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茅屋,天已經完全黑了。太史慈與魏延靜靜的立在陰影裡,看到劉尚過來,微微的點點頭。
太史慈上前了一步,沉聲道:“主公,剛纔有田莊的管家過來送了些酒食,還有被褥。”
夜並不是很黑,劉尚看向劉巴,笑道:“看來你那個老管家還是挺細心的嘛。正好,山上談的不盡興,我當於子初秉燭夜談。”
“敢不從命!”劉巴很客氣的回了一禮,又伸手邀請劉尚進去。茅屋只有那麼大,可以說它只是個書屋,原本被劉尚抱出去的竹簡靜靜的放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就彷彿它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般。
魏延帶着人走進,依然是烤的金黃的野兔,還有一罈散發着濃烈的醇香的米酒。茅屋本來就逼仄,有了這些東西,變得更加的逼仄了。
“子初,不如我們同坐一席。”劉尚招呼劉巴坐到他的身邊,這樣一來,可以節省出不少的空間。
至於魏延與太史慈等人,則只能在外面吃喝了。好在是夏季,外面並不是很冷,反倒是頗爲的涼爽。
劉巴靜靜的看着太史慈與魏延忙進忙出,眼神中有着一抹驚奇之色。讚歎道:“此二人卻非凡俗。真乃猛士也。”
他語氣誠懇,並沒有一絲拍馬的味道。事實上,太史慈與魏延都是那種極爲高大的壯漢,雖然他們今日沒有穿着鎧甲,可是那種軍旅生涯帶出來的殺伐之氣卻不是幾件衣服就能夠掩蓋。
“此乃我之愛將,太史慈與魏延。”劉尚笑着說道。
劉巴點點頭,雖然是半隱居的狀態,可是他也聽過太史慈的名號,至於魏延,看劉尚把他與太史慈放在一起,恐怕也是難得的猛將。
說起來,劉巴其實對於這些兵家子是很排斥的,因爲他的父親就是死在了黃祖那等武夫手中。可是看到太史慈與魏延二人,劉巴的心中卻是有些開心。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他的朋友,雖然劉巴沒有聽過這句話,可是這並不妨礙他對於兩個人的好感。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們是劉尚的部下。
酒過三旬,劉巴志不在此,下山時劉尚的那句話猶在耳邊,他實在忍不住,跪直了身體,朝着劉尚拱手道:“將軍,你真的有辦法救出家母嗎?”
輕輕的放下酒盞,劉尚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遲疑了一下,才搖頭道:“其實我沒有辦法,除非我能夠殺到襄陽。倒是有一個人,或許有些辦法。”
“誰?”劉巴迫不及待的問道,因爲太過關心,他前傾的身體忽的一下把面前的大觴的撞到。
酒水流滿了桌面,迅猛而又無聲,就彷彿他此刻的心情。
“襄陽,蔡家!若是他們肯出手,說不定能夠救出老夫人!”不知不覺,劉尚很自然的改過了口吻,人家都說,人總是善變的,不知不覺,劉尚逐漸的,也露出一個上位者本能的態度。
隨時隨地,安撫拉攏,不知不覺,這些已經深入了他的骨髓。
劉巴的眼睛微微有些紅,但是聽到劉尚嘴裡的答案,他原本升起的希望又是熄滅了,他搖了搖頭,嘆氣道:“若是蔡家肯出手,卻是能夠救出我的母親,只是,他們與劉表的關係最是親密,他們又如何肯這樣做?”
劉尚呵呵一笑,指了指屋頂道:“當今亂世,政出家門,雖然蔡家與劉表關係密切,可是到底他們也是兩個姓,這血脈不同,所做的打算自然也會不同,子初可知道,爲何我會出現在零陵?”
“我也正在奇怪,前些日子我還聽說將軍攻佔了衡陽,斷了那黃浩的糧道,爲何卻又率大軍來此?”
“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劉尚笑了笑,就把自己從攸縣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才道:“這也是天意,沒想到那蔡家竟然背地裡想着倒賣軍糧,現在那個蔡福就被我關押在衡陽城中。他的身份,恐怕不會太簡單。”
劉巴聽完經過,眉頭也皺了起來,沉吟了半晌,才道:“如此說來,恐怕這個蔡福的名字未必是真的。光從蔡瑁的反應也可以說明問題。只是有一點很奇怪,我在荊州多年,蔡家的人也算是見過不少,可是卻對將軍口中的那個人毫無印象。也或者是我與他們不熟,將軍何不令那黃浩過去看看,他老黃家倒是與蔡家頗有些瓜葛。”
“咦,黃家與蔡家還有瓜葛?”劉尚頗有些奇怪,這兩個人,一個巍巍高士,一個蠅營狗苟,怎麼又扯上了關係。
劉巴微微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起來也是個笑話,那老黃家本來與蔡家有着一段娃娃親,這男方,就是那蔡瑁之子,這女方,卻是那黃承彥之女,可惜後來蔡家的人嫌棄那黃氏之女太醜,寧肯倒貼錢財退去了這樁婚事,以至後來傳遍荊州,那黃公之女也得了一個醜女的稱號。兩家至此也就生疏了。”
“搞了半天,那黃月英的外號是這麼來的啊。”劉尚心中暗笑。歷史,,果然使個忽悠人的傢伙。
“不過,既然我知道子初的事情,就絕不會袖手旁觀,你放心,等到攻下桂陽,轉回衡陽的時候,一定想辦法讓那蔡家把老夫人給送回來。”
“多謝將軍!”劉巴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不過劉尚能夠表明這個態度,他的心中還是很感激的。
兩個人一直聊到深夜,才睏倦的睡去。這二天一大早,劉尚早早的起來,太史慈與魏延已經出去整頓好了人馬。
山下的田莊,也早早派人送來早飯。劉尚吃過,就與劉巴作別。劉巴又恢復一副死板的樣子,對劉尚不熱情,也不冷淡,唯一的變化就是嘴角邊微微的笑意,
對着劉巴做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劉尚騎着追風,策馬揚鞭,一直往零陵趕去。
城中沒什麼大事,有着兩萬大軍坐鎮,也沒有宵小敢於鬧事,見到劉尚歸來,牛四帶着大小將佐齊來拜見。
進入縣衙,劉尚問道:“牛四,我昨夜出去,城中可有異動?”
牛四抱拳道:“沒有,這些個荊州兵已經被我們殺破了膽子,絕不敢鬧事的。倒是出城哨探的孩兒們,發現了一個自稱是交州來的使者,說是要見主公。”
“交州來的?”衆人都是露出了笑容。劉尚心情大好,吩咐道:“速速叫過來,算起來,那臨賀的兵馬也該動了。”
不過一會,一個探子被帶了上來,見到劉尚,急忙遞上密信,劉尚展開來看,臉上更是喜悅。這信,果然是交州來的,還是那臨賀高翔的人馬,本來高翔投降,劉尚就沒有剝奪他的兵權,反倒是讓他依然保持着半獨立的狀態,甚至臨賀那地方,他還特意的吩咐了程秉,不必去管。
當時不過是爲了給人造成一個交州還不太安穩的假象,沒想到事情發展到現在,倒是一個用來偷襲桂陽的奇兵。
看完書信,劉尚命探子坐下,問道:“那桂陽如今形勢如何?高翔的兵馬進展如何?交州那邊的兵馬可曾動了?”
探子急忙答道:“啓稟主公,高將軍的大軍自從得到主公密信,日夜兼程,一連攻下桂陽治下三座縣城,只是那趙範手下有兩員大將,慣於飛叉殺人,我們有好幾位將軍都是傷在了他們手下,高將軍兵少,不敢攻城,只能屯駐在城外三十里,等待主公援軍。”
“陳應鮑隆?”這兩人劉尚有些映像,零陵城中,還流傳着荊南的四個大將,分別是劉度手下的邢道榮,張羨手下的楊齡,最後兩個,則是陳應鮑隆了。不過,這荊南的人都喜歡誇大事實,就好比那個邢道榮,武藝雖然不錯,可是就是一個粗魯的漢子,最多就與廖化差不了多少,就敢號稱萬人敵,不知道那呂布等人得知,會不會笑死。
劉尚也沒有往心裡去,打發走了探子,又召集衆將商議了一番。就任命魏延代爲零陵太守,暫時主管這裡的一切,牛四爲副將,協助守城,劉尚則是帶着太史慈的五千定難軍以及一萬降兵往桂陽殺去、。
走到半路,高翔帶着衆將出營四十里迎接。快要一年不見,高翔的面容明顯有些蒼老,看到劉尚他急忙跪下去,有些羞愧道:“主公恕罪,末將無能,沒有攻下桂陽。”
劉尚笑了笑,翻身下馬,扶起了高翔,“勝敗乃兵家常事,這趙範手下也不盡是庸人,元鳳何必介懷?”
高翔見劉尚沒有怪罪的意思,心中的擔心頓時放下了,說起來也慚愧,那高翔手下都是些越族的部兵,野戰他們哇哇叫,可是說道攻城,卻是有些爲難了。
天色還早,劉尚也不想這麼早進入軍營,就讓高翔帶着自己,、觀看這桂陽周圍的形式。
走着走着。桂陽城已經清晰可見。城頭上,無數的兵馬緊張的戒備着,城牆下,原本修築的防禦工事支離破碎,上面還有斑駁的血跡。
高翔臉色有些紅,指着城池道:“主公沒來之前,那趙範突襲了劉表軍的軍營,收攏了不少的降兵,屬下一路過來,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抗,還以爲城中的兵馬再與荊州兵的戰鬥中損失慘重,於是率兵攻城,哪知道那鮑隆陳應突然從我背後殺出,屬下抵擋不住,只能退兵三十里,紮下營寨。”
這可不是什麼太過光彩的事情,甚至於嚴重的,還有可能被殺頭。也就是他是作爲援軍而來,而不是作爲攻城的主將,所以纔有膽子站在劉尚面前。
劉尚自然知道高翔心中的惶恐,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已經很不錯了。若非你拖住了那趙範的兵馬,恐怕我也不可能如此輕鬆的攻下零陵。好了,你前去分派一下營地,就不必陪着我了。”
高翔眼眶一紅,重重的點點頭,投降了這麼久,他也知道劉尚的脾氣,這是個喜歡做實事的人,與其在這裡拍馬屁,還不如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看着高翔的背影,劉尚點了點頭,雖然這人領軍不行,可是治理地方,還是一把好手,以前擔心他心懷叵測,現在整個荊南都要到手,倒是可以讓這個高翔挪一挪位置了。
就在劉尚繞着桂陽查探的時候,卻不知道,那城中已經吵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