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車隊返回獨立師駐地時,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但留守營地的科斯嘉大尉還是帶着一個連的部隊在外面迎接我們。
看到前面晃動着是的手電筒,我剛想命令司機靠邊停車,就在這時,一輛卡車從我們的吉普車旁邊超了過去,並放緩車速在路邊停了下來。
對於自己的車被別的車超過,我心裡格外惱火。我指着前面的卡車,氣呼呼地問奧列格:“少校同志,誰在那輛車上面?”
奧列格歪着頭看了一下,扭轉身子回答我:“師長同志,前面卡車上坐的是您的警衛班。您看,他們正在下車呢。”
聽到超車的是警衛班乘坐的卡車,我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推開車門下了車,站在車旁望過去,想搞清楚他們究竟要搞什麼名堂。只見警衛班的戰士下車後,一向不太靠譜的薇拉,居然在喊着口令,讓警衛班的戰士在卡車旁邊列成整齊的一隊。
看到我已經下車,薇拉跑過來衝着我啪的一個敬禮,大聲地報告道:“師長同志,獨立師警衛班集合完畢,請指示!警衛班班長薇拉聽候您的命令。”
我還禮後,滿意地掃了一眼排得整整齊齊的隊伍,心說這個薇拉總算開竅了,居然懂得在我下車前,就讓警衛班做好隨時爲我擔任警戒的任務了。我點點頭,對薇拉說道:“帶上警衛班,跟我走。”
薇拉回答一聲:“是!”轉身跑向隊伍,喊道:“全體都有:立正,向右轉,齊步走!”
我帶着警衛班剛往前走了沒多遠,科斯嘉已經帶着一羣戰士迎了上來。還隔着幾步遠。他便停住了腳步,擡手向我敬禮,高聲地說道:“師長同志,歡迎您凱旋歸來!”
我還禮後,上前緊緊握住了科斯嘉大尉的手。搖晃着說:“你好,科斯嘉大尉。我不在駐地的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說這話時,我心裡對他有一絲愧疚,和我出去執行任務的謝傑里科夫、奧列格、蓋達爾,都因戰功而被晉升爲了少校。只有他還在原地踏步,還格外委屈地掛着大尉軍銜。
我和科斯嘉握完手後,謝傑里科夫、奧列格、蓋達爾他們三個接着上前,和科斯嘉大尉又是握手又是擁抱,顯得格外親熱。
等他們都打過招呼,簡單地寒暄一番後。我開口催促他們:“各位指揮員同志們,儘快安排你們的部隊回營地。然後你們四個團長,還有普加喬夫上尉、佩爾斯堅上尉、莫羅佐夫中尉都到指揮部來,趁現在人比較齊全,我們要連夜開個會。”
我回到指揮部,連忙就督促拉祖梅耶娃架設天線電臺開機,深怕就在路上這一個多小時。崔可夫又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聯繫。
沒想到,還真被我不幸言中了,剛開機,拉祖梅耶娃就接到了來自集團軍司令部的呼叫,她連忙扭身叫我:“師長同志,崔可夫將軍在線上,他要和你通話。”
我聽到崔可夫要找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心說不會什麼地段又被德國人突破了吧?我戴上耳機,對着送話器吹了口氣後。戰戰兢兢地問道:“您好,司令員同志,我是奧夏寧娜中校,請問您有什麼重要指示嗎?”
“奧夏寧娜,首先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耳機裡傳出崔可夫嚴肅的聲音。他乾巴巴地說道,“德軍保盧斯的第6集團軍從斯大林格勒西北面的特列赫奧斯特羅夫卡亞向東南攻擊,突破了科爾帕克奇將軍的第62集團軍,在韋爾加奇和彼斯科瓦特卡地段的防線,強渡頓河,全殲了我渡河沿岸的守軍,佔領了卡拉奇。今天德國人的裝甲部隊,又推進到斯大林格勒北郊的葉爾佐夫卡地域,前出到伏爾加河,將第62集團軍與斯大林格勒方面軍主力徹底分割開來。”
聽到崔可夫說的這番話,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要知道一旦第62集團軍被德軍擊潰,被迫退向斯大林格勒的話,那麼我們的第64集團軍就成爲了孤軍,有受到德軍合圍的危險。我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地問道:“司令員同志,也就是說,我們的部隊也要且戰且退,一步步地退向斯大林格勒嗎?”
“完全正確。”崔可夫語氣沉重地說道:“我們原來計劃堅守雷諾克——斯帕爾達諾夫卡——奧爾洛夫卡一線的方案,只能忍痛放棄,否則我們集團軍就有被德軍的優勢兵力合圍的危險,到時等待我們可能就是面臨全軍覆沒的結局。”
“要是部隊撤退的話,那我們在斯帕爾達諾夫卡的158、165高地上的坑道工事怎麼辦?”坑道工事可是我的心血,要是這樣輕易放棄,白白地便宜了德國人,我心裡真是有點不甘心。
“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的坑道工事,是我軍的機密,絕對不能讓德國人發現。所以我已經命令科洛布京上校在部隊撤出陣地時,把坑道的入口全部炸掉。”原來崔可夫對如何處置坑道工事,早已有了周密的考慮,我心裡懸着的石頭也落了地。
想到在不久的將來,第64集團軍的部隊也會撤進斯大林格勒,所以我要事先了解一下城市的現狀,於是我試探地問道:“司令員同志,敵人機羣對斯大林格勒進行的大轟炸中,城市的損失大嗎?”
“情況很糟啊,奧夏寧娜。”崔可夫嘆着氣說道,“我剛纔和大本營的代表華西列夫斯基將軍通過話,昨天大轟炸的時候,我被關在遠離城市的地方,而他正在斯大林格勒的方面軍指揮部裡,親眼目睹了這座以最高統帥名字命名的英雄城市變成廢墟的全過程。據他說,在轟炸中,城市裡許許多多的建築羣轉瞬間就消失了,城中美麗的綠蔭街區全然不見了。整個市區在整個白天都是濃煙滾滾,重型炸彈掀起的巨大塵埃。像褐色的雲霧一樣長時間在空中翻卷,幾乎把整座城市都籠罩住了。到了夜晚,城區陷入了一片火海,我軍高炮部隊的探照燈射出的道道光柱,敵機被擊中後下墜過程總劃破天空的濃煙和爆炸的烈焰。讓每一個目睹者都會膽戰心驚。
雖然敵人的轟炸給我們的城市帶來了巨大的損失,可是他們還不肯罷休,飛機依舊不斷地出動,巨大的爆炸聲在夜晚傳得更遠。敵人無休止的轟炸,給城市帶來了空前大破壞,城裡的自來水、電報局、電車、鐵路樞紐及供電設備全部癱瘓……”
聽崔可夫說道這裡。我心裡頓時明白爲什麼赫魯曉夫後來沒有向我興師問罪,是因爲轟炸導致了方面軍司令部和前線部隊的通訊徹底中斷。
崔可夫接下來說的話,果然證實了我的猜測:“……華西列夫斯基將軍還說,在轟炸時,他與總參謀部、最高統帥部的電報電話聯繫全部中斷。爲了恢復和外界的聯繫,以至於他不得不在地下指揮部裡。拼命用無線電喊話。恢復和最高統帥部的聯繫後,最高統帥本人給他和另外兩個方面軍首長髮來了指示,命令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擋住敵人的進攻,誓死保衛這座英雄的城市。
同時斯大林還指示他們:‘立即將兩個方面軍所有的航空兵合在一起,猛地攻擊那些正在向城市突擊的敵人。把所有的裝甲車動員起來,沿着斯大林格勒的環城鐵路巡邏,給城裡的居民以信心。用充分利用炮兵和火箭炮部隊打擊敵人的機械化部隊……最主要的是要保持人心穩定。不要驚慌失措,不要害怕無恥的敵人,每個指戰員都要具備我軍必勝的信心!’”
聽到崔可夫對我講了這麼多當前的不利局勢,我猜測會不會他是又想把我的獨立師用在什麼主要的作戰方向,現在和我通話,就是爲了事先和我通個氣,讓我早點做好準備。其實我不怕把部隊拉出去打什麼惡仗,只要崔可夫能給我師補充足夠的武器彈藥,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又聽到崔可夫說的一句話。差點把我樂得蹦了起來:“奧夏寧娜,經過我和舒米洛夫司令員的研究決定,並上報方面軍司令部得到批准,決定授予你們獨立師正式的番號,明天上午我將親自到你師駐地。爲你們舉行授旗儀式。”
“太好了,司令員同志,這真是太好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真是喜出望外,獨立師有了軍旗和正式的番號,只要不在戰鬥中全軍覆沒或軍旗被敵人繳獲的話,那麼我們這個師就不會輕易被撤編。因爲太興奮,我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謝謝,謝謝您,真是太感謝了!”
崔可夫接着又說:“我現在向你宣佈一下部隊的編制。獨立師爲甲種師,全師下轄四個團,每個團轄四個營。師部直轄警衛營、炮兵連、坦克連、工兵連、通信連、衛生營,全師八千七百人,其中軍官四百八十人,全部從原獨立師的指戰員中產生。另外專門的任命書,任命你爲獨立師的師長,軍銜晉升爲上校。四名團長根據戰功,也全部晉升爲中校。”
聽到自己居然在不聲不響中被晉升爲上校,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爲自己最快也要等到斯大林格勒戰役結束後,纔會因戰功被晉升呢,沒想到這麼快又被晉銜了。剛想對崔可夫說點感激的話,沒想到他卻搶先說了話,也許猜到我心中所想的事情,他壓低聲音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我給你透個底,這次晉升你的軍銜,是朱可夫大將親自下達的命令。還有他近期可能要到斯大林格勒來,有什麼要感謝的話,等和他見面時,你親口對他說就可以了。”說完,崔可夫呵呵一笑,接着中斷了聯繫。
我放下耳機和送話器,衝着坐在旁邊的拉祖梅耶娃笑了笑,心說如果組建通信連的話,這個中士倒是目前最佳的人選。轉身一看,我要求來開會的幾名指揮員都已經全部就座。
看到我笑眯眯地朝他們走過去,謝傑里科夫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師長同志,看您這麼高興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
還沒等我答話。旁邊的科斯嘉大尉有些不滿地插嘴說:“謝傑里科夫少校,您先等一等,我有話要對師長同志說。”
科斯嘉想說什麼話,我心裡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我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後。向他揚了揚下巴,說道:“謝傑里科夫少校,你的問題,我待會兒回答你,我們先來聽聽科斯嘉大尉要說些什麼?”
科斯嘉站了起來,委屈地說:“師長同志。要是以後再有什麼戰鬥任務的話,一定要派我和我的團去,不能總把機會留給別的團。您看看,前幾天,他們都還和我同級,可這幾仗打了回來。他們都成了少校。就連以前比我低一級的奧列格上尉,現在也變成了奧列格少校,就只剩下我還是科斯嘉大尉。”
他的話頓時引起了大家的鬨笑聲,蓋達爾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吼道:“科斯嘉大尉,不用擔心,下次再有戰鬥任務,我們誰也不和你爭。就讓你帶你的團去,你看行不行啊?”
蓋達爾的話從字面上看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要執行的戰鬥任務,不是想有就能有的,況且就算下次的任務,由科斯嘉大尉和他的團去執行,還能不能取得這次這樣的戰果,可就不好說了。
看到科斯嘉大尉惱羞成怒的樣子,我連忙站起身,伸手向下壓了壓。示意他坐下。等他坐下後,我纔不緊不慢地說道:“科斯嘉同志,這次出征沒有讓你一起去,是因爲駐地需要留下人負責,我考慮再三。只有你的能力可以勝任這個留守任務,所以就把你留下來了。不過軍銜問題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就正式向你宣佈:科斯嘉同志,從此刻起,你不再是大尉,而是中校,是科斯嘉中校!”
“什麼?中校!”聽到我宣佈的決定,科斯嘉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師長同志,您剛纔說什麼?您說我是中校,科斯嘉中校,這……這是真……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向另一側的謝傑里科夫,語氣平穩地對他說:“謝傑里科夫同志,你剛纔不是問我有什麼喜事嗎?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崔可夫將軍剛纔正式通知我們,獨立師已經被列入了正式編制,他明天上午將到獨立師的駐地,來爲我們師舉行授旗儀式!”
我的話說到這裡,看到在座的人都有想歡呼的跡象,連忙制止他們,加快語速說:“你們先不要激動,我還沒有說完。獨立師爲甲種師,設四個團,每個團轄四個營,師部直轄警衛營、炮兵連、坦克連、工兵連、通信連、衛生營,全師八千七百人,其中軍官四百八十人,全部從原獨立師的指戰員中產生。”說到這裡,我有意停頓了片刻,咳嗽一聲後又接着說:“司令員同志還說,四個團的團長根據戰功全部晉升爲中校軍銜。”
話音剛落,原來就處於興奮邊緣的指揮員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先是謝傑里科夫仰頭看天,振臂高呼:“烏拉!”接着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的幾名指揮員也高喊着:“烏拉!烏拉!!烏拉!!!”
看着他們幾個像小孩子一樣,又喊又叫又蹦又跳,還不時地相互擁抱着,我的臉上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等他們吼夠了鬧夠了跳夠了,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就坐時,才發現門口站了不少好奇的戰士,正向裡面探頭探腦,看樣子,他們是想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會讓這幫平時高高在上的指揮員們如此失態。
謝傑里科夫走到門口,將看熱鬧的戰士們轟走後,重新回到桌邊坐下,接着我剛纔的話題說:“師長同志,除了我們四個繼續保留團長職務外,另外還要任命十六個營長,您有合適的人選嗎?”
“這是你們當團長的事情,我就不過問了。”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師裡有戰鬥經驗的指戰員的確太少了,所以我又特意提醒他:“假如營長人選不夠的話,你們幾個團長也可以暫時兼任營長職務,等找到合適的人選後,再免去這個兼職。”
看到幾名團長都點頭表示同意,我又宣佈了師直轄部隊的指揮員人選:“現在我宣佈師警衛營營長由普加喬夫上尉擔任,炮兵連連長由莫羅佐夫上尉擔任……”
我剛說到這裡,就被莫羅佐夫打斷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提醒我:“師長同志,我是中尉,不是上尉。”
我擺擺手,毫不含糊地說:“莫羅佐夫同志,不要和我爭論這種小事,我說你是上尉,你就是上尉,待會兒自己給領章上加一個方塊。”
等激動得滿臉通紅的莫羅佐夫坐下後,我又接着宣佈:“坦克連連長,由佩爾斯堅上尉擔任;”說完這句話時,我特意留心了一下坦克兵上尉的臉色,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的表情。雖然我也想給他晉銜,但可惜坦克分隊的實力太小,僅有四輛坦克,晉升他爲大尉軍銜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工兵連連長,由米海耶夫同志擔任。”說起這個建築工程師時,我想到他以前是沒有軍銜的,要是直接升級爲上尉,估計很多人會不服氣。我躊躇了片刻,才宣佈:“同時晉升他爲少尉軍銜。”
“通信連的連長,”我扭頭看着正坐在報話機旁邊的拉祖梅耶娃,宣佈道:“由拉祖梅耶娃同志擔任,同時晉升爲少尉軍銜。”
拉祖梅耶娃聽到我對她的任命,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手攪在一起,低着頭,有些靦腆地說:“師長同志,我可能當不好這個連長。”
“拉祖梅耶娃少尉,”謝傑里科夫毫不遲疑地稱呼着她的新軍銜:“你就別擔心這些了,師長說你行,你就一定行。我相信師長的眼光,她看準的事情,絕對不會錯的。”
“就是,就是,師長說的不會錯的。”他的話剛說完,科斯嘉跟在就附和說了一句。
接着又有奧列格、蓋達爾紛紛在拍我馬屁的同時,勸說着拉祖梅耶娃:“拉祖梅耶娃少尉,你就別推辭了。師長的眼光沒錯,既然她任命你擔任這個職務,那們你就肯定能勝任這項工作。”
拉祖梅耶娃見沒有退路了,也沒有再拒絕我的任命,只好紅着臉點了點頭,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衛生營的事情有點麻煩。我們師沒有專門的衛生員,這幾次戰鬥所產生的傷員,都是移交給了友軍的衛生營。目前衛生營只是一個空架子,所以在人員方面我就暫時不安排了。”
接下來,我又針對這次出征我師所經歷的幾次戰鬥,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對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提出了改進的意見。
謝傑里科夫作爲參與者之一,他直截了當地提出我師的攻堅火力不足,缺乏足夠的大炮和坦克,在進攻中,支援火力不能在短時間內摧毀敵人的防禦火力,結果導致了部隊的重大傷亡。他最後還提出,我們應該向集團軍司令部申請武器裝備,最好等讓上級給我們補充足夠的坦克大炮,這樣我師的戰鬥力就能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對於謝傑里科夫提出的方案,我委婉地予以了否定,我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同志們,我們師的裝備很差,但同時也要看到,集團軍其他部隊的裝備也好不到哪裡去。有些甚至連反坦克武器都沒有,面對蜂擁而至的機械化部隊,戰士們只能抱着集束手榴彈去炸敵人的坦克。我們沒有武器,可以從敵人的手裡去奪,這次攻佔意大利營和匈牙利營的時候,不就繳獲不少的槍支彈藥嘛。”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這些武器都運回了營地,便扭頭問科斯嘉:“科斯嘉同志,那些運回來的武器,分發給戰士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