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嘩啦啦,一點也沒有弱下去的意思。攸縣的城外,就是魏延曾經爬牆的那個土坡終於承受不住暴雨的洗刷,轟隆一聲到了下去。
這樣的天氣是不適合攻城的,另一個城門之外,劉磐的大營依然緊閉着,除了留下必要的警戒之外,所有的士卒都是躲在帳篷裡,無聊的等待着大雨的結束。
攸縣的城頭,依然懸掛着金旋的旗幟,只是城中的主人已經悄悄的換了。金旋陪着魏延,正輕聲的給他介紹着攸縣周圍的情況,還有長沙最近的戰事。
“魏將軍,主公的車駕到了!”一個士卒帶着斗笠,飛速的奔上了城頭。
“傳令,全軍列隊,恭迎主公入城!”魏延臉色一正,大聲的發令道。隨即,他又笑對金旋道:“金將軍,你也隨我過去吧。”
金旋嘴邊露出一絲苦笑。徐徐的點頭答應。誰又能夠想到,劉尚放着快捷的水路不走,偏偏選了攸縣這個要命的地方。
“張兄,不是我對不住你,而是形勢如此啊!”金旋心中長嘆,快步追上了魏延。只是,此刻的金旋眼神已經變了,因爲魏延的身邊還跟着鞏志。
“賣主之人!”金旋心底裡暗罵一聲,恨不能立刻殺了此人。
“只要投了輔國將軍,我等皆是一般,你又能奈我何?”鞏志冷笑一聲。急忙湊近了魏延身邊,奉承之意明顯。
魏延也感爲難,這兩個人幾乎同時投降,他也不好隨便殺了,到底如何,還是等到主公過來處理吧..
攸縣的城門緩緩打開,魏延帶着山越營的大軍排着整齊的隊列分佈在城門兩邊。雖然是下雨,魏延還是打算跪下去,因爲他知道,沒有劉尚的支持,他這個大膽的計劃是不可能成功的。
“文長無須多禮!”遠遠的看到魏延要跪下,劉尚急忙跑了過去,攙扶住了魏延。魏延心中一暖,沉聲道:“末將幸不辱命,如今攸縣已經歸於主公治下!”
“你沒讓我失望!從現在起,這個山越營,我就交給你了!”劉尚拍了拍手,兩個親衛大步走來,一個捧着令箭,一個捧着印信,印信是一個巨大老虎,老虎的四肢爪子恰好抓着一個黃澄澄的四四方方的銅塊,銅塊的下面,則是四個大字:山越營魏。
“這枚印信,本來我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它就是你的了!”劉尚拿起大印,遞給了魏延。
魏延眼眶一紅,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聲道:“魏延以此印信發誓,誓死效忠主公,若有二心,五雷轟頂而死!”
“哈哈哈…死就免了,我還希望文長留着有用之軀,爲我馳騁沙場!”劉尚微微的笑着,再次扶起了魏延。
雖然他知道魏延在史書上的評價不好,可是劉尚能夠感覺到,這一刻的魏延是真誠的。以後的魏延,也定然是真誠的。
“在下鞏志,拜見主公!”就在劉尚扶起魏延的時候,身後突然鑽出一個矮小的人來,對着劉尚就是大禮參拜。
“鞏志?”劉尚楞了一下,隨即就在心中反應過來,不由的心中頓時厭惡,不過,劉尚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快走了幾步,走到鞏志面前,笑道:“先生來投,尚不勝榮幸!”
“久聞主公威名,今日能夠效力麾下,得償所願也!”鞏志大聲的道。
“呵呵…”劉尚微笑着,不由心中的厭惡更深,不過到底經歷多了,臉上還能忍得住,又轉眼看向了雨中唯一站立的人,有些遲疑的道:“前面的可是金府君?”
眼看避不過,金旋臉色黯然的上前,低聲道:“府君不敢當,武陵金旋,拜見輔國將軍!”他的臉突然紅了紅,還是彎下膝蓋,就要跪下去。
“府君不可如此,金氏滿門忠烈,我聞名久矣,今日總算是見到了!”劉尚拉住金旋的手道。
金旋疑惑的看了劉尚一眼,見到劉尚眼中的真誠,金旋的心中一寬,方纔舒心從意,他可不敢與劉尚並排,急忙退後幾步,與劉尚錯開了一個身位。
劉尚心中一笑,覺得金旋還算識趣。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的親切,當先走入了攸縣的城門。
縣衙之中,劉尚坐定,首先看向金旋道:“府君投降之事,對面的劉磐可曾發覺?”
金旋搖頭,嘆道:“魏將軍來的突然,又是夜間,劉磐當沒有發覺我們投降,這兩天,他依然日日午時派出使者在城外勸降。”
“哦,他依然希望你們投降?”劉尚眼睛一亮,急忙追問道。
“是的.”金旋嘆了口氣,道:“不止如此,劉磐爲了儘快的攻下攸縣,還收買了我許多的手下。也不怕輔國將軍笑話,就在魏將軍攻城的那一刻,我的主簿正打算殺了我出城投降。”
劉尚嘆氣,道:“形勢如此,你也不必傷感,鞏志此人我還有用,府君暫且忍耐數日,只要你真心降我,早晚我讓你親手殺了他,如何?”
金旋心中一喜,急忙問道:“你當真願意把他交給我處置?若是如此,金旋情願歸降,絕不敢有絲毫異心!”
說着,金旋推金山,倒玉柱,對着劉尚道:“金旋拜見主公!”
“呵呵,府君請起!你且寬心,等我問過鞏志,還有事情要你去做!”劉尚指了指旁邊的坐席。
金旋點頭,安心的坐了上去。不多一會,鞏志跟着魏延也大步走了進來。看到劉尚,鞏志急忙快走幾步,跪下道:“小人見過主公,主公喚我前來,有何差遣?”
劉尚露出笑容,道:“我聽說你曾經打算出城投降,不知道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劉磐給你通了消息?”
鞏志臉色一紅,羞愧的道:“劉磐帶兵圍城,曾言一旦城破,他要大屠三日,金太守又打定了主意死守到底,將士們人人驚恐,不得已,我只能同劉磐通了消息,打算擒住了太守,保全一城的生靈。”
“我不管你以前如何,我只要知道你以後如何!我且問你,若是我讓你再與劉磐聯絡,你可有把握騙的劉磐入城?”劉尚笑道。
鞏志吃了一驚,失聲道:“主公要我詐降?”
“不是你,是你們!”劉尚指了指金旋,道:“既然劉磐還不知道攸縣易主,如此大好的時機我豈能不善加利用?”
“還有我?”金旋驚詫的道。
“當然了,沒有你們兩個配合,如何能夠騙得了劉磐?你們放心,只要能把劉磐騙進來,一旦我攻下荊南,你二人同爲太守!”劉尚許諾道。
“但憑主公吩咐!”鞏志兩眼冒光,心中火熱。一郡之守啊,那不就是他一生的夢想麼?第一次,這個目標離他如此的近。
“很好,你現在就下去寫一封信。”劉尚一指鞏志,命令他下去,隨後又笑着對金旋道:“至於金府君,你可能要受一些委屈了。”
“主公要我如何做?只要我能夠做到,決不推辭!”金旋苦笑,從堂堂的太守變成一個階下之囚,他已經夠委屈了,就是再受一點又何妨?
劉尚嘿嘿一笑,摸着下巴道:“事情也很簡單,就是把你跟你的部下全部都反綁了,跪在城外等待劉磐入城。”
金旋臉色更苦,只是事到如今,還容得他選擇麼。只得依照劉尚的吩咐,召集起了自己的部署。人人都被反綁了雙手,等候劉尚的命令。
劉尚還有些不放心,暗道這些人新降,未必就是真心,還是上一道保險。於是找來牛四,吩咐道:“金旋新降,其心不可測,你可帶了幾個機靈的人跟在他身邊,就扮作親兵護衛,一旦金旋有什麼不對,就地格殺!”
牛四點點頭,迅速尋了二十餘個士卒,換上了金旋的親衛兵服,反綁了雙手,待在一邊。不過綁住他們的繩索卻是活釦。
不久之後,鞏志也寫好了投降的書信,在親衛的看押下走了過來。
“要委屈你一下了!”劉尚指了指堂前滿地被反綁着雙手的衆人,微微的笑道。
“不委屈,不委屈!”鞏志誠惶誠恐的把書信遞給劉尚,道:“信已經寫好,還請主公過目。若有不妥,我馬上就改。”
劉尚接過,展開了大致看了一下,方纔點頭道:“這樣就可以了,魏延,你選一個精幹的士卒出城去,把這信交給劉磐!”
“諾!”
魏延大步走出,雙手接過書信,很快的,一個伶俐的士卒出了城門,一直往劉磐的大營走去。
此時,天上的大雨已經停歇,通紅的太陽掙扎着從雲層中冒出來。映照在大地之上,反射出一片片的閃光。
劉磐的軍營之內,一羣羣士卒正在緊張的忙碌,被一座小小的攸縣的困住了十來天,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憋着一口氣。
劉磐臉沉如水,看着攸縣那模糊的城牆。他有些想不明白,那個鞏志不是答應了要投降他嗎,爲什麼過去了兩天了,金旋的旗幟還沒有倒下?
“劉將軍,劉將軍…”
就在劉磐沉思的時候,一個校尉滿臉興奮的跑了過來,他揚着手中的信箋,歡喜的叫道:“金旋派人送信來了。”
“哦,快拿來我看!”劉磐一聽是攸縣的來信,頓時明白了爲什麼那個校尉如此高興,這時候金旋過來給他送信,十有八九是要投降了。
“也是,大雨都停下了,憑着他那點人馬,又能撐得了多久?”劉磐看着手中的書信,頓時覺得這幾日的陰霾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