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連續燒了幾十分鐘的漫天大火將樹林的上空照得亮如白晝,濃煙滾滾。消防指揮員拿着對講機,調整力量佈署,佔據了路面的高噴消防車對着大火的地方噴發着猛烈的水流。
狹窄的路面上,警車的蜂鳴聲在嘶啞地叫着,警察整齊嚴謹地站成一排負責維持秩序,大批想要採訪的記者被圍堵在警戒線外,紛紛用嫉妒的目光看着持有市裡電視臺記者證進入現場做報導。
欣長的身影身後跟着一名高大的黑人,兩個人目不斜視地越過警戒線走進去,幾名警察一愣,顯然沒料到會有人這樣橫衝直撞,想要上前去攔他,突然看到一臉嚴肅的局長走了過來,朝他們擺擺手,示意放行。
接着剛剛還一臉嚴肅的局長轉眼已經滿臉笑容,跟上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的腳步,“呵呵,鄭老弟啊,你放心,省廳長已經親自給我下達了指示,現在正在全力搶救,很快就有結果。”
籠罩着寒冰的俊容上沒有任何表情,鋒利的眼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大火,過了許久,才慢慢從牙齒縫裡擠出冷漠的音量,“嗯,有勞了,賀局長。”
“應該的,應該的,鄭老弟,這麼多年的交情,可不是白交的。”局長不在意地擺擺手,轉頭詢問車子所在的火勢有沒有撲滅。
看着面前的大火,火光在陰寒的俊臉上跳躍着,插在口袋裡的雙拳死死地緊握着,在沒有親眼見到屍體前他是不會相信那個女人死了,絕不——
耳旁響起記者公事化的報導聲,“本市電視臺記者現場爲您報導,盛天娛樂集團旗下的藝人柳絮兒在去Y市拍廣告回程的途中遭遇車禍,所乘的房車不幸在這裡翻車,然後引發了森林大火,消防官兵正在全力撲火,據稱由於火勢太大,柳絮兒和司機已經遇難……”
“閉嘴!”記者的衣領突然被人拽起,接着像拎小雞一樣甩到了地上。
“臭小子,你……”被摔的莫名其妙的記者有些火了,不顧摔在地上的話筒就衝過來,頓時一個身影像座一樣擋在他的面前,看着像巨人一樣的黑人貝爾。記者嘀咕着,惹不起還躲不起,拎起地上的話筒和攝像師跟到離他們較遠的地方繼續報導。
賀局長跟手下嘀咕完了,帶着一臉遺憾走過來,“鄭老弟呀,我手下的人已經看過啦,車子被燒得面目全非,這也難怪,這麼大的火,就算是再硬的鐵也早燒融化了。”
這樣委婉的話鑽進耳朵裡無易於宣告了死亡證書,他緊抿着脣,長久地保持着沉默,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深幽的瞳眸裡漾着難以辨別的情緒。
只有追隨他多年的黑人貝爾看得出此刻主人已經到了瀕臨發狂的極限,他打了個手勢,示意賀局長不要說話。
“……我不是替代品,你再也禁錮不了我,我自由了……”
她的聲音又跳到了腦海裡,眼前似乎閃現出她說這些話時嬌臉上的釋然和灑脫,她就這麼討厭他?迫不及待逃開他嗎?竟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死死握起的拳頭髮出骨骼的脆響,胸口彷彿被撕裂般灌入蕭條森寒的冷風,依稀間鼻端彷彿聞到了那股記憶中若有似無的幽香。
他猛開貝爾和賀局長,發了瘋似地越過警戒線,撥開外圍的記者,迅速跳上了跑車。
跑車一路疾馳回熾闇,他奔回到房間,在推開門的一剎那,腦海裡突然閃現出過去無數次他推門而進的情景,她乖順地站在中央,低垂着頭,如緞般柔順的髮絲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小巧而倔強的下巴。
像個溫順的小妻子無聲地給他倒水喂他吃藥,替他挑選浴袍,臉頰上微浮着羞怯的粉紅在浴室微開的門縫遞給他。當他伸手去接過的剎那,她的手又觸電般彈開了,一種微妙的情感在彼此間擴散。
這種種的微妙彷彿還停留在上一刻,或許今天的一切全是幻覺,他只是做了場夢,當他推開門時,這一切都會存在。他暗自說服自己,緊張到手心滲着汗意,旋擰着門手把,一鼓作氣推開。
風吹着落地窗前的窗簾,滿室的冷清,沒有她的身影,陽臺上沒有,浴室裡沒有,她不在這裡,這麼說……今天的一切全是真的,他沒有做夢。
他無法站穩,他感覺到所有的意識在這一刻全部燒得灰燼。
可是,滿室裡全是她的氣息,他能感受到,彷彿就在鼻尖引誘着他,但卻無法觸及。
本以爲牀上能蒐集到,該死,今天女傭將牀上用品徹底換成了嶄新的一套,他一無所獲。
拉開衣櫥,裡面掛着他買給她的衣服,除了那天她穿過的晚禮服,其餘的全都沒穿過。他狠狠拽起一件掛着標籤的睡衣,爲什麼?爲什麼要討厭他?他已經說過了,只要待在他身邊,他不會再傷害她,她爲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從他懂事起就跟着母親從曾家出來,過了十幾年的顛沛流離的生活,在他接手艾爾索普家族事業後,她卻離他而去。他的前半生孤寂了太長時間,遇到了生命裡第一注陽光——青黎,本以爲人生可以跨上正常的軌跡,但她爲了救他永遠地躺在了那裡。
現在,他好不容易確定想要一輩子擁有這個女人的想法,可她卻這樣以死亡的方式從他身邊跑掉了。
不,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命運爲什麼總是拿他開玩笑,他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富可敵國的財富,最龐大的人脈關係,他可以一手遮天,甚至爲所欲爲,但卻無法阻止這個女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