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魚肚,天色漸明。
陸仁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書房中,面前的桌子上攤放着大漢疆域的地圖。而這份地圖的下方,有陸仁自己標出來的珠崖與夷州。
房門被輕輕推開,秋後清晨的幾縷涼風吹將進來,微微帶動了地圖的一角。陸仁下意識的伸手按住,心中卻依舊在想着心事。
一件外套溫柔的披在了陸仁的身上,陸仁沒有回頭,只是呆呆的望着地圖並輕聲道:“謝了婉兒,你這麼早就起來了。天冷,小心着涼。”
“啊?”
詫異的聲音過後,陸仁的腰間突然劇痛,卻是被來人給狠狠的擰了一下。這劇痛把沉思中的陸仁給喚醒,這才反應過來人尚在柴桑,不是夷州。而在這裡既能溫柔的給他披上外衣,又能擰得他這麼痛的,除了貂還會有誰?
急忙抓住貂嬋的手回過身來道:“對不起阿秀,想事情想出神了。”
貂嬋眉宇間帶着幾分慍意,叱道:“對你好一些的只有婉妹是吧?非要我狠狠的擰你才知道是我。看來我在你眼中只是個惡女嘛!”
陸仁尷尬一笑道:“好了好了,別挖苦我了。再說你爲這點小事就生氣也不像是你阿秀。我的好阿秀溫柔可人、嫺良淑德、關懷體貼……”
貂嬋被陸仁給逗樂了,才方的那一點慍意也都扔出九霄雲外,擺手道:“停停停,在你面前我始終就是生不起氣來。不知道多會哄女人開心。”
“有嗎?可我在自己的時代可從來沒人這麼說過我。真要是像貂嬋說地那樣,我可能老早就騙到了女朋友,也不用一到週末就泡通宵網吧,連帶着也就不會被雷電劈中而穿越來到這個時代吧?說真的,我在這個時代好累。很多本來輪不到我來關心的事,我卻置身此中,還是自己強迫自己去做的。我爲什麼要這樣做,真正爲的又是什麼……”
想着這些心事。陸仁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一抹愁雲亦浮現在臉上。
貂嬋見到後也不再說笑。一側身坐在了書桌上關心的問道:“怎麼了義浩?在想什麼心事?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整整一晚沒睡,是碰上了什麼煩心事嗎?不過我起來地時候聽門人說夷州地船隊已經回來了,你一直在等這船隊,現在應該開心纔對啊。”
陸仁心中所想哪裡能說給貂嬋聽?這些事已是他在心底壓了快十年地秘密,親近如婉兒,互敬若蔡;:.一字半句出來。閉目稍稍思索了一下陸仁道:“有很多事是說不清的。夷州船隊回來是不假,再有一個月的準備我們也就能出海去夷州,不過我想在去夷州之前再做一件事。”
貂嬋從桌上躍下來轉到陸仁的身後,伸手幫陸仁掐揉肩膀:“想做就去做,光是坐在這裡想也沒什麼用……哎,你是想做什麼?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想收過來?”
陸仁聽着貂嬋的調笑,只是隨意的笑了笑。伸指在地圖上地夷州上點了好一會兒才道:“船隊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準備,而現在離初冬西北風起尚有兩月左右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貂嬋笑道:“你是說想趁西北風起時順風南下。那在柴桑再多玩兩個月好了。反正這麼多的日子都等了下來。也不在乎再多等兩個月。晚些時候我們再去鄱陽湖泛舟,順便採些梨篙回來燒吃吧?”
陸仁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輕輕的拍了拍貂嬋的手道:“你當我真是那麼貪玩的人嗎?不過我心裡面想的事情確實有些玩地意味。但不是普通地玩,有點像是在玩命了。”
貂嬋愕然,幫陸仁按摩的手也停了下來,探身側到陸仁的臉旁問道:“玩命,你什麼意思啊……”忽然頓住,因爲貂嬋看到陸仁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窗外,表情凝重。這麼多年下來,貂嬋幾乎從來沒有看到陸仁有過這麼凝重的神情。
陸仁的目光一直沒有側過一下,伸手握住貂嬋的玉手放入心口,一字一句的沉聲道:“阿秀,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真的準備去玩一次命……陪我去一趟許都好嗎?”
書房中傳出貂嬋的尖叫聲:
“什麼!?你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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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末,陸信、貞、甘寧、趙雨四人被陸仁一齊請到了書房中議事。
“什麼?大人你要去許都?絕對不行!”陸信聽說了陸仁的打算後,一向少年老成的他幾乎是在吼了:“大人你真的瘋了啊!三年前我們從許都逃出來的時候費了那麼多的事,婉兒姐都差點沒命你忘了嗎?現在馬上你就能如願出海去夷州,你突然說要去許都幹什麼?這要是給曹操知道了,他會放過你嗎?”
陸仁微笑道:“不怕,上次探子回報不是說曹操已經親自領兵越過黃河,攻打袁譚去了嗎?他既然不在許都,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真正想留住我的,我想只有曹操一個人而已。再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我原先的
射一職現在陳羣幹得不會比我差,說不定許都周遭的忘掉了。我帶幾個人悄悄的去一趟許都,只要行蹤小心一些,不會出什麼事的。”
陸信道:“說是這麼說,可大人你非要親自去許都一趟幹什麼?如果只是尋常小事,派幾個得力的心腹去不就行了嗎?實在要是你放心不下,那我去一趟好了!”
陸仁道:“你去沒有用。我這次去許都,主要是想見一見荀彧荀文若,有些事只有我當面和他談才能談得來。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在許都最多呆三到七天就會趕回來。加上來回的路程時日,兩月剛好……”
貂嬋、陸信、貞三個人同時叫道:“你要去見荀彧?那和自投羅網有什麼分別?”
陸仁道:“悄悄見,悄悄走,荀彧是不會留難我地。當初我在陸氏鎮外被曹操追上,如果不是郭嘉與荀彧趕來求情,只怕我也走不了。而我這次去許都是要請荀彧出面面聖,爲興霸先討來夷州太守一職,不然我們將來要做的一些事就會名不正、言不順。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衆人面面相覷。誰都猜不透陸仁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陸仁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用意。首先是在漢代夷州還並沒有被納入大漢的版圖,所謂的“蠻夷蠻夷”,夷州對那時的人來說只不過是海外地蠻荒之地,抱地自然是一種不屑一顧地心態。在三國中、後期孫權雖然有派兵前往夷州並設立府治,卻也是立了不管,僅僅是把夷州這塊有着豐富資源的風水寶地當成一個可以提供一定兵源的地方而已,並沒有真正的去開發利用。連帶着後世一連幾個朝代都對夷州幾乎不聞不問。而陸仁想做的就是想先把夷州歸入大漢版圖。日後不管哪個君王着手統一天下的時候,自然也就會多考慮一下夷州。或者陸仁是對後世的臺灣被一些垃圾控制住,遲遲不能迴歸祖國地事有一些憤恨不平,想在這個時代就上演一出“夷州歸漢”的戲吧。
撇開這些純思想方面的事,陸仁是有考慮到將來自己條件成熟肯定是要插入中原的紛爭,那麼在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一個相應的身份。一如上面所言,夷州在當時還不是漢代疆域,那陸仁到時候豈不就成爲了一個海外商人?以海外商人的身份你陸仁憑什麼插手中原諸事?介時不管在哪個諸候境內辦事。那一方諸候給他來個“外夷之人上貢天朝”的名頭。那陸仁可真是哭都哭不出來了。曹操、劉備、孫權自命爲上邦天朝?陸仁認爲他們都沒有這種資格,你們之間爭霸歸爭霸,怎麼打歸怎麼打。但無論如何在統一之前都得給我守着大漢子民這個身份!在統一之前陸仁不會向任何一方進行所謂的上貢,要上貢陸仁也只會以大漢子民地身份上貢給漢庭。劉也罷、曹也罷、孫也罷,哪怕最後還是讓司馬氏撿了便宜,統一之後你要我上貢給你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有一條就是你統一也得把夷州也歸屬進去。換句話來說,陸仁就是想讓夷州上升到與當時各方諸候平等地政治地位。各位想想,漢.夷州太守是不是在名義上與孫權的會稽太守、劉表的襄陽太守平級?既然大家平級,你又憑什麼要我給你上貢交稅?
由此沿深,陸仁也有考慮到夷州一但開發成型,孫權沒理由會放過,撿現成便宜地事是誰都喜歡做的。如果只是海外夷邦,孫權佔了就佔了,誰也不會多說一句,搞不好還會有人拍手叫好,說些什麼“吳候此舉正可揚我國威”之類的話出來。但如果在此之前夷州就已併入大漢版圖並得到漢庭的認可,孫權想派兵攻佔的話性質上就會有些不一樣。一個年年向漢庭按時納貢的府治清平之地,在大家同是大漢子民的情況下,你來攻伐我就是不忠不義之舉。當然陸仁可不認爲孫權會怕這些,三國時期出了名的牆頭草君主哪會怕這個?按陸仁的設想,就是自己與夷州務必要守住大漢忠良的名頭,再與曹操保持良好的關係,一則曹操作爲大漢丞相會面上好看,二則一但孫權對夷州動武,陸仁也可以試着向曹操求救,至少曹操可以從廬江、合肥一帶進攻,牽制住孫權的兵力。
總而言之,陸仁此舉一是想提前把夷州歸入華夏版圖,二就是想先行作好一些夷州的自保準備措施。而他挑中曹操不在許昌的時候去找荀彧,除去想避開曹操之外,陸仁也是想從荀彧一心想振興漢室的志向來下手。而海外夷州歸入大漢版圖是一件能令漢室稍振聲威的事,陸仁相信荀彧這個一心爲漢室考慮的人沒理由會去拒絕。
……
甘寧這時開口道:“陸僕射,你與曹公之間的恩怨我不怎麼清楚,但從衆人所言來看你此去定有險阻。你身爲我等主事之人豈能如此置自身安危而不顧?再者夷州本屬海外蠻夷之地素無吏治,縱然在那裡稱王亦不犯國之威嚴。你輕身而往許都爲我討要這夷州太守一職,愚以爲純屬畫蛇添足
不必如此。”
陸仁淡然一笑道:“興霸,這可是我當初對你許下的承諾,男兒丈夫豈能言而無信?再者此中地意味或許以後你們纔會真正明白。不必多說,我意已決,許都我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甘寧道:“那也不必急於一時啊!日後夷州大事有成。我們再派人去許都上表亦無不可。”
陸仁搖頭道:“若是那樣只怕情勢有變。現在我認爲纔是討要夷州太守一職最好的時機。”
曹操現在不在許昌。主事的是荀彧,陸仁相信就算被人發現他也能安然逃出許昌。另一方面曹操在統一北方之後爲人會有很大的改變,陸仁擔心會碰上歷史上與張鬆獻圖未果類似的事情。而且陸仁認爲曹操在赤壁之戰後已經在逐步的削弱荀氏的權力,換句話說就是在間接地削弱漢室地威望爲自己地後人鋪路,那個時候再去的話夷州恐怕在政治地位上會成爲諸候國魏國的附屬品,這並不是陸仁想要的。
貂嬋平時在衆人面前可是十分穩重的,這會兒卻也有如一個潑婦一般尖叫道:“不行不行。義浩你絕不能去!你要是執意要去信不信我把你綁起來關上兩個月!”
陸仁笑道:“阿秀,你可不能這樣對我哦。”
貂嬋吼道:“和你說認真的你當我說笑!?不行,我這就去找繩索來!”
陸仁面色一變,抽下自己外衣的束帶扔到了桌上,冷冷地道:“不用去找,就拿這個綁我!”
除了甘寧,房中其餘的幾個人全都楞住。陸仁平時一向是嘻嘻哈哈的,基本上看不到他這麼認真的時候。貂嬋一時氣惱伸向衣帶的手也默默的收了回來。猶豫着問道:“義浩。你是認真的?”
陸仁道:“你們都知道我不是很會說話,而且很多事現在也根本就說不清楚。或許我的這個決定會是個錯誤,但我認爲我必需得去這樣做。就算是錯地我也得去做。”
貂嬋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好吧……我陪你去許都。”
陸信也沒辦法,想了想道:“大人,我也陪你去。”
陸仁搖頭道:“你去幹什麼?這兩個月你必須和興霸在這裡做好船隊出海的準備。我一趕回來就馬上就要啓程。”
陸信道:“那……我這就去族中多挑幾個武藝不錯的青壯出來與你同行。”
陸仁道:“不必,人太多反而不好。我與阿秀,再帶上凌風、凌雲就可以了。”
“可是……”
陸仁望望一房間面色嚴肅地人,忽然大笑道:“都那麼認真幹什麼?真當我會就這樣大揚大擺的過去?看看這個!”說着從懷摸出一包東西,打開來卻是一包毛髮。陸仁轉過身去糊弄了一番再轉回來,已經變成了一副濃眉長髯的中年模樣。陸仁頗爲自得的道:“怎麼樣?不仔細看的話認得出來嗎?”
貂嬋啞然。上前摸了幾下陸仁的臉後道:“認是肯定認得出來,不過……不熟的人應該是能瞞得過去。”
陸仁道:“那就行了,必竟我已經離開許都三年,除去常打交道的幾個人,其餘的應該對我的記憶已經模糊不少。認真點說,我這次去許都不會有什麼危險纔對,最主要的就是曹操絕對想不到我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跑回去一趟,至於唯一要見的荀彧他也不會留難我。再退一步說,就算我命不好落在了曹操的手裡,我也想不出他有什麼要殺我的理由。”(不知道陸仁是不是自信太過了點?)
陸信道:“大人既然已有準備,我照辦便是,此間出海的準備我會辦妥的。到是大人此行一定要千萬小心。”
陸仁道:“我聚起你們幾個就是要交待一下。世事難料,萬一我要是出了什麼事,陸信你就暫理我陸氏一族的中諸事;興霸,夷州就交給你了,到了那裡再讓陸誠改回甄姓;義妹,你與陸誠在夷州好好治理產業,數年後宗業盡復不會是什麼難事。主要還是興霸,我要是沒能討來官職又回不來,日後夷州業成你是自立爲王還是上表討封隨你,但務必要照看好甄、二族,此二族也會助你成事。”
甘寧搖頭道:“陸僕射,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回來。夷州候也罷,夷州王也罷,我已經不感興趣,我到更想當一個你提及過的冒險王……”
陸仁笑道:“放心我,我不會有事的。子真,你一會兒隨興霸去取兩斤龍涎香封裝好,我要當作夷州貢品獻給朝庭。”行,那時的龍涎香本來就是皇室供品,陸仁這回還真是挑對了東西。
看看差不多,陸仁讓大家都去準備,一直沒有開口的趙雨忽然站了起來道:“師傅,弟子也要與你一起去許都!小雨不才,另有一良策獻給師傅,或許能保師傅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