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帕克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從我的角度看過去顯得有些陰沉,看得出他的心事很重。我靜靜地端詳着這位集團軍司令員,忽然感覺到他這個司令員不是那麼好當的,壓力很大。換了我的話,在目前的情況下該怎麼辦,我還真有點束手無策。
科爾帕克奇坐在桌邊,低頭看着地圖沉思了五分鐘後,擡起頭看着古羅夫,果斷地說:“軍事委員同志,我建議立即調索洛古布上校的步兵第112師,讓他們迅速趕往集團軍的左翼,去加強第64集團軍的這個第229師。否則一旦他們的陣地失守,我們的左翼就暴露在了敵人的面前,那樣一來,我們隨時有被合圍的危險。”
聽到科爾帕克奇的安排,我暗自點了點頭,心說沒想到這個司令員的大局觀還是蠻強的,他也懂得脣亡齒寒的道理,面對友鄰部隊遭受德軍的攻擊,他沒有袖手旁觀,而是主動地派出部隊和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
古羅夫聽完他的話,苦笑着說:“司令員同志,我想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對您來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消息。索洛古布上校的步兵第112師,昨天下午五點時,就被戈爾多夫司令員從我集團軍調入了第62集團軍的戰鬥序列。”
“什麼?這是真的嗎?”科爾帕克奇大吃一驚,半信半疑地問,“軍事委員同志,方面軍指揮部的人不會搞錯了吧?要知道,第112師雖然曾經屬於第64集團軍的戰鬥序列,但在本月17號就劃歸了我集團軍了。在這種時候,爲什麼又把這個師劃給了第64集團軍?”
古羅夫聳了聳肩膀。無奈地說:“司令員同志,您也知道,這是命令。根據條例,上級的命令是不允許被討論的,必須無條件執行。”
科爾帕克奇呆了片刻。騰地站了起來,摘下頭上的大檐帽,朝桌上重重地一摔,怒氣衝衝地說:“胡鬧,簡直是瞎胡鬧。今天劃給這個集團軍,明天又劃給那個集團軍。也不知道他這個司令員腦子裡怎麼想的,讓一個師的幾千指戰員整天東奔西跑,沒等投入戰鬥,戰士們就被累得疲憊不堪了。……”
“司令員同志,”古羅夫及時地制止了科爾帕克奇的牢騷,左右看了看。接着低聲地說:“別人現在是最高統帥面前的紅人,他下達的命令,大家明知道是錯誤的,也只能硬着頭皮執行。難道您忘記了,前兩天崔可夫同志在我們指揮部時,曾經向朱可夫大將抱怨過,說戈爾多夫司令員。將他擔任預備隊的第112師,從我們兩個集團軍的結合部調走的事情了嗎?”
科爾帕克奇不說話了,雖然他對戈爾多夫這個方面軍司令員有很大的意見,但他也明白這位上級是得罪不起的,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軍事委員同志,那第229師的防區怎麼辦?雖然他們不是我們集團軍的部隊,但如果我們袖手旁觀,聽任敵人將他們擊潰或者殲滅,那麼我集團軍的左翼就徹底暴露在敵人的面前了。”
古羅夫聽到科爾帕克奇這麼說,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他顯然也意識到這事很麻煩,假如處置不當的話,真的就有可能讓我集團軍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過了一會兒,古羅夫儘量平靜地說:“司令員同志,我看你還是給崔可夫同志打個電話。問問他那裡的情況怎麼樣。同時,我也命令加農炮團爲第229師提供炮火支援,攔截德軍的進攻。”
科爾帕克奇想了想,點點頭表示同意,於是古羅夫起身去給炮兵團打電話,而科爾帕克奇則留在桌邊,撥通了崔可夫的電話,他關切地問:“崔可夫同志嗎?我是科爾帕克奇。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情況很不妙啊,科爾帕克奇同志。”崔可夫有些焦慮地說:“敵人的進攻部隊已經楔入了我防禦陣地,抵達了155高地,並攻佔了第79國營農場。同時,位於155高地附近的第229師師部,也受到了德軍小分隊的襲擊。該師師長薩任上校已經帶着師指揮部的人員迅速轉移,目前我們已經和步兵第783團和步兵第804團2營失去了聯繫。”
“崔可夫同志,”科爾帕克奇艱難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您覺得第229師的部隊,能守住現有的防線嗎?作爲老朋友、老戰友,我希望能聽您的真心話。”
對於他的問題,崔可夫沉默了很久,纔回答說:“老夥計,很困難啊。目前的第229師只有四個營的部隊在發生戰鬥的區域,而既無炮兵掩護,又無空軍支援,要想守住陣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在戰士們的頑強抵抗下,還是能有效地遲滯敵人的推進速度。”
科爾帕克奇臉色大變:“假如第229師守不住陣地的話,我集團軍的側翼就會完全暴露在敵人的面前。”這時打完電話的古羅夫走到他的身邊,點了點頭,示意已經給加農炮團下過命令了,科爾帕克奇有接着說:“爲了確保防線不崩潰,我會爲你們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但能否守住陣地,則取決於您何時能將預備隊投入戰鬥中去。”
正當第64集團軍的防禦地帶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謝米科夫大尉給科爾帕克奇打來電話,大聲地報告說:“司令員同志,德軍集中30門大炮和150輛坦克,開始對我防禦陣地進行猛烈炮擊。經過一個小時的炮擊後,他們的炮火開始延伸,繼續壓制我縱深陣地。同時,步兵在坦克的掩護下,開始對山崗上的陣地發起了衝鋒。”
“現在情況怎麼樣?”科爾帕克奇着急地問。
“由於德軍的炮火猛烈,而我軍又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炮火支援,目前傷亡慘重,不得不放棄了山腳和山腰的兩道防線,退守山崗上的最後一道防線。”
古羅夫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司令員同志,問問他們現在還剩多少人?”科爾帕克奇連忙通過話筒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大尉同志,你們那裡還剩下多少人?能不能守住陣地?”
謝米科夫沉默片刻,回答說:“我們現在還有兩個建制完整的營,總兵力大概還有一千人左右。由於最後一道防線前的地域狹窄,每次最多隻能展開兩個連的部隊,所以敵我雙方只能採取逐次增兵的戰術,一個連,甚至一個排一個班地投入戰鬥。我認爲堅持到天黑,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科爾帕克奇捂住話筒,扭頭看向了旁邊的古羅夫,徵詢他的意見:“軍事委員同志,謝米科夫大尉他們的部隊,牽制着德軍一個步兵師和一個坦克師。您覺得我們應該給他們補充兵力,讓他們繼續打下去嗎?”
古羅夫搖搖頭,說:“司令員同志,我認爲還是讓他們趁天黑以後,從現有陣地撤出來吧。在那裡,我們先後投入了三個團,總兵力達到了八千人。可您剛纔也聽見了,謝米科夫說陣地上還剩下了一千人,我估計其中還包括了不少的輕重傷員,僅僅一兩天時間,就傷亡了七千人,這樣的傷亡比例未免太大了。與其把寶貴的兵力犧牲在這樣無關輕重的消耗戰裡,還不如把他們撤下來,去加強更重要的防禦地段。”
科爾帕克奇聽完,把手從話筒上移開,果斷地給謝米科夫下達命令:“大尉同志,你們現在一定要堅決地守住陣地,不能讓敵人前進一步。等天黑以後,再悄悄地撤出陣地,趕過來和我們匯合。”
下午時分,崔可夫主動打來電話,向科爾帕克奇通報戰況:“……德軍的坦克突入我軍防線後,和我軍趕去增援的坦克部隊遭遇。經過一番激戰後,我軍的重型坦克頂住了敵人的衝擊,但是輕型坦克損失很大,剩下的紛紛沿着山谷向後撤退。
步兵情況也不妙,第783團的團長在戰鬥中犧牲,政委負傷,部隊交替掩護着向東撤退。
薩任上校將第804團剛剛趕到的兩個營投入了戰鬥,試圖阻止敵人的進攻。但他們的進攻被德軍的坦克擋住了。半個小時前,他們又受到了敵人步兵和坦克的攻擊,由於沒有來得及挖戰壕,在開闊的平原上,他們頂不住敵人的攻擊,被迫放棄了161和156兩個高地,想位於奇爾河右岸的薩文斯基村退卻。我已經給薩任上校下達了命令,讓這兩個營在村子裡設防固守,以掩護第62集團軍的側翼。”
我在旁邊聽着他們的對話,不禁暗暗點頭,心說這些高級指揮員的大局觀還是蠻強的,沒有隻盯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友鄰部隊的防禦地帶也時刻關注着。一看到對方遇到危險,還是能及時地做出反應,爲對方提供必要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