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普瓦維登陸場正遭到德軍的攻擊,我的血蹭地一下就涌上了頭頂,連忙一個箭步衝到了古謝夫的面前,搶過他手裡的話筒,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喂,阿斯卡列波夫師長,立即向我報告你那裡的情況。”
“副司令員同志,”阿斯卡列波夫在電話裡報告說:“敵人正在對我軍的一線防禦陣地實施密集的炮擊,另外還有十幾架轟炸機正在轟炸和掃射我們的第二梯隊。”
我聽着耳機裡傳來的一陣陣轟隆聲,便能想象到敵人的炮擊和轟炸有多麼密集,緊張地問:“部隊的情況怎麼樣?”
“我們已經和近衛第215團失去了聯絡,”阿斯卡列波夫激動地說道:“可能是電話線被德軍的炮火炸斷了。不過請您放心,指戰員絕對不會讓一個敵人通過我們的陣地。”
“我知道了。”我說完這句話,便直接掛斷了電話,命令古謝夫:“古謝夫將軍,立即給部署在維斯瓦河邊的炮兵下命令,讓他們對敵人的炮兵實施壓制。”
“副司令員同志,這樣做,太危險了吧?”參謀長搶着說道:“一旦我們的炮兵開火,肯定會引起德軍空軍的注意,如果他們派飛機來轟炸的話,就會給我們造成極大的傷亡。”
看到參謀長表現得如此驚慌失措,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後,說道:“德國人有飛機,我們就沒有嗎?”說完這句話,我拿起桌上的電話,讓通訊兵給我接通空軍第六集團軍的指揮部,作爲方面軍副司令員,我也有直接調動空軍的權利。
接電話的是空軍少將伯雷寧,他聽出了我的聲音後,禮貌地問:“方面軍副司令員同志,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嗎?”
“伯雷寧將軍,”想到普瓦維登陸場當前的形勢,我也顧不得和對方寒暄,便直截了當地向他下達命令:“德軍出動了十幾架轟炸機,正在對我們的普瓦維登陸場實施狂轟濫炸,我命令您立即派出兩個殲擊機大隊,去將敵人的飛機趕跑。”
“副司令員同志,”聽完我的命令後,伯雷寧客氣地說:“由於缺乏足夠的燃料和彈藥,我們可能暫時無法出動那麼多的殲擊機。”
“那能出動多少?”我皺着眉頭問道。
伯雷寧回答說:“最多隻能出動兩個飛行中隊,而且還是三架編隊的那種。”
“不行,兩個中隊太少了。”我聽說他居然只能派出兩個三機規模的殲擊機中隊,頓時無名火起,不過考慮到自己現在是有求於他,只能耐着性子說:“六架飛機太少了,在和敵人爭奪普瓦維登陸場的制空權時,會吃虧的,你至少要派出一個大隊。”
對於我的這道命令,伯雷寧遲疑了很久,才咬着牙回答說:“副司令員同志,這樣吧,我給你派兩個四機規模的中隊,去爲普瓦維提供空中掩護,您看行嗎?”
我心裡非常清楚,在戰鬥中的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見伯雷寧同意出動八架殲擊機去驅逐普瓦維上空的敵機後,便果斷地說:“好吧,伯雷寧將軍,請您立即派殲擊機出動,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敵人的飛機從普瓦維的上空攆走。”
“明白。”伯雷寧響亮地答道:“我這就下達作戰命令。”
我一放下電話,就吩咐古謝夫:“將軍同志,給我安排車輛和船隻,我要親自到普瓦維登陸場去看看。”
“什麼,您要去普瓦維登陸場。”我的話把古謝夫嚇了一跳,他連忙勸說我:“副司令員同志,那裡太危險了,您不能去。”
“放心吧,古謝夫將軍。”雖然我曾經下過決心,絕對不再到最危險的前線去,不過考慮到普瓦維登陸場的重要性,我覺得還是有親自走一趟的必要,因此我固執地說:“您不用爲我的安危擔憂,我會多加小心的。”
古謝夫看我的態度堅決,便沒有多勸。他先是吩咐人爲我準備了吉普車,接着又給河邊負責管理船隻的指揮員打電話,讓他爲我準備渡河的船隻。
一個小時後,我在成功地渡過了維斯瓦河,又步行了半個小時後,終於出現在阿斯卡列波夫的指揮部裡。
看到突然出現的我,阿斯卡列波夫頓時大吃一驚:“副司令員同志,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來看看。”我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便直奔主題:“師長同志,你這裡的情況怎麼樣?”
“敵人的炮兵在遭到我軍的炮火壓制後,已經停止了射擊。他們的轟炸機,也被我們的殲擊機趕走了。”阿斯卡列波夫表情平淡地向我彙報說:“接下來,他們也許就會發起地面進攻。不過請您放心,我們的戰士一定能粉碎他們的進攻。”
我走到瞭望口,拿起放在窗臺上的望遠鏡,朝遠處硝煙瀰漫的陣地望去。雖然敵人的炮擊和轟炸早已停止,但戰場上的血腥味已經濃厚得快要滴出來,混雜着彌散的硝煙又形成令人作嘔的薄霧,隨風飄了過來,將我的眼睛和喉嚨刺激得火辣辣地痛。
我連忙放下望遠鏡,捂住嘴使勁地咳了幾聲,然後轉身望着站在指揮部中間的阿斯卡列波夫,故作淡定地問:“師長同志,你們的傷亡情況如何?”
“根據報告,位於第一道防線的近衛第215團傷亡92人,”阿斯卡列波夫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而第二道防線的近衛第217和第219團傷亡人數超過了四百。”
經阿斯卡列波夫這麼一解釋,我總算命令爲什麼剛剛會聞到那麼嗆人的硝煙和血腥味,原來部署在指揮部附近的第二梯隊,在敵人的轟炸中損失慘重。
我剛想說點什麼,一名坐在不遠處的參謀,在接了一個電話後,站起來向阿斯卡列波夫報告:“師長同志,前沿報告,說敵人已發起了地面工事。”
我和阿斯卡列波夫來到了觀察口,同時舉起望遠鏡朝遠處望去,只見從幾公里外的森林裡,涌出了一大羣德軍官兵,他們在七八輛坦克的掩護下,彎着腰端着各式武器,小跑着朝我軍的陣地衝過來。
德國人剛衝到了一半,我軍在維斯瓦河東岸的炮兵就開火了。由於炮彈有限,不能完全封鎖德軍的進攻道路。但接二連三落下的炮彈,此起彼伏地在德軍隊列中爆炸,給敵人造成了不小的傷亡。掩護步兵衝鋒的坦克,不時被炮彈命中,在閃過一團耀眼的火光後,就冒出了滾滾的黑煙,停在戰場的中間不再動彈。
雖然德軍的坦克在我軍的炮火打擊下,一輛接一輛地被摧毀,但敵人還是頑強地衝向了我軍的防禦陣地。見到這種情況,阿斯卡列波夫只是輕輕地哼一聲,不屑地說:“沒有坦克的掩護,德國人來再多,也只有送死的下場。”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紛紛參謀長:“給近衛第215團打電話,讓他們做好一切戰鬥準備,德國人再過幾分鐘,就要衝到他們的火力射程之內了,給我狠狠地打!”
這邊的命令剛剛下達,德軍就衝近了我軍的陣地。早就蓄勢待發的戰士們果斷地開火射擊。火力點裡射出的暗紅色的火鞭來回甩動,所編織的層層火網,將一個又一個的德軍身影;陣地上的迫擊炮也沒閒着,他們不斷地轟擊着衝上來的敵人,連綿的尖嘯聲混合已經辨不清的彈點,在德軍的隊列中炸出一片片的空缺,又隨即被填進去,騰起的煙塵混合被撕碎崩飛的殘肢碎塊。
約一個營的德軍,在二十來分鐘的戰鬥中,至少就傷亡了近三百人,剩下的見無法突破我軍的防禦,便開始交替掩護着朝後方撤去。等敵人退到離我軍陣地兩百米開外時,陣地上的輕重機槍、步槍和衝鋒槍的射擊,都漸漸地停止了,只剩下迫擊炮還在偶爾地發射,零星的炮彈落在敵人中間,也在給他們不斷地造成傷亡。
“德軍的這一波進攻被我們打退了。”阿斯卡列波夫放下手裡的望遠鏡,扭頭望着我說道:“至少要再過一個小時,他們纔會再發起新的進攻。”
他的話剛說完,我就通過望遠鏡看到遠處的森林裡又衝出了密密麻麻的德國兵,端着武器快速地衝過來。
我連忙用手指着突然冒出的德國兵,對正在得意忘形的阿斯卡列波夫說道:“師長同志,你不是說德國人要一個小時以後,纔會再次發起進攻嗎?現在請你告訴我,這羣德國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阿斯卡列波夫舉起望遠鏡朝這羣突然衝出來的德國人看了片刻,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連聲說:“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德國人絕對不會搞這樣的連續進攻,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我們想不到的事情。”
當擺脫的德軍和衝上來的友軍馬上就要匯合時,後者忽然朝着自己的同僚猛地地開火。那些剛從我軍槍口下逃生的德軍官兵立即成片成片地倒下。看到這一幕,我不禁驚呆了,心說這羣才衝上來的德國兵,不會是黨衛軍吧,是專門來執行戰場紀律的,所以看到敗退的部隊,纔會毫不遲疑地開槍?
這羣德國兵把那些敗退的士兵全部打死後,繼續朝我們的陣地跑過來。不過我卻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他們在跑動過程中,武器都是提在手上的,好像絲毫不怕我們開槍射擊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斯卡列波夫扭頭望着我,一臉驚詫地問道。
沒等我想出答案,就看到森林裡又冒出一羣德國兵,甚至還有幾輛裝甲車。裝甲車停在森林邊緣,上面的機槍朝着戰場中間狂奔的士兵開始噠噠噠地射擊起來,立即打倒了十幾個跑在最後的士兵。
那些士兵在遭到來自後方的攻擊後,立即有一名軍官模樣的人跳出來,留下一羣士兵在原地進行還擊,然後帶着剩下的人繼續朝我們的陣地跑。
“副司令員同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斯卡列波夫見此情形越發迷糊,他着急地問我:“我們該怎麼辦?”
見到正在奪命狂奔的德軍士兵,遭到了後方的機槍掃射,我的腦子裡電光一閃,頓時猜到了這支部隊的來歷,連忙對阿斯卡列波夫喊道:“師長同志,趕快給前沿的部隊打電話,命令他們不準開槍,衝過來的這羣德國兵是我們的自己人。”
“什麼,是我們的自己人?”阿斯卡列波夫聽我這麼一說,顯得越發迷茫了,但時間緊迫,如果他再不下令的話,近衛第215團的指戰員,就有可能開槍射擊了,因此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吩咐道:“我待會兒給你解釋,快點去下命令!”
阿斯卡列波夫衝到桌邊,抓起電話,對着話筒說道:“喂,我是阿斯卡列波夫師長,我現在命令,任何人不準朝衝過來的德國兵開槍!我重複一遍,任何人都不準朝衝過來的德國兵開槍!”
等阿斯卡列波夫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後,我才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師長同志,前段時間我們曾機降了一支部隊到敵人的後方去作戰,他們在完成任務後,原計劃今晚向這裡突圍的。現在可能是出了什麼變故,所以他們的突圍行動提前了。”
由於前沿部隊接到了我們不準開槍的命令,僞裝成德軍的部隊陸續地進入了戰壕,就連斷後的戰士,在付出了十幾人的傷亡後,也成功地退入了我軍的防區。
當所有活着的戰士都進入戰壕後,指揮部裡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近衛第215團團長向阿斯卡列波夫報告:“師長同志,我剛剛詢問過帶隊的指揮員,他們是到敵後去執行任務的。”
我走到阿斯卡列波夫的身邊,大聲地說:“問問帶隊的指揮員是不是莫納科夫少校,如果是的話,就讓他立即到師指揮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