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漢山巔,繁星滿天,一彎明月當空高掛。
一個藍衣人站在山頂上,仰望着蒼穹出神,正是王越
山風獵獵,吹得他衣襟飛揚。
背後響起腳步聲。他緩緩的轉過頭來。
一個女子一身紅衣,帶着白色的面紗,娉婷而來,風姿綽約。
王越道:“阿依慕公主,你來了。”
紅衣女子道:“叫我飛燕公主。”
王越哦了一聲。
飛燕公主道:“你已來多時了?”
王越默然不語。
飛燕公主感慨的說道:“二十幾年前,你也是每次都比我先來。因爲你怕我先比你先來,會有危險。
王越笑道:“二十多年了,你倒還記得。這麼多年了,你還好嗎?”
飛燕公主冷笑道:“託你的福,二十幾年一去不回,我還能好到那裡去?”
王越道:“二十幾年前,我明明已答應你父親留在鮮卑效力,可是他依然要殘殺不願歸降的漢人英雄,我不得已而爲之。”
飛燕公主冷冷的說道:“王先生爲了漢人武林同道,大戰鮮卑騎兵,劍聖之名,威震天下,風光無限。又豈會在意一個苦命女子的孤苦伶仃。”
王越黯然道:“抱歉。”
飛燕公主全身一陣顫抖,淚珠已經涌出,泣聲道:“二十幾年的孤苦,難道就是抱歉兩字了之?”
王越嘆道:“此生已無以爲報,如有來生。願……”
不等她說完,飛燕公主厲聲叱道:“此生你已經欺負我夠了,還想來生再欺負我?”
王越啞口無言。
飛燕公主又冷笑道:“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妙齡女子。如今已變成老嫗,這都是你造的孽。”
王越愕然的說道:“老嫗?”
飛燕公主哈哈笑道:“怕我一臉老態嚇到你,我偏要讓你看看。”
說完一把扯下蒙面紗巾,露出面容。
王越瞬間呆住了:“果然很老。”
飛燕公主酸楚的笑道:“紅顏白髮,都是你造的孽,你居然敢說我老。你這個負心的男人!”
王越苦笑道:“如果這麼年輕美麗的面目也算老的話,我是不是算作老態龍鍾、風燭殘年了?
月光下的飛燕公主。明眸酷齒,臉如白玉無瑕,看起來三十都不到。成熟的美麗和風姿在月下更是別具一番風情。
飛燕公主噗嗤一笑,戲謔的望着他道:“堂堂天下第一劍客似乎在大漢過得並不好,二十多年了,居然連個正經的官職都沒混到。反而做起了殺手。”
王越尷尬的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飛燕公主又譏嘲的笑道:“瞧你這落拓的樣子,似乎也未曾娶妻生子吧。當年英俊瀟灑的少年劍客,風靡無數鮮卑少女,卻丟下鮮卑駙馬不做,回到大漢浪跡天涯,連個家都沒有,可憐可嘆啊。”
王越苦笑道:“終究不及公主,如今兒子都已長大爲鮮卑大將。”
飛燕公主臉色一僵。隨即轉變話題問道:“那姓古的小子是什麼人?”
王越道:“恕難回答。”
飛燕公主冷笑道:“你當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其實從你出現在臺上那刻起。我就猜出那小子是誰了?”
王越豁的盯着她,滿臉的驚疑和不信。
飛燕公主道:“這二十幾年,我一直派人在打聽你的下落。前二十年你流落江湖,六年前你卻時來運轉,攀上了高枝,當上了漢人的中郎將。本以爲你從此飛黃騰達,我也就安心了。誰知三年前,你們大漢的小皇帝卻在陳倉道遭伏,你失去了依靠,也掛印辭官,從此不知去向。隱龍號稱天下第一殺手組織,卻無背後靠山,而且居然擁有連弩神器,我一直疑惑不解。當你出現在臺上的時候,我終於想通了。”
王越怔怔的望着她,等待着她繼續說下去。
飛燕公主譏嘲的笑道:“姓古的就是昔日的小漢帝。漢人傳言他投嘉陵江而死,必是在嘉陵江上被張勝所救,而後在張氏馬場養傷,並和童淵學得一身武藝。只是堂堂的大漢天子,居然跑來參加鮮卑公主的比武招親大會,倒也是有趣。”
王越喟然嘆道:“你還是和當年一樣的聰明,居然可以通過這些蛛絲馬跡推算出來陛下的來歷。”
飛燕公主冷笑道:“鮮卑的公主難道註定要被漢人所負麼,可憐我那正當妙齡的侄女,又將一顆芳心繫在一個漢人身上。而那漢人卻正是陷害鮮卑王族的元兇。”
王越眉毛一挑,問道:“此話何解?”
飛燕公主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當我不知。你等坐觀步度根和我等相鬥,然後從中漁利,意圖擾亂我鮮卑。你等派人毒殺了鮮卑王,再故意保護鮮卑小主,造成鮮卑主弱臣強的局面,和你們現在的大漢一樣,最後羣雄並起,四分五裂。”
王越苦笑道:“你錯了。毒殺鮮卑王的不是別人,正是你那寶貝兒子。他勾引鮮卑王妃,毒殺鮮卑王,又派人刺殺鮮卑小主。這樣扶羅韓和步度根均爲叛亂者,罪不可恕,不能繼位。鮮卑王族再無男嗣,他就可以藉機成爲鮮卑王的繼承人。用心之毒,令人嘆止。”
飛燕公主全身劇震,雙眼淚水噴涌而出,雙手顫抖着指着他道:“你胡說。”
王越滿臉的冷笑,不再說話。
飛燕公主全身顫抖了許久才平靜下來,對着他苦澀而艱難的說道:“他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你明知道他在胡作非爲,爲何不制止他?”
“我的兒子?”王越全身如遭電擊。
飛燕公主冷笑道:“他今年已經二十六歲,難道你忘了二十六年前,你對一個鮮卑女子做了什麼?”
王越滿嘴的苦澀:“我……我……”
飛燕公主掩面奔向山下,留下王越在風中凌亂。
不到兩天,鮮卑草原風雲激盪,局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鮮卑王浦頭被人毒死,小主阿古木郎即位,年僅七歲,比當年劉協還小一歲。飛燕公主和劍舞公主輔政。
浦頭之弟步度根叛亂失敗,在幾個不明身份的人協助下,逃出彈漢山王庭,投奔中兄扶羅韓。
與此同時前任君主,和連之子,劍舞公主的堂兄蹇曼,被宣佈與步度根共同叛亂,處以極刑。
扶羅韓部五萬多人與鮮卑王的親衛軍激戰,在風逸率領的五千阿爾斯楞精騎的衝擊下,潰敗而逃。
慕容鮮卑部假意同意與闕居鮮卑一同起兵攻打彈漢山王庭,卻暗中突襲了闕居鮮卑軍,殺得八萬闕居鮮卑軍大敗而逃,慕容鮮卑得以佔領闕居鮮卑部分領地。
鮮卑王金帳中,海日圖雅和阿古木郎靜靜的跪在浦頭的靈前,身邊的風逸和另外一個強壯如熊的將領分立在兩旁。
一天前還活生生的鮮卑王,突然就此撒手西歸。令海日圖雅痛悔不已,千防萬防,卻依舊詭異的被人在酒中下了毒。
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我緊急軍情要進去報與鮮卑王和劍舞公主。”這赫然是劉協的聲音。
海日圖雅心頭一跳。
“你是什麼人?敢進王帳?再不離開,就地誅殺!”胡和魯厲聲喝道。
阿古木郎從地上蹦起,高聲喊道:“是姑父來了,速速讓姑父進來!”
海日圖雅望着他一陣無語。
王帳門口前面的士兵立即讓開一條路來,這位是鮮卑的準駙馬,又有小王的命令,他們那裡敢再阻攔。
胡和魯依舊攔在門口。
劉協眼中厲芒一閃,全身瀰漫出一股殺氣,寒聲道:“不想死的話給我閃開。”
胡和魯全身激靈靈一顫,不覺的讓了開來。
劉協哼了一聲踏入王帳,背後傳來一陣殺意。
劉協冷冷的說道:“如果你敢拔刀,我保你活不過三招。”
說完朝帳內走去。
胡和魯握着刀柄的手在顫抖,終究不敢拔出。
劉協走到浦頭的靈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
海日圖雅嘆了口氣道:“你來幹什麼?”
劉協道:“慕容鮮卑和闕居鮮卑就要殺來了。”
海日圖雅驚得站了起來:“你敢謊報軍情?我等答應慕容部可以將攻下的闕居領地據爲己有,慕容部正在追殺闕居部,豈會前來攻擊?”
劉協冷聲道:“闕居的領地豈能和彈漢山王庭相比,慕容部原本爲逐利而來,哪邊利益大,就自然奔往哪邊。你們草原民族一向弱肉強食,難道這個道理你不懂?”
海日圖雅驚疑的說道:“你如何得知?”
劉協淡淡的笑道:“我與隱龍的關係,想必你早已調查清楚,何必有此一問。如果情報沒錯的話,明日凌晨將有十二萬大軍來襲。”
海日圖雅臉色變了,風逸道:“你等保護小主,我去找姑姑商議。”
劉協話中有話的對阿古木郎道:“鮮卑王閣下,除了風將軍和公主,其餘人等均不可信。有的至親之人,反而可能是吃人的豺狼。”
海日圖雅愕然的望着,若有所思的對風逸道:“保護好小主,任何人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