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高高的大山之間一個狹長的山谷,山谷之間建了一座寨牆,跟城牆上又高又寬,上面有箭垛還有瞭望塔,可容上數百個守衛。
寨牆上掛着一塊巨大的牌子,上書“張氏馬場”四個大字。
張勝的遺體被修羅騎擡了回來。寨門大開,數百家將家丁跪在寨門口,低頭默哀。
最前面一個頭發灰白,身着青衫的老者,精神矍鑠。那老者對着張勝的遺體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才讓人將遺體擡回寨內。他年紀比張勝大,於理不應跪拜,所以只鞠了三躬。
黑衣少女抱着哭得昏昏沉沉的張紫涵跟着修羅騎走了進去。
劉協牽着馬,立在路旁,不住的打量着那灰衣老者。
這就是武林三絕之一的槍神童淵麼?
過了一會,衆人都已進入寨門,只留下童淵和劉協。
劉協望着童淵,童淵也望着劉協。
劉協扔下馬繮,大步朝童淵走去,向前一拜:“晚輩拜見童老先生。”
童淵突然朝他拜了下去:“草民童淵拜見陛下。”
劉協大驚,急忙向前托住他,自己卻趁機拜了下去:“弟子拜於師父門下,請師父受弟子一拜。”
童淵臉上毫無驚訝之色,似乎早已做好收徒的準備,竟然整了整衣衫,實實的接受了他這一拜纔將他扶起來。
童淵一把捏住他手臂上的脈搏,探了探之後嘆氣道:“孔雀膽果然是天下至毒,雖然被千年靈芝化解大部分毒性,只是些許餘毒便如此厲害。陛下體內之毒除了須修習爲師的混元一氣之外,還須每月內服一劑爲師配製的化毒丹,方可徐徐徹底清除餘毒。”
劉協問道:“此毒如此厲害,需要多久才能徹底清除。”
童淵嘆道:“此毒已深入陛下氣脈,須三年方可完全清除。”
劉協臉色大變:“三年。弟子若呆在此地三年,只擔心天下局勢不穩,百姓遭殃。”
童淵搖了搖頭苦笑道:“陛下以天下爲先,爲師甚是敬佩。只是陛下失蹤太久,朝中已立新主。陛下不如在此地清修,待身體康復之後再爲天下計,此毒甚烈,若不清除,日後會有全身癱瘓之險。”
劉協神情黯然,臉色蒼白,呆呆的說道:“他們這麼快就立了新主麼?”
童淵望着他失望的神色,心中一陣不忍,嘆道:“陛下失蹤之後,四萬將士在嘉陵江邊足足尋了陛下一個多月。奈何皇叔劉備認定陛下已駕崩,當即立了陛下的兄長爲帝。又將陛下的飛龍戟和衣物立了衣冠冢,追諡陛下爲衝武皇帝。”
劉協神情呆滯,黯然的說道:“衝武皇帝,他們倒是沒有抹黑弟子,還算有點良心。劉備原本就是梟雄,我實在不該相信他太多。”
童淵安慰他道:“凡事皆有定數,陛下不必憂慮。仙翁左慈已預言三年之後陛下必重登大寶,一統天下。”
劉協搖頭道:“三年,我就給他三年時間吧。如果此三年,他能安定天下,這個皇帝就讓他做去。如果天下大亂,我只好再一次對不起他了。”
說完他又對童淵說道:“此三年之內,師父不要再稱弟子爲陛下,叫弟子爲小虎即可。”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
張勝葬在馬場內的一個小山丘上。
張紫涵靜靜的跪在他的墳前,輕聲的說道:“父親,你一個人睡在這裡寂寞嗎?涵兒每天過來陪你說話好不好。”
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聲音帶着哭腔。
劉協緩緩的走了過去,跪在她身邊,柔聲道:“涵兒不要哭了,這麼晚了,張叔也要睡了,你這樣會吵着他的。你現在是小場主了,要堅強起來,老是哭哭啼啼的,張叔在九泉下不會安心的。”
張紫涵停住了哭泣,轉過頭來抓住他的手腕,摩挲着他手上的傷痕,低聲道:“虎哥哥,你手上的傷還痛嗎?”
劉協笑了笑道:“不痛了。”
張紫涵不好意思的說道:“咬得那麼深還不痛,要不你咬回涵兒一口好不好。”
說完自己倒先笑了,擡起頭來望着空中的滿天繁星說道:“以前父親告訴我,人死之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保佑着地上的親人。虎哥哥,你說天上哪顆星星是我父親啊?”
劉協望着天空思索了一會,毅然的指着北極星道:“那顆最亮的星星就是張叔。”
小蘿莉開心的笑了,拍手歡呼道:“太好了,父親的星星那麼亮,他一定是睜大着眼睛想看清楚涵兒。”
背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
兩人齊齊的轉過身來。卻見是那黑衣女子站在他們身後。
黑衣女子柔聲道:“涵兒快去睡覺吧,不然場主看到涵兒這麼晚還不睡覺,一定會不高興的。”
張紫涵懂事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對着張勝的墳墓道:“父親,我跟文姐姐去睡覺了。”
黑衣少女一把將她抱起,又對劉協道:“小虎,你也回去吧。”
劉協對她笑了笑道:“你抱涵兒回去吧,我陪張叔說會話。”
黑衣少女沉默了一下,抱着張紫涵往山下走去。
劉協跪在張勝的墳前,心頭百感交集。
一個多月前張勝從嘉陵江邊將他救起,又替他醫治了箭傷,這一路上更是無微不至的照顧,想不到不過一日之間便陰陽兩隔,生死茫茫。
黑衣少女將張紫涵抱到臥房內時,小蘿莉已經在她懷抱中熟睡。她將小蘿莉放在被子裡,想了想又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
她想起山上那個奇怪的少年,鬼使神差的朝山上走去。
劉協靜靜的跪在那裡,喃喃的說道:“張叔,你救了我的命,我卻一直沒告知我的真實身份,實是因爲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見諒。此刻我就告訴你吧,我是大漢天子劉協,因爲在陳倉道中了李儒和韓遂的伏擊,身受箭傷且被追殺,不得不跳入嘉陵江。你有救駕之功,他日我若能重登九五,必然追封你爲列侯。”
四野一片靜寂,劉協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十分清晰,剛剛走上山來的黑衣女子全部聽個正着,不禁全身一震。
她呆立在原地,心頭如驚濤駭浪般翻滾了起來,眼中殺機畢露。
一縷殺氣隱隱傳來,劉協猛地轉過身來,見是那黑衣女子,疑惑的問道:“你對我有敵意?”
黑衣女子一驚,隨即恢復神色,淡淡的說道:“我看到場主的墳冢,想起了我死去的親人,所以心中充滿憤恨。”
劉協心頭釋然,哦了一聲。
黑衣女子又問:“你是那個九歲天子?”
劉協眉毛一挑:“剛纔我對張叔說的話,你全聽到了?”
黑衣女子反問道:“董卓和李儒如何了?”
劉協盯着她道:“莫非你的仇人是他們?董卓被李儒所傷,生死未卜。李儒雖然暗施詭計害我至此,但是卻也只剩下殘兵敗將,遲早會覆滅。”
黑衣女子臉上一絲暢快的笑容一閃即逝,語氣充滿譏嘲的說:“不管如何,你終究是敗了?”
劉協不置可否,問道:“你與他兩人何仇?”
黑衣女子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恨恨的說道:“他兩人造的孽還少嗎?我恨不得將他們抽筋剝皮,碎屍萬段。”
劉協嘆了口氣,又問道:“尚未請教芳名。”
黑衣女子板起了臉道:“我姓文,來自那樣宛城文家。你叫我文小倩即可。”
劉協尷尬的笑了笑,轉移話題道:“那日所見的修羅三十六騎,神勇無敵。文小姐乃三十六騎之首領,武藝應更超凡脫俗纔是。”
文小倩冷笑道:“關羽和張飛都曾是你的部曲,難道你武藝比關羽和張飛更厲害?”
劉協頓時語塞。
文小倩道:“三十六騎,是師父從天下蒐羅來的資質極佳的三十六個孤兒,人人修習師父融合刀王宋朝之刀法精髓的所創的絕世刀法,每人若單獨爲將,必爲絕世猛將。他們手中有削鐵如泥的寶刀,身披刀槍不入的寶甲,兼有修羅大陣,三十六人可當三千兵馬。豈是我一弱女子所能比之,只是師父將號令的號角交予我暫時掌管而已。”
劉協驚疑道:“可當三千兵馬?”
文小倩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會信。當年金城破羌一個部落不信,所以一個兩萬人的部落被滅族。當年鮮卑王檀石槐有十萬兵馬保護,卻被師父率三十六騎突入大營,將其重傷。”
劉協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依然不敢相信。
文小倩臉上露出殘酷和鄙夷的笑意,道:“可惜你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否則師父若將這隻神兵交給你,必能令你如虎添翼。可惜啊,可惜,哈哈……”
劉協大惑不解的盯着她道:“你似乎對我很有敵意?”
文小倩臉若冰霜,冷聲道:“因爲你是一個災星,場主遇到你之後才被閻家狗賊所害。”
說完扭頭就走。走到山坡下才回過頭來,望着山上孤零零的劉協喃喃的說道:“終究是可憐的少年人,我實在恨不起來。只等有朝一日遇到董卓和李儒兩個賊子,我必親刃這兩頭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