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姑娘, 今日實在對不住。”劉三恭恭敬敬地將馮若昭送到鎮外,又再次行禮致歉:“周先生實在是太過重要的人物,屬下職責所在, 不得不謹慎些。”
“沒關係, ”馮若昭心中十分失望, 但卻無可奈何, 只得微笑道, “我會去找陛下求道手令的。”
如今她進出守陵鎮已經毫無阻力,但是當她想要把周傲雲帶出來時,卻遭到了拒絕, 必須要宇文赫同意纔可以。
“那樣就最好了。”劉三笑了笑,“姑娘慢走。”
馮若昭略一點頭, 揚鞭催馬離開, 向貴和莊而去。此時, 秋高氣爽,豔陽高照, 行了約摸一半的路程,正是山野荒僻之處,忽見前方路旁停了一隊人馬,
還在疑惑之時,已經有兩騎快馬馳上前來, 遠遠地便喝問道:“富錦公主歇駕在此, 你們什麼人?”
馮若昭一聽便覺得頭大, 富錦公主可以說是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了, 沒想到竟會在這會兒碰上。然而, 心中再怎麼不情願,此刻卻是不得不停下來敷衍一番, 只得翻身下了馬。
她今日出來探周傲雲,事涉機密,故作男裝打扮,還帶着弓箭武器等打獵之物裝出遊獵的樣子,但是隨護的卻只有來貴和來福這兩個心腹家人。見對方盤問,馮若昭便向來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上去答話。
來貴走上前幾步,拱手陪笑道:“我們是尹國公府的,出來打獵遊玩,不知公主在此,失敬,失敬!”
那兩騎馬上之人打量了他們幾眼,其中一人道:“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去回稟公主。”說着,調轉馬頭而去,直奔樹蔭下的一處紅羅傘。片刻功夫,又折返回來,道:“公主讓你們過去。”
馮若昭無奈,只得三個人一起跟着走了過去,到了近前,只見富錦公主坐在傘下交椅上,仍是一身英姿颯爽的男兒打扮,表情十分悠然自得,見到馮若昭時她也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待三人行了禮,便道:“給馮姑娘賜座。”
侍女又端了一把交椅過來,馮若昭道了謝,然後坐了。富錦公主擺一擺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了下去,這才說道:“一別多日,妹妹好嗎?”
馮若昭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道:“多謝公主關心,臣女一切都好。”雖然富錦公主暗中早已皇帝勢同水火,但是此時她身份猶存,禮數上仍然是馬虎不得的。
富錦公主一雙眼睛只是盯着她不放,“坐吧坐吧,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拘束。妹妹今日作男兒打扮,看着倒別有一番韻味,這是去哪兒了?”
馮若昭道:“是出來打獵。”
富錦公主笑道:“這麼巧,我也是出來打獵呢,不如一起吧。”
wωw. ttκā n. ℃o
馮若昭推脫道:“公主相邀,原不該辭,不過今日臣女已覺疲累,恐怕難陪公主盡興,不如改日……”
富錦公主面色一沉,冷笑道:“好你個馮若昭,我先前三番五次邀你作客,你稱病不來。這會兒倒精神十足地出來打獵。分明是欺騙本公主。如今偶然碰到,我誠意相邀,你還是這般給臉不要臉,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驀地提高聲音,“來人,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只聽兵刃出鞘之聲四起,立時團團圍上來十數人,每個人手中都握着刀劍武器,裡三層外三層將馮若昭困在當中。就算她武功蓋世,也絕難逃脫。
馮若昭苦笑,富錦公主這種翻臉不認人,一次比一次激烈了,對付自己一個人用得着這麼多好手麼……
不過,萬一她真的瘋起來,讓手下把自己亂刀剁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在這種荒郊野外,死了都沒有人知道的……
想到這個,一股恐懼襲上她的心頭,臉都白了,只得強作鎮靜地勉強笑道:“公主息怒,臣女錯了。公主想去哪裡,臣女陪着你就是了。”
富錦公主轉怒爲喜,“這還差不多。”卻轉向旁邊的侍女隨雲,擺了擺頭示意了一下。隨雲心領神會,走上前去,從袖中拿出一根早已備好的麻繩,將馮若昭的雙手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這麻繩用桐油浸過,堅韌無比,捆紮的繩結也頗有技巧,叫她萬難掙開。
馮若昭不明白富錦公主究竟想幹什麼,心中驚怒不已,然而此種情形下,卻是不敢反應太過激烈,免得觸怒了她傷害自己。只得用十分無奈地語氣說道:“公主這又是何意?我都已經答應你了,爲何還要這般對我?像這樣我連騎馬都不能,又怎麼能陪您打獵呢?”
富錦公主笑道:“我現在改主意了。並不要妹妹陪我打獵,只要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就好。妹妹只要乖乖聽話,我保你一切平安。倘若有絲毫違逆,只怕——就算皇帝來了也救不了你了。”
馮若昭聽她話語頗有深意,似乎別有所圖。心中不由得更加驚疑萬狀,只得嘆道:“公主有什麼指示,儘管說就是了,我一定遵從。”
富錦公主笑而不答,身旁侍女端上來一隻金盃,她拿了金盃放在馮若昭脣上,“請妹妹滿飲此杯。”
馮若昭看了一眼,金盃中的液體殷紅如血,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然而,此時人爲刀俎她爲魚肉,就算明知是□□,她也得硬着頭皮喝下去。於是,她什麼也沒說,默默地就着富錦公主的手,將其一飲而盡。
富錦公主很是滿意,笑道:“這樣就對了,你乖乖的,大家都可以省點事。”說完,帶着她上了自己的馬車。
馮若昭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富錦公主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進着,馮若昭只覺得一陣倦意向自己襲來,不知不覺地就睡了過去。一覺醒來時,她發現自己仍然躺在馬車上,可是四肢卻軟綿綿地沒什麼力氣,嘴裡被塞了團布料,連話都說不出了。
富錦公主守在旁邊,時不時地透過車簾的縫隙向外張望,似乎有些緊張地等待着什麼。天色已經全黑,馬車外隱隱有火光閃動,還有說話聲、腳步聲、馬嘶聲……顯得十分雜亂。
又過了約摸半個時辰,才聽到馬車周圍一陣略帶驚喜的呼聲:“出來了,出來了——”車中的富錦公主精神也爲之一振。這時,馮若昭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淡淡地道:“皇姐,七叔已到,馮姑娘何在?”
這聲音竟是宇文赫!馮若昭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起來,是他來救自己了嗎?他口中的七叔不就是肅王嗎……她忽然明白了幾分,富錦公主原來是脅持自己作人質,來營救肅王!這簡直太瘋狂了!
富錦公主冷冷一笑,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劍,一把將馮若昭拉了起來,輕喝道:“起來!”
她把短劍架在馮若昭的脖頸上,擋在自己身前,推向馬車門口,這時有人從外面打起車簾,車外火把熊熊,照得四周亮如白晝,馮若昭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好容易才勉強看清外面的景象。
只見四周被圍得水泄不通,宇文赫站在正前方几十步之處,面無表情,雙脣緊閉,一雙眼睛卻是精亮若鷹,牢牢地盯着自己這邊。
在他身前,四名彪形大漢押着一箇中年男子,這名男子雖然穿着粗布衣衫,形容也有些憔悴,面上微帶陰鶩,但眉宇間仍有着一種華貴氣度,便是肅王無疑了。想來此時是他命運扭轉的關鍵時刻,他的表情顯得既興奮又緊張。
富錦公主揚了揚下巴,衝宇文赫叫道:“馮姑娘你已經看到了,還是活的,現在把七叔放了,讓他過來!”
宇文赫道:“皇姐,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朕最後再勸你一次。趕緊放了馮姑娘,朕可以饒你不死……”
“少廢話!”富錦公主冷冷地打斷了他,“自從你做了皇帝,早就不念手足之情了!祖宗留下來的大好江山,被你糟蹋得不成樣子,你根本就不配坐在龍椅上!我現在是在替祖宗懲治你這個不肖子孫!”
她把短劍在馮若昭脖子上比劃了兩下,“快點,讓七叔過來,不然——就讓你的心肝寶貝立時死在你面前!”
宇文赫目中閃過一道冷利的寒光,揮一揮手,沉聲道:“放了他!”
肅王被鬆開了,他一邊揉着自己有些痠疼的手臂,一邊向富錦公主走過去,很快便鑽進了馬車裡。
富錦公主道:“韶鯉,我現在要馮姑娘護送我們離開,你須得知會沿途官軍,一概不許阻攔,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
宇文赫淡淡道:“你到底要去哪兒,何時交出馮姑娘?”
“往南,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會交她出來,”富錦公主道:“你放心,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想要傷害她的。”
宇文赫毫不動容,卻只淡淡地道:“惟願皇姐言出必行,遵守諾言,否則必定將你們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