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處觀望,既然有人來過就不可能絲毫痕跡都不留下,直到我看見通往第三重殿石門兩旁的牆壁上,上面佈滿了大小不一的孔洞,整個牆面如同篩子一般。
心裡頓時驚了一下,這些孔洞的深度完全可以放下一個黑金屍甲的蟲繭,倘若我們在這裡遭遇黑金屍甲突襲,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看着滿目瘡痍的牆面,我的心又提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除了石門兩側的位置,其他的地方卻並沒有發現這樣的孔洞,將軍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聲音低沉:“這不是放什麼蟲繭的地方。”
聽將軍的意思很肯定,我好奇問這些孔洞是怎麼形成的?
將軍一言不發,向後退了幾步,擡手就是一槍,子彈射進牆面,瞬間形成一個和旁邊如出一轍的洞孔。
“這些都是被子彈射擊造成的。”將軍拔出刀,吃力的從牆面中挖出變形的彈頭,看着我一本正經說。“按理說,這裡面應該有彈頭纔對,應該是到過這裡的軍隊,撤退時挖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和宮爵他們對視,這再一次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不管這支軍隊是如何找到萬象神宮,可奇怪的事,這些人似乎是在刻意抹去他們來過的痕跡。
更讓我擔心的是,前面上這麼多彈孔,說明這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交火,可惜四周沒發現一具屍骸和其他東西,根本不清楚這些人交火的原因,甚至也不知道,他們是在向什麼發起攻擊。
“是退守。”田雞半跪在地上,望着那些密密麻麻凌亂的鞋印說。“從這些鞋印看,不像是進攻,到過這裡的軍隊應該是遭遇到攻擊,一直在這裡堅守,直到退到這裡撤離。”
我看向那些鞋印消失的第三重殿,從石門兩側的彈殼不難看出,田雞的分析極有道理,這些人在極力阻止某些東西攻入石門之中,交織的火力對石門入口形成火力封鎖。
不管那些東西是什麼,能讓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都難以抵禦,對於我們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將軍已經把槍舉起來,和田雞還有白近的人全神貫注摸索着向第三重宮殿走去。
當我們進入宮殿之中,這裡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和之前一路在萬象神宮其他地方見到的完全不同。
乾淨!
乾淨的讓我有些無所適從,如果被塵封在地底幾百年的地方,厚厚的塵埃會覆蓋所有區域,可是這裡明顯是被清理過,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看的出,曾經到過這裡的軍隊,在極力試圖抹去所有留下的痕跡,但我實在想不出這樣做的目的。
凌芷寒拉動我衣角,在金碧輝煌的第三重殿中,居然還擺放着一個和外面一模一樣的臺子,但擺放的位置並沒居中,靠近宮殿正中的左側,這個臺子和整個以天街爲南北軸對稱建築的萬象神宮格格不入。
我們在萬象神宮中,看見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對稱排列,唯獨這個石臺破壞了這種對稱性,這還不是讓我們疑惑的地方,前面的人槍口已經緊張的擡起。
我們在萬象神宮中,見到過令人畏懼的黑金屍甲,還有匪夷所思傳聞中的兇獸奇窮,甚至是看見讓人震驚的巨船,這座神宮之中似乎有着太多讓我們緊張惶恐的東西。
事實上,到現在對於恐懼和害怕,我已經趨於麻木,出現什麼恐怕也不會有太多驚恐,我甚至不停在腦海裡去想象,或許就潛藏在某處陰暗中的危險,我總是幻想的無比嚇人,這樣的話,即便真的出現時,我至少能有些心理準備。
可在我的幻想中,從來沒有想到過如今會看見的……
人!
我曾經問過將軍,他挖了一輩子墓,如果還有能讓他害怕的是什麼,我記得將軍猶豫了好久才告訴我,越是尋常的東西,往往越令人不知所措,墓裡面有怪物不嚇人,因爲下墓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準備。
但如果在墓裡看見一個活人……
我之前還沒能體會將軍這話的意思,不過現在應該是懂了,那石臺上竟然睡着一個人,誰會想到會在一座塵封地底的宮殿中見到人呢?
將軍擡手,田雞跟着將軍時間長了,兩人慢慢似乎有了默契,田雞應該是心領神會,將軍的意思是散開,萬一有突發情況,大家不至於抱團被攻擊,田雞慢慢向旁邊散,白近的人看田雞的動作,也相繼分散開,圍成一個圈向石臺逼近。
上面平躺的人一動不動,當十多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那人時,將軍緩緩伸出手,摸到那人的脖子上,我看見將軍長長出了一口氣:“挺屍的。”
我們這才走過去,散發着寶藍色光芒的臺子上,平躺着一個穿軍裝大約二十多歲的人,旁邊還放着一把老舊的槍,閉目安詳像是在熟睡,左腿軍褲血跡斑斑,小腿殘缺經過簡單的包紮,裸露在外面的傷口參差不齊,像是被活生生撕咬斷的。
“50式軍裝,建國初最早的一批軍裝,55年後被替換,從軍裝上看,進入萬象神宮的軍隊,應該在50年到55年之間。”田雞在辨認那人軍裝之後說。“這人死了應該有三十多年。”
可我怎麼看,他都不像是死了三十多年的人,就如同一個剛沉睡沒多久,皮膚甚至還有彈性,臉頰上居然還有血色,好像隨時可以從睡夢中清醒一般。
這讓我想起葉九卿暗室中的凌汐,同樣是死了很久的人,可屍體保存的竟然如此完好,栩栩如生亦如安睡,這臺子應該是棺木,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爲什麼會有一個穿軍裝的人長眠在此?
“也沒有番號,這人的來歷也無從考證。”田雞小心翼翼查看後說。
“說不通啊,這裡被清理的如此乾淨,可見到過這裡的軍隊並不想留下絲毫痕跡,說明不想讓人知道,這裡曾經有人來過,那爲什麼,會留下一個人在此?”宮爵皺眉遲疑不解。
將軍拔出刀,挑開這人斷肢上的紗布,我再一次被震驚住,當紗布脫落,撕裂開傷口,竟然還有鮮血流淌出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死人,不要說死了三十多年,他的血液早該乾涸凝固,皮肉也應該收縮乾癟纔對,可這屍體太鮮活,腿就想是才斷的一樣。
這樣重的傷,這人也該因爲失血過多導致面無血色,可奇怪的事,這人僅僅被紗布簡單的包裹傷口,那絕對無法止血,但是除了少許的鮮血滴落,連同斷裂的腿骨和周圍筋肉以及血管,卻神奇般的癒合。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軍裝,我真懷疑這人,在我們進來之前才受的傷。
“這裡有包。”葉知秋指着那人的頭下說。
那是一個軍綠色的包,田雞說是軍隊專用的揹包,我輕輕扶起那人的頭,從下面把包拿了出來,打開後,在裡面找到一副眼鏡,然後是一個樣式很老舊的攝影機。
葉知秋說這是一種八毫米的老式攝影機,因爲便於攜帶,在戰時多用於戰地拍攝,在包裡我還找到幾盒膠片,這人臨死先,這些東西也沒有遺棄,而是放在身邊,可見這些東西對他尤爲重要。
只不過一座千年的神秘宮殿中,發現這些東西,多少有些讓我們感覺反差太大,最後在包裡我發現一支鋼筆和一本筆記。
當我把筆記拿在手裡時,突然感覺很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不過太迫切的想知道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時候,也沒細細去想,翻開筆記,裡面全被幹涸凝固的鮮血所粘連,在筆記的第一頁,我看見兩個剛健的鋼筆字。
楊勳。
我下意識看向長眠在散發着寶藍色光芒臺子的那人,這或許就是他的名字,筆記拿在手裡有些沉重,像是在和一個死了三十多年的人交談。
我小心翼翼剝離開被粘連的筆記,被鮮血浸染的紙頁上,寫着工整的字跡,我不由自主讀者那些久遠的文字。
1954年4月23日,我部建設兵團在新疆紅白山植樹造林阻擋風沙,在荒漠下,無意中發現有被人爲修建的痕跡,最開始以爲是殘餘敵軍留下的地堡或者是軍火庫之類。
建設兵團立即對該地實施爆破,結果在被炸開的黃沙下,竟然發現一處氣勢磅礴的歷史遺蹟。
因爲事關重大,兵團首長立即上報,我們很快接到命令,停止一切作業原地待命,兵團所有參與挖掘的人不得擅自離開,並且以爆破點爲中心,方圓五公里設置警戒線,任何人不得靠近,勸阻不從者可開槍擊斃。
第三天黃昏,我看見一支部隊向我們急行軍,那是一支沒有番號的部隊,我只在那些軍人的臂章上看見三個數字。
那或許就是他們的番號,可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番號,他們的裝備比我們不知道要精良多少倍,達到後,向兵團首長出示調令,並且迅速接管所有一切,我當時是兵團首長機要員,調令我看過,上面的內容很簡短。
一切事務由117局全權處理,務必服從命令!
所有參與那次挖掘的兵團戰友,包括兵團首長在內,當晚就被安排上車,沒有人告之要去什麼地方,117局的人甚至覈查兵團每一個人的姓名,好像任何一個人也不允許被遺漏。
一支兵團的調遣事關重大,可竟然一紙調令,讓幾千人的兵團立刻轉移,事實上,當時的感覺並不像是調派,更像是押送,我還記得和戰友分別那晚的一切,氣氛很沉重。
負責轉移的117局的人,在他們臉上看不到絲毫笑意,我們如同戰敗的俘虜,被荷槍實彈的那些人嚴密監視着上車,望着遠去的車燈,直至消失在視線中,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
我本來也應該和戰友在接到調令後一同轉移,臨行前被一個穿軍大衣的人留下,他是117局最高負責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爲所有人只稱他一號首長。
首長看見我攜帶的攝影機,那本來是用於拍攝兵團植樹造林進度和成果的,首長要求我留下,用攝影機記錄發掘現場。
首長的年紀不大,話也很少,他叮囑我,所有拍攝的內容每日必須上交,不得拷貝私自保留,而且所見所聞不得以任何文字的形式記錄。
直到很久以後,隨着對紅白山地底的挖掘展開,我拍攝到的東西完全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漸漸我能明白,爲什麼當初要把發現這裡的所有人都轉移。
在紅白山下發現的一切,是絕對不能公之於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