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
對面又響起喊殺聲,大軍又緩緩的涌來。
這次來的只有兩萬多士兵。全部是清一色的密密麻麻盾牌兵,斜舉着盾牌遮蓋住頭部,形成一個巨大的天棚。仔細看時,卻發現每個盾牌兵都又抱着一個土袋。
他們是來填護城河的。
“讓他們填,不要放箭!”張遼冷靜的說道。
“填了護城河豈不是失去一道屏障,可任由他們搭雲梯攻城?”劉協問道。
“盾牌高舉在頭頂,連弩勁道雖大,放十箭亦難以射殺一敵。城中只有**萬枝箭,而敵人還有十四萬多。若任意發射,箭盡之時則是城破之時。”
劉協心中一驚。自己只是一個殺手而已,從未參加過戰爭。而張遼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五子良將,令孫吳聞風而喪膽的守城高手,豈能棄此良將不用而由自己逞能來指揮?
劉協立刻道:“朕深居宮殿,戰事不熟。守城之戰,由張將軍全權指揮。”
張遼聞言心中一熱:“末將必不辱使命!”
張遼立刻吩咐連弩手不可輕動,未得令不可擅自放箭。同時叫城內士兵往城牆上搬運擂石。
城下的護城河不到半個時辰就被大大小小的土包填平。敵軍填平之後緩慢而又秩序的撤退。
過了一會,城下大軍又黑壓壓的像潮水一般涌來。這次是傾巢而出了。
最前面的還是兩萬多盾牌兵,盾牌兵中間夾着近百架雲梯,再後面是數萬刀兵和槍兵,然後是弓箭兵,最後纔是騎兵和輜重隊。
由於連弩的射程使弓箭兵毫無用武之地,騎兵對於攻城戰更是起不到應有的作用。所以放到最後。
盾牌兵一步步的靠近。大軍步步爲營像坦克一樣碾壓而來。
劉協突然心念一動,走到弩車之前,將瞄準器對準下面的盾牌兵猛的連按機簧。二十隻箭連連激射而出。
只聽嘟嘟猛烈的數十聲盾牌穿裂聲,**個盾牌兵倒在地上。大彈簧弩車的威力果然驚人。
劉協興奮起來,叫李逸飛前來幫忙裝箭。又是一輪激射而出,對面又倒了一小片。張遼見此情形,立刻吩咐幾個弩車手依樣施爲。
由於擔心連弩的威力,董卓軍要保持陣型,所以推進的速度很慢。六七輛弩車左射一片,右射一片,對着人羣一陣亂射。
開始由於被射中的人少,未影響大軍的軍心。但是逐漸被射倒的地方多了,盾牌兵們開始明白他們的盾牌並不能完全保護他們。而且由於距離較遠,他們並不知道能發射這種強勁利箭的弩車只有七臺,以爲是城牆上那數百臺普通連弩發射出來的,開始恐慌起來。盾牌兵並不是董卓的嫡系西涼軍隊,而是將原南軍、北軍、西園軍以及幷州軍中的盾牌兵集中組織起來的雜牌軍,互相配合和訓練較少,遇到變故不能迅速統一應變。以致這種恐慌迅速蔓延起來,盾牌兵立刻亂了陣腳。有的不甘心這樣慢慢的等死想往前衝,有的想往後退,人羣開始騷動起來,陣腳逐漸散亂。
十五萬的隊伍就像一隻巨大的怪物。前面的人亂了陣腳,後面的指揮官董卓等人還沒搞清楚情況,急忙派傳令官前去打探。
張遼在城上看個真切,一邊令連弩兵不要擅動,一邊叫城牆上的士兵喊“殺”,城牆上三千多名士兵齊聲大喊“殺”,喊聲驚天動地。
董卓的盾牌兵陣腳原本只是小小的騷亂,突然聽到對面大聲喊殺,不明就裡。部分人也跟着喊殺聲開始往前衝,其他人盾牌兵糊里糊塗的也跟着吶喊往前衝。於是兩萬多盾牌兵手持着盾牌和大刀呼啦啦的往前城門衝了過來。將近百架雲梯甩在了後面。
後面的步兵看前面的士兵突然往前衝,也沒搞清楚情況,稀裡糊塗的跟着往前衝。可憐那些什長以及百人將等低級軍官,喊衝也不是喊停也不是,只有也跟着瞎衝。
董卓等人坐鎮中軍,見到前面突然亂衝,急忙派人截住,可惜前面的兩三萬軍隊已經呼啦啦的全部往城門衝去,哪裡叫的住。
這就像後來的淝水之戰一樣,前秦的軍隊稍稍後退,二三十萬軍隊跟着一起退,卻根本不明白爲何而退,這時大內奸朱序在前面喊“秦軍敗了!秦軍敗了!”,後面的軍隊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便撒腿就跑,不戰自敗。
十五萬軍隊同樣是個龐然大物,董卓軍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張遼見前面的盾牌軍已經衝到城下,立刻叫守城軍士放滾石。同時令連弩手放箭。
巨大的滾石一塊塊的砸了下來,盾牌軍成了活靶子被砸得頭破血流,到處亂竄。後面的雲梯車早被衝得七零八落。盾牌兵們這才明白他們衝到城下純粹只是前來挨砸的,急忙往後退逃。
四千多隻弩箭黑壓壓的射向後面衝上來的刀兵和槍兵,呼啦啦的倒了一大片。前面逃回的盾牌兵又與他們迎面亂撞,兩三萬人亂成一團,倉皇而逃,又將後面的整齊的隊列撞得東倒西歪。
董卓氣得直吐血,立刻下令退兵重新整頓列隊。
這一輪下來,射死兩千多,砸死將近一千,自相踐踏踩死者一千多,傷者無數。
劉協望着地上橫七豎八滿地的屍體久久無語。
這些可憐的士兵,他們原本都只是平常百姓子弟,。他們受人催使,根本不知道爲何而戰,就在城下稀裡糊塗的把命送掉。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香閨夢裡人。”劉協傷感的吟出了此兩句詩句。
下一輪,董卓將會吸取這一輪攻擊的教訓,戰況將會更爲慘烈。更多的人將不明不白的埋骨在洛陽東門。
旁邊的王允聽到劉協吟出這兩句詩句,心裡一陣劇震。這九歲的小皇帝不但武藝高強,連文才也是如此驚世駭俗。
“陛下這是憐憫城下死去的那些無辜的士兵了,臣代天下蒼生拜謝陛下。”王允顫聲拜道。
劉協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王允又道:“臣有一計,可結束這場兵戈。”
劉協聞言猛的一激靈,揪住他的衣服激動的說道:“你有何計,速速道來!”
太陽冉冉升起,血紅血紅。
照在滿地狼藉的屍體上和鮮血上,更顯得格外刺眼。
這是一個殺戮的早晨。
要麼殺人,要麼被殺。別無選擇。
“你們爲何而戰?”劉協喃喃的望着遠處漸漸涌來的董卓大軍。
對面的軍隊越來越近。他們踩着同伴的屍體前行,鮮紅的陽光照在他們的鎧甲和刀身閃着紅紅的光。
這次來得軍隊不多,只有大概兩萬人,走的很快。兩萬刀盾兵,中間夾着近百架雲梯車,沒有其他兵種。
在董卓看來,城樓上不過兩千士兵,兩萬對兩千已經完全足夠。只要雙方將戰鬥在城頭上展開的時候,他的後援部隊就會蜂擁而至,拿下東門。
弩車手推着弩車依舊對着城下掃射,不時的射到一小片,但是隊形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快速的向城牆奔來。
張遼令弩箭手退後,在城樓上增加了五百士兵,同時將六百多裝箭手也撤出來跟其他士兵組在一起。
除弩箭手外,共三千士兵。一組負責投滾石,一組手執長槍伺機擊殺爬上城樓的敵人。
城下另有兩千士兵負責往城上搬運滾石。由於昨天採了一天的石頭,城內的滾石已經堆積成數座小山。完全足夠守城所用。
城外的董軍離城牆還有三十米的時候,突然一聲吶喊,兩萬刀盾兵和近百輛雲梯車猛的朝城牆下衝了過來。
只聽連續啪啪的雲梯與城牆撞擊的響聲,數十架雲梯已經搭上了城樓,雲梯上的士兵開始往城樓上爬。城牆下站滿了刀盾兵準備爬梯登牆。
“放滾石!”張遼一聲大吼。
古大的滾石沿着雲梯滾滾而下,只砸得董軍哭爹喊娘,頭破血流。
雲梯不斷地架上城牆,董軍不斷地爭相往城牆上爬,滾石不斷的沿着雲梯滾落。
一時間,喊殺聲、慘叫聲、滾石砸地聲夾雜在一起,響徹雲霄。
這裡是戰場,是屠場,是人間的鬼域。
半個時辰下來,董軍損失了兩三千人,卻始終沒辦法佔領城樓。
由於刀盾兵不能同時持刀盾上樓,所以只能丟下木盾持刀上梯。手持短刀的刀兵即使爬上樓梯也被長槍兵利用武器長度優勢戳下樓去。王越、張遼、胡車兒等人更是以一當十,砍菜瓜一樣的將登城的董軍砍了下去。
即便如此巨大的守城優勢,守城軍士仍然死傷的了四五百人,城內的士兵不斷往城樓上補充人員。
張遼望着城下堆積如山的木盾,突然轉身對着城內士兵大喊:“取五百個火把來!”
攻守的慘烈戰鬥仍在繼續。
突然從城牆上丟下無數的火把來,城下的士兵連忙紛紛避讓。火把掉到城下那些刀盾兵扔下的木盾上。那些火把都是被油脂浸泡過的,掉到乾燥的木盾上,轟的一聲城下到處燒起了大火。
火光熊熊,董軍一陣哭喊慘叫,紛紛往後退逃。捱得近的士兵手上的木盾也起火了,立即將木盾隨手亂扔,扔到人羣裡又產生更大的騷亂。
兩萬多人互相踐踏逃竄,全無陣型,手上的盾牌不是丟棄就是隨手拖着跑。
“放箭!”張遼大喝。
“不要!”劉協大驚。
可是爲時已晚,那些等待多時的連弩手早已迫不及待的將手中的連弩對準那些奔逃的董軍,箭雨傾盆而下。
無數人在箭雨中倒下。
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越來越濃了。
劉協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輪,董軍至少死傷四千人,近百架雲梯全部燒燬。
三輪下來,上萬條鮮活的生命就此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