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棵燃燒的大樹帶着熊熊的火焰倒了下來,又點燃一片大火。
大火藉着山風,越燒越快,漫天的濃煙和火光。
劉協只感到背後一片灼熱,似乎那火就貼到背上要燒了起來。
他原本已經遠遠超出大火燃燒的範圍,憑他多年叢林的生活,這樣的樹林他原本是如履平地的。
可是他卻感覺腳下越來越沒有力氣,速度越來越慢,很快就要被大火追上。
終究是一具十歲兒童之軀。
他嘆了口氣,奮力一蹬樹幹,繼續在樹林中縱躍奔馳。
樹下更是炸開了鍋,熱鬧非凡,無數的走獸被大火趕了出來,跟他一樣玩命逃奔。
有野兔、獐子、麋鹿、狐狸等小獸,也有猛虎、豹子、熊、獾等猛獸,還有毒蛇和蟒。
下地逃奔是根本不可能的,後面已經不斷傳來走獸們的慘叫和熟肉的香味,他若下樹必然會葬身火海。
只是這腳下越來越軟,全身越來越乏力。
前面出現一片低平的空地,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根矮矮的青草,劉協奮力一躍,落在草地上,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向前奔跑幾米,呼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全身癱軟。
剛剛坐下,一聲恐怖的低吼聲驚得他又跳了起來。
一隻金睛白額猛虎出現在他面前,惡狠狠的盯着他,發出低低的吼聲,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劉協將手按上腰中的龍淵劍,卻發現手腳無力,全身在顫抖。
面對這百獸之王,他第一次感覺到無力抗衡,哪怕是有利劍在手。即便是贏了也是慘勝,誰知道後面還會不會再來一隻猛獸。
他往身後望了一眼,不遠處是一片斷崖。
他右手抽出利劍擋在身前,左手從懷中掏出天蠶絲繩飛抓,身子緩緩的後退。
龍淵劍在火光和陽光的照耀下閃出奪目的光芒,那猛虎似乎也極爲忌憚,只是低低的吼着,也跟着劉協後退的腳步緩緩的逼來,不敢直接猛撲過來。
眼看退到了斷崖邊,劉協往下一看,不過十幾米高,暗暗鬆了口氣。
左手絲繩飛抓一抖,那猛虎以爲要向他攻擊,低吼一聲退了一步,飛抓由精鐵打製而成,狠狠的抓在砂石土中。
劉協試了下飛抓的力量,往後一縱,跳下懸崖,身子懸在半空中,將龍淵劍往劍鞘中一插,右手又掏出一根絲繩飛抓,狠狠的抓在懸崖壁上的石縫中。
然後左手一抖,懸崖上的飛抓便離土而起。
咔,這一抖用力過大,懸崖壁上的那塊石頭已經風化,不堪承受,居然鬆動下來。
劉協像風箏一樣掉了下來,他臨危不亂,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立即右手一抖,想將飛抓再次抓向崖壁中。
卻覺手臂一軟,那飛抓只是在崖壁上颳了幾道淺淺的劃痕,並未抓住。
劉協大驚,再將左手一抖,手臂竟然發軟發不出力來,依然只是在崖壁上輕輕的颳了一下。
他只覺全身無力,形同虛脫,像塊石頭一樣從十多米的懸崖上掉了下來。
崖下是一片砂石地,摔下去非死即傷。
劉協緩緩的閉上眼睛,無計可施。
“呀!”他聽到崖下傳來一聲驚訝得叫聲,隨即傳來一聲砰的砸地聲。
“什麼東西掉下來了?”他身子仍在空中,腦海中疑念一閃而過,便也摔落在崖底。
砰,他只覺身子下一軟,然後傳來一身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便被巨大沖擊力撞暈過去。
一個十七八歲左右,虎頭虎腦的少年,持着一柄純鐵打製的兩刃三尖刀,怔怔的望着摔在一具虎屍上的劉協,喃喃的道:“哪來的小孩,看他細皮嫩肉的樣子,不像是山裡的獵戶啊。可惜俺剛打的老虎了,恐怕虎皮都要被他砸破了。”
原來他遠遠的看到有人從懸崖上掉落下來,趕救不及,便將肩頭的虎屍扔到崖下,劉協剛好摔落在虎屍之上,絲毫不差,那骨裂的聲音也是猛虎身上的肋骨被他壓裂所發出的聲音。
他擡起頭來望着崖上滔天的火海,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劉協,頓了頓腳道:“這麼大的火遲早要燒下來,山裡是呆不住了。這小娃娃又昏迷不醒,看他這樣子必然是大戶人家,不如先救了他到吳神醫那裡去,待到他傷病好了再問他家裡賠我虎錢。”
他的眼睛落到劉協腰間的一塊玉上,立即雙眼放光:“好大一塊羊脂白玉,這小娃娃必然是個大官家的子弟,要是能把我老水推薦到軍營裡去,憑我老水一身功夫,日後一定能建功立業,混個將軍噹噹。”
說完一手抱起劉協,一手提着那柄沉重的兩刃三尖刀,樂滋滋的往山外走去。
一間低矮的草堂裡,劉協靜靜的躺在一張鬆軟的牀鋪上,依然昏迷不醒。
一個留着山羊鬍須的中年人,將蓋在他身上厚重的麻布被子扯了扯,蓋住露出來的手掌,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俺說庸醫,這小娃娃怎麼睡了三天三夜還沒醒,你的醫術到底中不中啊?不中我另請高明瞭。”
後面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正是那個救起劉協的少年。
被稱作庸醫的中年人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回頭瞪了一眼那少年,道:“你這水貨敢稱這位貴人爲小娃娃?你知道這位小貴人是誰嗎?”
那虎頭虎腦的少年大喜:“莫非是哪位公卿家的子弟?哈哈,這下俺老水走運了,俺對他有救命之恩,一定要他家大人將俺推薦到軍營去,要是能當個伍長、什長啥的就更好了?”
中年人滿頭黑線:“你這個水貨就這點出息啊?”
那少年把頭一昂,傲然說道:“俺雖然救了他一命,但總不能以此爲功索要官職,俺老水要憑自己一身武藝,持手中刀,衝鋒陷陣,馳騁沙場,建立出與冠軍侯一般的功績,光耀俺水家門庭。”
中年人搖搖頭,冷笑道:“功追冠軍侯,虧你也敢發此狂言。俺說水貨,你要是不吹大氣,俺跟你還是好兄弟的。”
旋即又笑眯眯的說道:“不過你水家這次真是祖墳冒煙了,居然救下一個天大的貴人來,俺老吳少不得也要沾你的光了。”
少年眼露異色,驚道:“天大的貴人?那得有多尊貴?你小子怎麼整了三天,還沒給俺整醒來?他只不過輕輕的摔了一下而已。”
中年醫生搖搖頭道:“這位貴人的摔傷只是皮外傷而已,關鍵是內傷,積累多日而爆發,一時間難以完全康復。”
“內傷?什麼內傷?”少年驚問道。
“此乃小馬拉大車所造成的內傷?”中年醫生道。
那少年鄙夷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庸醫是不是昏頭了,既然這位是天大的貴人,又怎麼會自己去拉大車?”
那中年人頓時無語,黑着臉道:“我說的小馬拉大車只是一個比方,說明白點,就是以我這樣的羸弱之軀體,舞起你那杆兩刃三尖刀與人大戰三百回合所造成的內傷。”
那少年一瞪眼,一臉的不屑,哼了一聲才說道“俺說庸醫,你要是不吹大氣,俺跟你還是好兄弟的。你也不怕閃了舌頭,俺這把刀重五十六斤,你扛起來都走不動幾里路,居然敢說舞起俺的刀與人大戰三百回合。”
那中年人氣得直哼哼,怒道:“你這水貨一根筋啊,俺都說了是打比方。這位貴人年不滿十歲,根骨也不過中等,卻屢次耗用巨大的真力,身體不堪承受,落下了內傷的病根,故此昏迷不醒。”
那少年人驚道:“你可有辦法醫治?”
那中年人捏了捏山羊鬚笑道:“幸虧俺有一枝家傳的千年靈芝,不但可治癒他的內傷,還可大大壯其根骨,以免再次受傷。”
那少年人眼睛睜得大大的,不解的望着他:“這枝千年靈芝,你父親病逝之前都捨不得服下,你居然給了一個外人,你可真捨得下血本。”
中年人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正色說道:“先父自知壽元已盡,故不願浪費此千年靈藥。而這位貴人年不滿十歲,用此藥可受益終生,更何況先父只是俺一人之父,而這位貴人卻是天下人之父。”
少年人又是一驚:“什麼?”
這時病牀上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音:“水……水……”
中年醫生臉色一喜,立即將牀頭案几上的一杯溫水喂到劉協嘴邊。
劉協喝了幾口溫水,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疑慮的望着眼前的兩個人和小屋,問道:“這是在哪裡?”
中年人身子一震,納頭就拜:“草民吳孟,叩見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少年人呆住了,怔怔的望着劉協,恍然在夢中,被吳孟一拉褲腳,這才驚醒過來,跪拜在地:“草民水無塵,叩見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協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低聲喝問:“這是哪裡,你等又是何人?爲何呼我爲陛下?”
吳孟急忙答道:“草民乃民間草醫,世代行醫。他乃山中獵戶,恰逢陛下蒙難,救得陛下到此。當日陛下大祭亡靈之日,草民也在京師,有幸見得陛下尊嚴,在整理陛下衣服之時,不慎窺見玉璽,故確認是陛下。”
劉協鬆了一口氣,拱手道:“幸得兩位義士救助,朕方得脫難。不知朕昏迷有多久了?”
吳孟道:“回陛下:能夠爲陛下盡力,是草民的榮幸。陛下已昏迷三日三夜,今幸已醒來。”
劉協驚得坐了起來:“什麼?朕已昏迷了三日三夜?此處離京師多遠?朕得立即趕往京師!”
吳孟急忙低聲道:“陛下不可太急。陛下年幼,身體雖然健康但根骨尚未夯實,卻屢屢耗用巨量真力,導致根骨不堪承受而落下內疾,以致呈虛脫無力之症狀。幸得草民祖傳得一枝千年靈芝,不但可治癒陛下之內疾,還可增強陛下之根骨。只是陛下身體虛弱,虛不受補,草民不敢將靈芝給陛下一次喂服,須分六日服治。今已三日,須再服三日,此三日不可輕動,草民探陛下脈搏知陛下習得運氣之法,故此三日陛下可在此服藥並打坐運氣,則藥效更將倍增,大大有益於陛下身體。還望陛下三思。”
劉協心頭一凜,想起當日在樹林中手腳乏力,最後連拋出飛抓的力氣都沒了,差點摔死在山崖下,原來是這個原因。想那京城裡有曹操、張遼、王允以及盧植等人坐鎮,且出事之前自己爲以防萬一,已與曹操等人商量了保衛京師之策,應該不至於這一兩天出亂子。
於是便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