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在長安造反稱帝。劉協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是九月中了。
御書房中增加了八張君子椅,劉協將此當做一個小會議室,凡緊要大事必先跟三公要員先在御書房討論出個結果,再到朝堂上宣告。
本來張遼和劉備是不夠級別參加這樣的機密會議的,但是對於軍事方面的事情,劉協始終相信歷史上以八百破十萬的神將張遼和三分天下的梟雄劉備的見解,不會遜於軍事經驗主要來自征討黃巾軍的三公。
五人已到齊,看了密信,一個個臉色凝重,皺眉沉思。
劉協緩緩的說道:“我聽聞董卓之所以決意造反是因爲他一家老小被殺而受到刺激。我曾請太尉大人緝拿兇手,並派人到長安與董卓解釋。不知此事辦得如何了?”
皇甫嵩忙答道:“臣查的當日過關者共有兩批人,第一批三四百人,扮作販賣棗子的客商先行過關,第二批即御林軍護送董氏家眷過關。臣猜測第一批即爲殺手,京中無人有此能力蓄養如此之多殺手,多半爲袁紹之流所爲。臣派去長安的人至今未回,想必已被董賊所殺。”
劉協怒道:“他等扮作賣棗的客商,通關文牒何來?他等如何如此準確得知董氏家眷到達關外時間?朝中必有內奸。”
皇甫嵩臉色一紅,連聲稱諾道:“是,臣一定再去嚴查,必將那吃裡扒外的內奸捉拿並刑之以法。”
劉協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責怪這位昔日威名赫赫的老臣,又道:“如今董賊造反,朕當何以處之?”
衆人不語,依舊低頭沉思。
劉協看到張遼擡頭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了頭,知道他礙於自己的官階太低,不便搶先回答,便點名道:“張將軍,你有何見解?”
張遼一看點自己的將了,也不在遮遮掩掩,挺身而起,慷慨陳詞:“末將以爲,董卓雖然勢大,不過烏合之衆,末將願領八萬御林軍,奔襲長安,盡破西涼羣鼠,斬董賊之狗頭,懸於東門,以示天下。”
話音未落,王允立即站起駁斥:“不可!不可!將軍不可逞意氣之勇。董賊坐擁二十萬大軍,西涼諸州又全部響應,又有二十萬軍。而京師只有御林軍八萬,城門守軍兩萬,再加虎賁、羽林等軍合計不過十一萬,如何抵得四十萬大軍?況且西涼多精騎,而京師多步兵;西涼人久經沙場,英勇善戰,悍不畏死,而京師軍多爲新招募軍士,作戰必然怯陣。此去若征討,無異於驅羊搏虎。更何況袁紹等人尚對京師虎視眈眈,謀圖不軌,即便此去能勝董卓,京中兵力薄弱,難保不被宵小所乘。”
作爲一個始終以朝廷和天子爲重的老臣,肯定是不同意小皇帝親自去以身犯險的。自光武帝劉秀建立東漢以來,幾乎沒有出現天子御駕親征的情況。更何況近幾任皇帝,別說馳騁疆場,就是安穩的住在皇宮中,也是一個個短命沒有活過36歲的。而且有了上次邙山被刺的驚心動魄的經歷,王允哪裡肯再讓劉協去涉險,所以語氣說得很急也很重。
盧植見他說得直白,不免令小皇帝臉上難看,又出來打圓場:“不若先派重兵堅守函谷關,再下旨到地方徵召兵力,待兵力與董賊相當之時,再去征討不遲,此爲完全之策也。”
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顯然這兩位老臣都不敢讓劉協去冒這麼大的風險。畢竟戰場上槍林箭雨的,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
張遼滿臉不以爲然,正要反駁,被劉協用眼神制止。
劉協只需要他拋磚引玉即可,不想讓他太出風頭而產生內訌。張遼爲將,盧植和王允兩人可算是相,在朝廷局勢微妙的情況下,他可不想在他的支持者裡面出現將相不和的局面。
劉協轉過頭來問臉色嚴肅,似在苦苦思索的劉備道:“不知皇叔有何高見?”
劉備緩緩的答道,似乎一字一句都經過仔細的斟酌:“臣認爲張將軍說的對,我天朝大軍豈是西涼宵小可敵,當一戰破之。但司徒大人和司空大人言之也有理,此舉關係江山社稷,當以求穩爲重。至於是戰好還是守好,臣還在思量之中,一切聽陛下定奪。”
劉協臉色一僵,這特麼是三分天下的梟雄說的人話麼?這年頭就會打太極了,我本來把滿腔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你卻兩邊說得都有道理,把皮球踢給我了。
“哈哈哈……”一旁一直不語的皇甫嵩爆發出一陣大笑。
劉協眼中一亮,笑道:“不知太尉大人爲何發笑?”
皇甫嵩傲然笑道:“我笑三位大人太過穩重,誠如張將軍所言,西涼宵小不過一羣烏合之衆,何足掛齒。陛下有七勝,而董賊有七敗,破董賊易如反掌。”
劉協微微一笑:“願聞其詳!”
皇甫嵩收斂住笑容,正色道:“董賊乃逆反之賊,陛下乃大漢天子,此道勝也;董賊兵雖多,雜而不齊,陛下之精兵,齊心禦敵,此治勝也;董賊之西涼鐵騎雖精,陛下有神兵利器,此兵勝也;董賊殘暴不仁,人人憤恨,陛下恩施天下,德昭四方,此仁勝也;董賊獨斷專權,不聽人言,陛下乃聖明之君,納諫如流,此度勝也;董賊尚有馬騰爲內患,陛下東有孟德御之,無後患之憂,此勢勝也;董賊面目醜陋,令人生憎,陛下風華絕代,氣勢逼人,臣民敬之,敵兵畏之,此氣勝也。陛下有此七勝,大軍一出,必敗董賊,何須苦等招募地方軍隊。況且時間拖得越久,則西涼和三輔的百姓就越多一分苦難。”
劉協當即就驚呆了,這可是把人品和長相都算進來才湊起的七勝七敗啊。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問道:“百姓的麥子收割完畢否?”
王允正要反駁皇甫嵩,卻被劉協這無厘頭的一問搞得莫名其妙,回道:“割麥已接近尾聲,再過三五天,就當全部收割完畢。”
劉協又問道:“今年收成如何?”
王越笑道:“託陛下洪福,今年麥粟均大豐收,百姓皆大歡喜。”
劉協露出滿意的笑容,又吸了一口氣道:“好,你等此刻就去籌辦備戰事宜,待割麥完畢後,朕當御駕親征,討伐董賊。”
五人齊齊一驚,王允搶先急道:“陛下萬萬不可親身涉險,征討之事,只需遣一大將率軍前往即可。陛下莫非忘記當日北氓山之險了。”
劉協神情一肅,正色道:“此戰關乎我大漢的國運,勝則天下震服,四海安平,敗則朝廷主力盡失,天下諸侯紛紛擁兵自重,無視朝廷,大漢氣數恐就此衰落。此等江山社稷大事,朕豈能束手旁觀,等閒視之?自黃巾之亂以來,紛亂之象已起,溫室裡的皇帝,成不了大氣,朕必當效仿武帝,親身征討天下,方可建立太平盛世,延續我大漢的千秋基業。”
王允說不過他,心中一急,撲通跪在地上:“請陛下收回成命!”
其他四人也跟着跪倒在地上。
“朕心意已決,你等不得再諫。朕師從第一劍客,又與關、張兩員虎將學得馬戰之術,縱事不濟,也能逃得性命,你等不必多慮。”
劉協的聲音很輕很從容,卻決然而不容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