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之中,一盤盤的珍饈已經擺放了停當。幾個臨時召集的歌女嬌怯怯的垂手立在一旁,看的劉磐舒心不已。
“將軍,請上座!”
金旋等一班攸縣的屬員熱情的請劉磐坐上了主位。他們方纔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伺候的僕役捧着美酒魚貫而進。但是在坐的金旋鞏志卻是有一種食不甘味的感覺,他們每一次飲酒,目光都會下意識的看向門外。
“咦?”酒過三巡,劉磐不經意的望了在坐的衆人,有些疑惑的看向金旋,怎麼剛纔的金尚卻是不在了。
老實說,雖然只是與劉尚見過一面,可是劉尚卻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映像。不說出於拉攏金旋安撫人心的目的,就是劉尚本身所表現出來的氣度,也頗有些對劉磐的胃口。
他也是個不甚熱衷官場的人,要不然,憑藉他與劉表的關係,就是做那一方的太守也是足夠,可是他除了向劉表求了一千部曲帶着,並沒有再向劉表要求過什麼。
劉磐很願意自己身邊,有一個對自己脾胃的人。
“怎麼金兄還沒過來?”劉磐奇怪的看向金旋。
他可不知道,就是這一句話說出來,在坐的衆人最少有十餘個差點嚇的尿了褲子。難道輔國將軍的計策被這人識破了不成。甚至有人忍不住想要臨時反水了。
鞏志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個勢利人,投降劉尚可以換來富貴,可是出賣劉尚,他也可以換來富貴,所以,劉磐的疑問剛出口,鞏志幾乎忍不住要當場揭穿這裡的陰謀。
可是他很快的又停住了嘴。
金旋不慌不忙,臉上甚至還帶着一絲尷尬的神色,苦笑着道:“劉將軍勿怪,我這個侄兒剛剛守孝完畢,現在還不想參與這類的喜宴,怕會對亡父不敬!”
他可沒有瞎說,古人丁憂,親子須要守孝三年。在墳墓前結廬而居。像劉繇之死,按理說劉尚就應該守孝,不過因爲那時候豫章沒有他不行,加上戰事連綿,到頭來也就只好由劉基代勞了。
“原來如此!改日,我當親自前去拜訪金兄!”劉磐頗爲遺憾的嘆了口氣,他還想當着衆人的面,許諾劉尚一個個不錯的前程,那樣一來,既可以安撫住忐忑不安的攸縣降官,又可以拿這個金尚當作人質,使得金旋有所顧忌,看來卻是要延後了。
金旋連忙致謝,勸酒勸的更加的殷勤了。只是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背後已經是冷汗一片。
“我的主公啊,你還是快點動手吧!再這樣拖下去,老夫可要頂不住了!”
攸縣的軍營之中,一羣羣降卒被劉磐的兵馬看的嚴嚴實實,甚至於整座軍營都是劉磐帶來的兵馬接管了。
這一次,劉磐一共帶進來五千士卒,憑藉這些人,劉磐完全能夠放心的鎮住城中的降兵。他很清楚,金旋的兵馬最多不會超過三千人,就是金旋要在城中搞什麼幺蛾子,他也完全有能力應付。再說,城門已經被他控制在手中,他還有什麼擔憂的呢?
但是,劉磐的自信,那是建立在沒有劉尚這個意外的出現的情況下。
城門之處,、魏延伸出袖口,一把擦乾了臉上的血跡。他的腳邊,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幾個人的屍體。屍體的臉上,還凝固着一種莫名的驚恐。
劉尚冷冷的站在一邊,雖然劉磐夠小心,親自派了一百個精銳把守住城門,可是在有心算無心之下,他們無一例外,被偷襲而死。
“留下一隊人,看死了城門,要是敢放一人出城,你們提頭來見!”
劉尚指派了一個軍侯,重新控制了城門,隨後,他帶着其餘的人,開始往軍營走去。劉磐的人馬已經徹底控制了兵營,所有的降卒都被嚴格的看押在了其中,他們沒有武器,反抗只能是死路一條。
但是根本沒有想去反抗,此時的降卒都是扎堆在一起,輕聲的議論着即將到來的事情。甚至於有些人還偷偷的開出了盤口,賭劉尚能在多少時間消滅這些荊州兵。
降兵的安分,顯然令的劉磐的副將很是失望。本來被派過來看押降卒就是一件倒黴的差事,一想到同僚們正在縣衙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他卻要對着一羣嬉皮笑臉的降卒,這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什麼想法?
劉磐的副將名叫劉虎,也是漢室宗親,只是他這個宗親與劉表隔了不知道多少代,屬於那種八竿子纔打的着的親戚,他比劉磐大幾歲,卻是一直沒有出頭之日。
今夜的劉虎,正聚攏了一班平日裡交好的將佐的營中賭錢。總不能你劉磐將軍在縣衙裡吃香喝辣,我這個劉虎將軍卻蹲在這裡吹涼風吧。
所謂上行下效,賭桌上也沒有什麼上下尊卑,到底都是贏錢的是老大,輸錢的是孫子。一開始,還只是劉虎等將官偷偷的聚在一起賭博,可是很快的,這風聲一傳來,外面的大頭兵也索性丟了兵刃,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劉尚帶着人馬來的時候,暴露在他前面的就是一番令人哭笑不得的景象,軍營的大門四開,裡面竟然連個看門的都沒有,隱隱的,裡面還能傳來一片嘈雜。
“主公,那些荊州軍正在裡面賭錢!”一個探子跑了過來,還有些得意的晃動着手中的錢袋子,笑道:“我剛纔還混進去來着,順便贏了幾十個大錢。”
劉尚更是哭笑不得,從這裡面,也可以看出劉表治下武備的廢弛了。不過敵人越弱,他這心裡反而越是鬆了口氣,打發走了那個扮作荊州兵的探子,他的眼睛頓時冷漠了下來。
“文長,看你的了!儘快解決戰鬥!我不希望鬧出太大的聲響!”
“諾!”
魏延低吼了一聲,奮力的揚起手中的大刀,又狠狠的往下面劈去。
“嗡….”一陣兵刃劃破空氣的清鳴,魏延右手持刀,左手提盾,大步走入軍營之中。他的身後,黑壓壓的一片山越營的士卒面色猙獰,提着同樣的刀盾緊隨其後。
這裡不得不說,凡是兩軍混戰,尤其是在軍營這種比較逼仄的地方,長兵器並不能發揮太好的作用,反倒是刀斧手之類的輕兵極爲的具有殺傷力。這也是爲什麼許多人陰謀殺人的時候,都喜歡在摔杯爲號,然後無數刀斧手蜂擁而出。
“啪!”
縣衙之中,金旋的眼睛一直注視着門外,看到一個粗壯的僕役從門外晃盪着走過,他的心中頓時長長的送了口氣。同時,他的手中原本高舉的大觴卻是忽然落了下去。
大廳裡的衆人格外的敏感,金旋手中的大觴一落地,原本熱鬧的環境頓時一窒,許多人話說了半截,就是在喉嚨裡嘎然而止。更有人的目光不自覺的縮了縮,一副膽怯的樣子。
劉磐的臉色頓時變了,這樣子的情況,和他聽過的故事何其相似,他笑了,笑得陰陽怪氣,笑得令人不寒而慄,“金太守,你這是要摔杯爲號嗎?”
“是的,可惜這大觴是銅的。”金旋很老實的回到,順便又開了一個玩笑。他並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可是今日的氣氛實在太緊張了,他很想用這個玩笑舒緩一下神經。
但是沒有人笑,十幾個跟着劉磐過來赴宴的荊州將領頓時就是拔出了刀劍,可是沒等他們有什麼舉動,一旁的鞏志卻是哈哈大笑,拍着手道:“倒也,倒也!”
“噗通!噗通!”
隨着鞏志嘎嘎的怪笑,劉磐的人一個個只感覺天旋地轉,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劍,軟綿綿的往地上就倒。
劉磐也感覺頭暈眼花,可是他的武藝畢竟出衆,狠狠的拔出一把匕首,再衆人驚訝的目光下,他突然扎入了自己的大腿。
血,彷彿瀑布一般從他黑色的的褲子上涌出,他的坐席一大半都是被鮮血侵染。可是也因此,劉磐的精神卻是好轉了許多,他強忍着劇烈的疼痛,厲聲大喝道:“衆人聽令,縣衙之內所有人,格殺勿論!”
如此大的聲音,就彷彿夜空的驚雷,傳遍了縣衙之中每一個角落,空蕩蕩的縣衙裡,還有着巨大的迴音。按照劉磐的想法,金旋不過三千人馬,都被他的人給看的死死的,就是金旋臨時藏着一些人,可是他帶到縣衙的卻是五百親兵,總不能這麼一瞬間,就全部被殺光了吧?
但是劉磐失望了,縣衙之中,迴音繚繞,金旋面無表情,鞏志卻是冷笑不已。沒有人,沒有一個人聽到劉磐的叫喊衝進來。
“不可能,不可能!”劉磐絕望了,隨即,他又慘笑一聲,怒目看着金旋,厲聲罵道:“卑鄙小人,今日就是死,也當先殺了你!”
忽的一聲,也不知道這個劉磐哪裡來的力氣,他竟然就那麼一跨三四米,衝到了金旋的身邊,手中的寶劍帶着尖銳的嘯聲,閃電般刺向了金旋的脖子,甚至於旁邊的鞏志都感覺到了臉上吹起一陣寒風1
“殺!殺了他!殺了他,我也少了一個對頭!”鞏志也會些武藝,而且離得很近,只要他這時候衝過去,說不定還能救下金旋的命,可是,他會出手麼?
金旋依然沒什麼表情,甚至劉磐的劍已經快要刺中他的脖子,他的臉上依然沒有太大的驚慌,因爲他的身後,可是立着一個大保鏢的。
想也不想,金旋扭頭向後看去。
他的身後,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嘴角帶笑,可是他的腳卻是毫不客氣的飛速的踢出,就在劉磐的長劍要刺中金旋的一霎那,但聽到那小廝一聲怒吼,“給我死開!”
這一腳又重又刁鑽,就是劉磐沒有中毒的時候也不可能輕易的擋住,更何況此時他毒性發作,行動全憑一股子血氣,只聽到他啊的一聲,隨後就感覺眼前的景物飛速的後退,碰的一聲,他被一腳踢回了坐席,撞翻面前的酒案,也撞翻了他身邊的兩個歌女。
“看來我命休矣!”
劉磐大口吐血,劇烈的疼痛之中,他的腦中驀然浮現出這一個念頭,隨後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