援給第39團的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我們的不少戰士就只能赤手空拳地向敵人衝鋒了。想到赤手空拳向敵人衝鋒時,我忽然想起了後世和斯大林格勒戰役有關的電影《兵臨城下》,裡面那個著名的狙擊手瓦西里剛進入戰場時,不也是就手裡攥了五發子彈,連槍都沒有,就硬着頭皮跟着大部隊,向敵人發起進攻。要不是他運氣好的,估計不是被德軍的子彈打死,就是被督戰隊的機槍子彈幹掉了。近衛師有上千沒有裝備的戰士。莫非這個瓦西里就在這支部隊呢?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都想直接向葉林上校打聽。他的部隊裡是不是有個來自西伯利亞的獵手瓦西里。不過我的嘴巴張了幾張,還是沒能說出話來。要知道我所知道的瓦西里,只是電影裡塑造的一個英雄,究竟有沒有這個人,還無從考證呢。要是貿貿然問了的話,一定會引起大家的懷疑,所以我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但我的表情卻被葉林看在眼裡,他還以爲我要說什麼,連忙望向我,微笑着禮貌地問道:“奧夏寧娜上校,您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他這麼一問,頓時把我擺在了一個尷尬的地位。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只好乾笑了一聲,掩飾地說道:“我是想問問葉林上校,兩百支步槍夠不夠?”
聽到我這麼說,葉林忙不迭地點頭說:“夠了,夠了,兩百支步槍就足夠了!”
“那好吧,我就讓三團在換防時,給你們留兩百支步槍,同時再給你們留一部步話機,這樣便於保持聯絡。”
見我承諾給第39團兩百支步槍,阿赫羅梅耶夫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衝着我動了幾下嘴脣,雖然沒有出聲,但我卻看懂了他所說的意思:“師長,三團也沒有多餘的武器,到哪裡去給他們找兩百支步槍?”
我故意假裝沒有看到阿赫羅梅耶夫的表情,扭頭看向了基裡洛夫,卻見他眉開眼笑地和葉林有說有笑,似乎我答應給第39團武器,他也面上有光似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是騎虎難下,只好硬着頭皮吩咐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給三團的戈都諾夫上尉打電話,讓他在換防時,給第39團的同志們留兩百支步槍,如果可能的話,再留下兩挺機槍。”
葉林在旁邊聽到我吩咐阿赫羅梅耶夫的話,立即又握住我的手使勁地搖晃,同時感激地說道:“謝謝您,奧夏寧娜上校,有了這些武器,我相信我們的部隊就更有把握守住陣地了。”
我和他握手時,又吩咐了阿赫羅梅耶夫一句:“參謀長,還有給米海耶夫中尉打電話,讓他到師指揮部來一趟。”
等鬆開葉林的手,我指着旁邊的地方,有些擔憂地對他說:“葉林同志,德軍最近由於吃了我們師的幾次虧,在這兩天的攻勢中顯得很謹慎。一旦他們發現107。5高地的守軍換了人的話,有可能又會採取老一套的打法,就是中間強攻,兩翼迂迴。您右翼的安全就交給我們來負責吧,我們決定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敵人從我們的眼皮底下經過,繞到你們的背後去的。另外,要想守住高地,防禦工事方面還要加強,我已經叫了師工兵連的連長過來,讓他給您講解一下如何修築堅固的工事。”
葉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我來的時候,一路上都就看到獨立師的指戰員們在修工事。據我估計,德軍之所以屢屢在你們的陣地前失敗,就是因爲你們有着堅固的防禦工事。”
米海耶夫很快就趕到了指揮部,我把他叫到了葉林的面前,爲兩人做了介紹後,吩咐米海耶夫:“中尉同志,葉林上校的部隊很快就要到107。5高地接防,你把我們師修築防禦工事的經驗,向他簡單地做個介紹。”
當米海耶夫向葉林開始介紹修築工事的經驗時,我無意中看到拉祖梅耶娃正在收報,猜測可能是集團軍司令部來的電報,便朝她走了過去。站在她的身邊等電報的工夫,米海耶夫的聲音不斷地傳進我的耳裡;“……道工事的入口不能太大,最好只能容一個人進出,而且工事的入口,最好能跟一條走廊連在一起。走廊裡頭每隔兩三米,就掛一個沾了水的厚簾子,這樣可以有效地吸收和阻止炮彈或者炸彈的爆炸衝擊波。以免爆炸衝擊波和彈片,從入口處殺傷我們的戰士……”
沒等我聽完米海耶夫說的話,拉祖梅耶娃已經擡頭把一份電報遞給了我。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集團軍司令部新下達的一道命令:“從即日起,馬馬耶夫崗、鐵路環線至察裡察河地段的所有部隊,都聽從近衛第13師師長羅季姆採夫將軍的指揮。崔可夫。”
看到這份電報時,我不禁愣住了。本來我以爲近衛第13師來了以後,就算他們要派部隊接收107。5高地的防務,獨立師和他們也是各自爲政,互不干涉,沒想到崔可夫卻突然發來這麼一道命令,要將我城市北面的所有作戰部隊,包括獨立師,都劃歸羅季姆採夫指揮。
我站在報話機的旁邊愣了很久,以至於基裡洛夫喊了我幾聲,我都沒有聽見。還是坐在旁邊的拉祖梅耶娃輕輕地推了我幾下,我纔回過神聲,聽到她低聲地提醒我:“師長,政委同志在叫您呢!”
我連忙咳嗽一聲,在臉上努力地擠出幾分笑容,向基裡洛夫他們走過去,同時高高地舉起手裡的電報,大聲地說道:“司令部剛發來的電報,正式通知我們,從既然起,我們獨立師劃歸羅季姆採夫將軍指揮!”
基裡洛夫聽完後,表情嚴肅地嗯了一聲,接過我手裡的電報就低頭看了起來,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而葉林聽到這個消息,卻顯得格外高興,興奮地說:“這真是太好了,既然都是歸羅季姆採夫師長指揮,那麼我們以後就可以並肩作戰了。”
“是啊是啊,上校同志,您說得非常爭取。”我強顏歡笑地說道:“希望我們在將軍的領導下,精誠合作,早日打敗德國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