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東西從眼眶裡掉落,他擡起指尖觸到冰涼的液體,翻轉着手掌凝望着溼意的指尖,這是什麼?彷彿是從心口流淌出來的東西。
淚麼?不可能,母親離開的時候他沒有流淚,青黎沉睡不起的時候,他沒有流淚,這是他一向摒棄的東西,因爲它代表了脆弱,現在他卻落淚了。
這代表着什麼?
有什麼東西脆生生在胸口斷裂了,疼痛像潮水一樣擴散到身體裡的每支神經末梢。
他怔怔地盯着指尖,手機鈴聲傳來,按下了接聽鍵,貝爾的聲音從話筒裡鑽進耳朵裡,“主人,這場車禍有疑點,車裡發現一具燒焦的屍體,經鑑定是具男屍,有可能那個女孩還活着。”
她還活着?她有可能還活着,她沒有死,她沒有死,他咀嚼着這個信息,宛如從心底深處發出一股難以明喻的顫抖。
他要找到她,哪怕翻遍世界的每個角落,他都要找到她。
她是用死亡或是假死來躲開他麼?休想!他不會讓她如願,他會抓住她,然後捆綁在身邊,讓她無法離開他半步。
手機鈴聲顯示又有一個電話進來,這次是今天上午剛回美國的肯尼思打來的長途電話,“主人,神經醫學所主任打來電話,她的感官上已經有了意識,他建議您可以馬上過來看看病情的重大突破,您整整盼了兩年的時間,這下終於可以等到她醒過來了。”
“唔……我明天一早就搭飛機。”他幾乎是麻木地合上手機,目光看着手機屏幕,錯愕於此刻自己的平靜,往日聽到青黎的消息,他都帶着期許的心痛和掙扎,這次心裡反而被某種更深層的情緒沖淡了許多。
古怪的是什麼時候青黎這個他總忌諱提到的名字在心底日益變輕,輕到自己不可思議的地步。
他強迫自己想着和青黎過去的快樂時光,想着日夜期望了兩年,現在終於有了即將醒過來的好消息,用這些充填進自己的胸口,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心間空虛的缺口越來越大,那顆心依然像被撕裂了一樣疼痛和悵然若失。
半夢半醒間,有說話聲,走路聲,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試了幾次都不行。
然後又陷進無邊的黑暗和夢境,朦朦朧朧中感覺到四周有一些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又有走路聲和交談聲,好吵,不要這樣看她,她不是動物園的猴子,不要……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可以睜開眼睛了,手背上有股涼涼的東西流進整條手臂裡,她看到自己正在打點滴。
怎麼會?她不是死了嗎?下意識用手摸頭,緊繃繃的紗布纏繞着,而且好象碰到了傷口,好痛,她長長抽了口氣。
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孩聽到響聲立刻奔了過來,“You/woke/up……How/to/feel?”
怎麼是英文?絮兒眨了眨眼,舔了舔乾澀的脣,“I/would/like/to/drink.”
護士一聽急忙轉身去倒水,絮兒藉機打量着自己所處的環境,照這樣看來自己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結果沒死,被人救了。
房間裡的擺設極盡奢華,而且是純歐式風格,有點像在外國電影裡看到的那些歷史悠揚的歐式裝修風格,令人眼花繚亂。
這裡該不會是那個魔鬼的古堡吧,天哪,轉了一圈,她原以爲自己可以徹底擺脫他,怎麼繞了一圈,想不到又會被他救了。可再仔細一想又不對勁,診所不是隻有杜朗夫婦嗎?而這個外國護士是怎麼回事?
正在這時,護士端着水杯進來了,身後走進來幾個陌生人,爲。
絮兒傻了眼盯着中年人的頭髮猛看,直到護士遞過來水杯,她才覺得自己這樣不禮貌,急忙喝掉水杯裡的水。
原來這個世上真有人和她一樣有着這樣古怪的髮色,她一直以爲自己是怪胎呢,想不到又見到一個。
中年人轉頭跟隨後進來的醫生交談,另一個外國年輕人走過來饒有興味地觀察着病牀上的絮兒,“Oh,she/really/awake.”
這個人是誰?與那個魔鬼差不多大的年紀。
她再仔細看着這名男子,也是紫羅蘭的髮色,與他深邃的五官倒顯得意外協調,外國人髮色原本就比較多元化,再加上高鼻樑,淡藍色的眼眸,整體搭配起來顯得英俊異常。
正在這個時候,中年人已經結束了與醫生的談話,轉過臉來看她,眉宇間這名男子倒有些相似,一看就是父子。
醫生走過來,對着絮兒一番檢查,然後又低聲跟中年人說了幾句什麼,最後和護士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這裡怎麼全是講英語的外國人,她到底到了什麼地方?看着這個房間,再看看眼前陌生的兩個人,心裡隱約有種不安。
那名年輕男子似乎越看越有興趣,變換着各種表情看她,直看得絮兒心裡一陣陣冒火,氣呼呼地白了他一眼,“不要盯着我看,這樣很不禮貌,還有我不是動物園的猴子。”
年輕男子哈哈大笑,剛想說什麼,中年人跟他說了一句,“阿爾洛,不要逗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