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東門城門大開,百姓夾道相迎。
劉協換騎上逍遙馬,在衆將的簇擁下緩緩策馬入城,不停的舉起馬鞭向兩邊的百姓示意。
雒陽的百姓又一次有幸得睹陛下真容,通往皇宮的路上人山人海,呼喊萬歲的聲音響徹雲霄。
劉協一直保持着笑容,手上不停的搖動馬鞭示意,眼中竟然不覺流下了淚水。
君不負百姓,百姓必不負君!
文武百官被放行出宮,回府休息,休朝三日。
城外的所有大軍被勒令全部仍舊退到五十里以外的地方安營紮寨,聽候旨意。
次日,袁紹大營,中軍大帳。
二十多個綠衣蒙面人分跪在兩邊,把頭貼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袁紹臉色鐵青,厲聲怒斥道:“五十多個江湖高手,號稱精通刺殺,有的人還擅長山地作戰,居然殺不了一個十歲童子,反被燒死了二十多個。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養你們何用?”
一個蒙面人擡頭低聲道:“小陛下師從劍聖王越,精通劍術和輕身之術,連李堅這樣的用刀高手,也被一合擊殺。小陛下似乎比我等更精通山地作戰,實在奇怪。”
他說的是實話,這個前世的殺手自幼在山村中長大,在未學武藝時便能如猿猴般在樹枝從中攀來跳去的,後來更是在刺殺一名越南一名高官之後,被數千警察圍在叢林中整整圍了十天,依然全身而逃。
他們這些殺手也會一些輕身之術,飛檐走壁不行,爬檐越壁還是家常便飯,但是面對這名號稱叢林之王的頂級殺手,在山林裡刺殺他,跟在水中刺殺鯊魚沒什麼區別。
但是對於袁紹來說,敗了就是敗了,不管是因何而敗,雖然他早就做好失敗的打算,但是卻沒想到是這樣失敗的。他原以爲會敗在王越手中。
燕山劍聖,天下聞名,想在他眼前刺殺一個人無異於登天之難。可是最終他訓練多年的殺手們,在王越根本沒出手的情況下,損失了二十多名殺手,依然讓劉協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成則爲王,敗則爲寇。成則逆轉乾坤,失敗終究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袁紹恨恨的一腳將那名殺手踢翻在地,怒道:“一羣沒用的東西,只會爲自己找藉口。既然一次刺殺未成功,那就再來一次!”
“啊?!”衆殺手驚訝得擡起頭來,不解的望着袁紹。
袁紹哼哼笑道:“今晚大鴻臚寺卿周大人,將與諸位並肩作戰,孤注一擲,夜襲皇宮,務必取昏君人頭而回!”
衆殺手你看我,我看你,滿臉的疑惑和不解。
終於一個殺手鼓起勇氣說道:“宮中有三千宿衛重重保護,又有飛龍衛貼身護衛,還有王越在旁,此去無異於飛蛾撲火,自尋死路,絕無成功之理!”
一個高個蒙面人刷的拔出腰中的單刀,重重的插入面前的地上,厲聲喝道:“袁府養我等多年,報效之時,宜在今日。堂堂大鴻臚寺卿都可去送死,爲何我等不能送死。我等辦事不力,禍延至明公,理當爲明公斷除禍根。”
衆人終於明瞭,臉上紛紛露出決然的神色:“謹聽明公吩咐!”
袁紹默然無語,嘆了一口氣道:“諸位,袁某實在情非得已。諸位的妻子(妻與子)老小,袁某自會撫養,諸位無須擔心。”
高個子蒙面人突然仰頭哈哈大笑:“士爲知己者死,我等能爲明公一死,雖死而無憾!”
衆人跟着爆發一陣大笑,有的人臉上笑出了眼淚。
袁紹一愣,也哈哈大笑起來,突然大喝一聲:“拿酒來!”
外面進來幾個衛兵端來兩壇酒和二十幾個大碗,放在帳中的案几上,將每個碗慢慢倒滿,將酒遞給衆殺手。
袁紹端起剩下的一碗酒,高聲道:“諸位壯士此去不復還,袁某藉此薄酒爲諸位餞行。幹!”
“幹!”衆人一飲而盡。
“砰砰!”二十幾個陶碗摔碎在地上,濺了一地的碎片。
衆人一起朝袁紹磕了三個頭,泣聲道:“明公多多保重,我等去也!”
說完站起身來,魚貫而出,不顧而去。
“麴義,你留下!”袁紹突然叫住在那高個蒙面人。
麴義緩緩的回頭,恭聲問道:“明公有何吩咐?”
袁紹道:“我前日見孫堅之敢死隊,深有所感。意欲亦置敢死之精銳八百,名‘先登’。你爲死士多年,又頭腦聰明,若就如此赴皇宮送死,實在浪費,不如由你掌管和訓練‘先登’部隊,做他日衝鋒陷陣、攻城略地之先鋒軍,你可願意?”
麴義身子一震,立即跪拜道:“願爲明公效犬馬之勞,生死不變!”
此時若爲劉協得知,一定會想方設法幹掉這個倖存的死士。因爲歷史上就是此人,率領八百先登,幹掉了公孫瓚那豔絕天下的三千白馬義從。
河內軍中軍大帳裡,王匡端坐在正中的案几前,輕輕的撥弄着琴絃,悠揚而哀傷的曲音在他指下流淌。
王匡,字公業,兗州泰山郡人。初在大將軍何進麾下,擔任大將軍府掾,後受何進所託,回泰山郡招募五百弓箭手,以隨何進起事誅殺宦官,不想何進反被宦官搶先誅殺,他隨同袁紹率兵闖進承明殿,誅殺中常侍高望,並清剿宮中宦官,後被袁紹舉薦爲河內郡太守。
他既是何進的門生,又是袁紹的摯友,於公於私,從他的角度來說,肯定是跟袁紹一起支持何進所立的“正統”皇帝劉辯。
琴聲越來越婉轉而淒涼,身邊的韓浩等將情不自禁的熱淚盈眶。
“九月秋涼兮,四野飛霜;日月征戰兮,終歸劉郎。
白髮老母兮,盼斷肝腸;妻子何堪兮,獨守空房。
弟兄想見兮,跺足拭掌;姐妹思念兮,雨淚千行。
故交好友兮,登門看望;窗兄窗弟兮,問短問長。
一旦交兵兮,槍尖而亡;骨肉爲泥兮,同戰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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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思故兮,各奔家鄉;居家團圓兮,永得安康。”
帳外突然想起一陣淒涼而哀傷的歌聲,與琴聲相和。
一曲終了,歌聲亦停,王匡雙手一發力,琴絃盡斷,輕輕的說了一句:“外面的客人何不請進?”
一人昂然而入,冷冷笑道:“居然是當年垓下之四面楚歌,既知今日,何必當初?”
身後隨即跟進十幾個飛龍衛。
王匡神色不變,淡淡的說道:“想不到陛下如此看得起王某,居然派大漢第一劍客前來召王某,莫非是怕老夫聚衆造反不成?”
王越眼中殺機大盛,全身散發出一股騰騰的殺氣,冷森森的說道:“朝堂內外,心懷篡逆、膽大包天的人太多,不得不防啊。”
王匡抖了抖衣袖,站起身來,許久才喃喃的說道:“該來的還是來了,老夫早就等着進宮伏罪了。”
身邊幾員將領全部撲通跪倒在地,哭道:“大人萬萬不可進宮啊。”
王匡悽然一笑:“你等只管堅守軍營,隨時聽候陛下旨意。老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牽連到你們。”
幾人一同大哭道:“我等願與大人一同領罪。”
王匡冷顏不語,對王越道:“中郎將大人,我們走吧!”
說罷整了整戰袍,昂首而出。
一行十幾人策馬奔到皇宮外,下馬朝御書房走去。
一個俊美的童子端坐在書案前,手中拿着那柄削鐵如泥的龍淵劍在小心翼翼的擦拭,劍身寒光閃閃,散發出一股無形的殺氣。
“微臣王匡叩見陛下!”
劉協冷冷一笑,眼中殺機畢露,舉劍指着他厲喝道:“王匡你可知罪?”
王匡臉上波瀾不驚,淡淡的說道:“臣知罪!”
劉協臉上露出有趣的笑容,收劍回鞘,戲謔的問道:“你有何罪?”
王匡依然是淡淡的語氣:“擅自攻打京師,形同謀逆。”
劉協笑得更有趣了:“你可真是個爽快人,朕最喜歡跟爽快人說話了。”
王匡目光一凝,問道:“聽說陛下對待罪臣的習慣,歷來只問罪本人,不問家屬,不知是否屬實?”
劉協笑道:“朕的確有這麼個壞習慣,想改也改不了。”
王匡也笑道:“這是個英明的習慣,陛下還是不要改的好。不知微臣之罪,是否也適用這個習慣?”
劉協收斂起笑容,正色道:“你是你,你的家人是你的家人,蘿蔔是蘿蔔,青菜是青菜,不能混爲一談。”
王匡身子一震,也收斂起笑容,恭聲道:“罪臣謝過陛下!”
劉協往後躺倒在椅子內,閉上眼睛,擺了擺手道:“既已服罪,拉出斬首。”
王匡神色一凜,再次跪拜在地道:“謝主隆恩,陛下珍重!”
幾個飛龍衛一把將他拉起,推出御書房。
走到御書房門口,王匡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叫了一聲:“陛下!”
劉協睜開眼睛,問道:“你還有何話可說?”
王匡緩慢而艱難的說道:“陛下爲何不是先皇嫡長子?”
劉協臉色變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擺手道:“拉下去!”
等到衆人走遠,劉協才自言自語的說道:“你錯了!其實劉辯也不是嫡長子,只是前面三位兄長先後夭折,他纔有了當嫡長子的機會;其實朕本來也有爲嫡長子的機會,只是朕放棄了這個機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