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聲懨懨, 鬼哭哀哀。
幽羅地獄,不過如此。
饒是李宛見識過多少大風大浪,面對此情此景, 也一臉凝重。
能夠將人拖入另一個世界的精神領域, 名叫泣魂幡的神奇黑科技, 還有那隨意變成他人的百般變化……
這是他所從未接觸過的能力。
如果有一種能力能夠和水晶人一對一相抗衡, 李宛想, 大概就是這種能力了。
姜如淨脣邊含笑,眸間若雪,“還不認真?”
當下泣血幡一揮, 桀桀鬼哭淒厲入耳,雪地上一個又一個灰濛濛或烏黑的人影出現。
不對!那不是人影!而是大致擁有人形的影子!
李宛從那些鬼影上感受到了無端又極致的惡意, 臉色猛然一白。
他想起了。
這類鬼影形狀的域外生命, 他見過的, 就在孩提時候。
那些鬼影甫一現身,就朝着一個個學生撲殺過去, 被纏住的學生無不臉色慘白、渾身僵直倒在雪地上,神情忽而驚懼萬分,忽而放鬆一時,緊接着又陷入到了極大的恐慌之中,嚴重者甚至出現了崩潰的表情。
李宛臉色一變, 姜如淨那句“那些學生也許會受到靈魂暴擊的哦”迴響在他耳邊, 彷彿在展示姜如淨確實是來認真的。
李宛眼中浮現出鄭重的神色, 果斷喝令在場副考官, “開啓精神屏障, 優先救援還未陷入雪坑的學生!啓用護衛艦和機甲!”說罷,他一把按住自己後頸一枚小巧的五芒星紋身。
悄無聲息的, 一架機甲出現在雪地上,李宛以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便進入了機甲的主控室,通過主控室的“捕捉III型”顯示屏,觀察着手執小幡,腳下凌空,懸浮在半空中的姜如淨。
儘管已經在網絡上見過許多次,姜如淨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機甲,還是深深地被震撼了。
那是一架純白的人形機甲,約莫8.5米高,曲線流暢優美,背生四翼,兩長兩短,除此之外並未顯示出任何武器來。
只是,就這樣一架純白色豪不華麗也無額外裝飾的機甲,它靜靜佇立在那裡,你就感到像是有一柄鋒利的劍在那裡,劃出河山界限:越境者死!
這是李宛的機甲“白天”。
他的弟弟李獵還有一架出自同一位機甲製造大師之手,顏色全爲黑色的機甲——“黑天”。
“哼~”姜如淨一聲輕笑,手中泣魂幡一拋,只留一道神念控制着,便將全副身心投入到了接下來即將開展的戰鬥中——
或許他和李宛此刻都已達成了共識,期中考的重要性儼然被他們之間的鬥爭輕易碾壓。
在這片由姜如淨開闢的大乘修士的領域裡,兩個人的戰鬥,已然重於一切。
機甲有多厲害?打過了就知道了。
姜如淨這個“種族”的人有些什麼手段?打過了就知道了。
隔着“白天”冷硬的外甲,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對撞,一觸即發!
“七方。”蒼茫落雪中,並着底下雪地上的各種哀哀之聲與狂風亂作,姜如淨忽然道。
風忽然停了。
好似有雷聲,又似沒有。
比起那些年歲上萬的老怪物,姜如淨不足三千歲的“高齡”顯得十分稚嫩。
而在這不足三千載的歲月中,有超過五分之四的時光,他都在重複着渡劫失敗時候的情形,遭受着十方雷劫的折磨。
痛,是萬雷擊身,淬散血肉的痛。
冷,是道心崩塌,長劍入腹的冷。
起先他還不明白爲何總是重複這段地獄般的煎熬,直到他離開天元界,再次循着因果線,踏上這尋找李獵的道路。
重塑道心的姜如淨,已不再像以前那般急躁和狂傲,靈魂和歲月的沉澱將他打磨得更加接近大道。
是以,他終於發現了端倪。
十方劫。
前無古人的十方劫,只能靠問道來感知進而推衍到其存在的十方劫。
只怕連姜如淨的師尊無垢仙君也絕對料不到,竟有一種雷劫,縱使身死道消,只要不是當場魂飛魄散消弭於天地,就能夠將修者的神魂困在其間,繼續渡劫。
只是這入劫和出劫的規律,姜如淨卻還不算摸得明白,只能確定每次需在劫中待滿六百年零十八天!
正是從當年渡劫失敗隕落,又到被秋山問嘰嘰喳喳喚醒的時間段。
而入劫之時,卻是每次時空錯落之時。
是以這十方劫中的第七劫,姜如淨已在時空的罅隙中,渡了兩千多年。
一個雷劫渡了兩千多年,他姜如淨怕也是大千世界的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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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者有逆天而行,又有順應天命之說。姜如淨望着萬鈞雷霆,冷冷一笑:“困我那麼久,真當道爺是好欺負的不成?也叫你嚐嚐道爺的厲害!”
話音一落,好似困守了兩千多年的憋屈、懦弱和麻木就順着這句話被一吐而快,冥冥之中,姜如淨好似感受到了什麼,那顆將將被重塑的道心,剎時間穩固了許多。
也是,他本就是驕傲縱情之人,幾番苦難一一歷過,叫他對過往有了新的思考,卻也險些磨平了他的意氣。
若他安安分分守在天元界中,或許再無什麼過分的危險,但困在劫裡卻又無法渡劫,只怕此生也是難觸大道了。
誰承想,本已不再胸懷滿腔仇恨的他,爲了尋一個真實,爲了求一個結果,又踏上了時空錯落之路,因而有了發現十方雷劫的秘密,同時更在痛苦焚身之中,激起了一如年少時分的滿腔意氣?
道真已隨李獵而去,如今在雷火中因苦難鑄成的劍,名喚“七方”。
天降玄雷,驚破風雲!
那玄雷的最下端,一柄長約兩尺、六指寬的短劍周身旋轉,攜着尖銳的鳴聲,轟然而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望着那短劍攜着九天玄雷之勢而來,姜如淨心中一陣暢快,欣然長笑,快意當然!
他憑風而起,一飛沖天,正是朝着那短劍和玄雷直衝而去!
握住雷光繚繞的劍柄之時,微微的刺痛自掌心傳來。他忽而想起,他也曾乘奔御風而來,攜劍瀟灑而去,斬妖除魔,快意恩仇。
劍修。
他是劍修。
踏風緩緩降落下來,長袍在風中獵獵翻飛,他眉眼冷冽又驕傲,笑道:“吾乃——劍修!”
李宛望着那氣勢暴漲之人,內心震撼非常,卻也全然不懼,同樣的戰意高昂。
他開口,語音鏗然如兵戈相見,“白天,我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