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思家心切,間或着染了點兒風寒,紅袖小身子滾燙着,膩軟在黃炎懷裡。
“小二!快去喊軍醫官!”黃炎急聲喊道。
“……”
“先生,尊……夫人,貴體欠佳,偶然小恙……”把脈問診過後,年過四十的軍醫官謹慎斟酌着言辭說道。
“別磨蹭了!趕緊開方熬藥去!”黃炎不甚耐煩地急吩咐道,回頭又歉意地說了一句,“拜託了!”
“是是是。”軍醫官忙不迭地點頭應着,一邊轉身出門熬藥去了。
“公子,紅袖真是沒用,拖累公子了。”待那軍醫官離去之後,蜷縮在黃炎懷裡的丫頭,聲音弱弱地說道。
“不,是我不好,不該帶你出來的。”黃炎自責地安慰道,“丫頭,這兩天一定要好好將養身子,待你好轉起來了,我們就回家!”
“公子,紅袖知道公子還有很多事要做,紅袖挺得住的,只要能陪在公子身邊就好。”丫頭的聲音哽咽着,似乎更弱了一點兒……
當晚,黃炎萬般呵護着,徹夜將丫頭擁緊在自己的懷裡,以期可以用自己的體溫來驅趕丫頭身上的寒意。
也許是黃炎的這份真情打動了1800年前的上蒼,或是紅袖昨夜臨睡前服下的那劑湯藥起了效用,第二天早起的時候,黃炎發現丫頭之前的高燒畏冷現象消褪了許多。
21世紀的時候,由於大氣層的破壞等諸多因素,導致全球的氣候變暖,最直接的表現便是四季混淆。
本應春寒料峭的冬末初春,街頭上已經開始裙角飛揚了。
或者,直至深秋初冬了,還有光着膀子的哥們兒,在路邊啃着燒烤。
可眼下這時候不同啊,天然植被的大面積覆蓋,生態環境的穩定平衡,從而使得當世的四季氣候涇渭分明。
就像這眼下,十月末已經徹底進入了嚴冬雪落的季節。
連日來的雪前陰霾,讓黃炎時刻擔憂着,該怎樣搶在大雪封山之前,全軍安然趕下山去……
哄着喂着,陪紅袖吃下一碗米粥之後,黃炎又細心地將丫頭安頓到榻上歇息着,自己卻憂心忡忡地去了寨子裡。
軍醫官之前曾私下裡跟黃炎叮囑過,尊夫人身體清虛,血脈失和,宜當多做靜養調理。
軍中的傷寒藥,以及先生自己備下的那份藥,尚不足以徹底讓尊夫人儘快康復起來,望先生早做定奪。
黃炎本想着今日便趕下山去,卻又擔心倉促離去的話,將引起軍心恐慌。
數目龐大的軍資糧草等,要想在一天之內裝載上車,怕是不現實得很。
更何況,還有部分馬刀等裝備尚未打製齊全,數十名的重傷病員還掙扎在死亡邊緣,一大堆的繁瑣壓得黃炎心頭甚感煩躁抑鬱,漫無目的地在寨子裡轉來轉去。
“公子,小二準備了一大盆無煙炭火,香嫂又添了些金銀藤(金銀花)。一來可以給公子房裡驅寒增暖,二來還可以幫紅袖姑娘祛祛熱毒。”陳小二端着個大銅盆,盆裡應該是無氧燃燒後的木炭火,注意屋內通風良好的話,應該不會有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
金銀花倒是具備了清熱解毒的功效,隨着燃燒開來的話,多少還是會有點兒效果的。
見黃炎一臉的憂煩,陳小二不敢造次,遠遠地站定了,說道。
“送過去吧,別驚醒紅袖姑娘。”黃炎感激着笑道。
“是,公子。小的這就讓香嫂給燒好了送進去。”陳小二應了一聲,忙活去了。
大戶人家的後宅,尤其是主人的睡房,那可是絕對的禁地。
除了隨侍的婢女跟僕婦,他人是嚴禁踏入半步的。
陳小二自然曉得這些,後宅的生活起居都交給了香嫂。
待黃炎再轉過身的時候,卻發現典韋跟周倉似乎一直不遠不近地隨在他的身後。
只是見着黃炎像是滿腹心事,二人始終默默地陪着他在寨子裡轉悠着。
“怎麼,都準備好了?”黃炎笑着向二人走去。
“回公子,都準備齊全了,”周倉應了一聲,隨後又小心地問了一句,“公子,有心事?”
“先生可是在擔憂着老天的事兒?”還未等黃炎作答,典韋搶了話頭去,“看這天色,今冬的第一場雪,怕是就這幾天的工夫了,稍一耽擱,年關前大軍估計就要被困在這山中了。”
黃炎默然着,算是中肯了典韋的話,擡頭的工夫只見周倉手裡握着那把鬼頭大刀,典韋那裡卻是空空的。
“呵呵,典韋啊,你這一膀子的拔山氣力,普通的兵刃怕是用不趁手吧?要不要先生我給你定製一把合意的兵器?”黃炎撥開心中的壓抑,笑着說道。
“嘿嘿,那敢情好哇!典韋先謝過先生了!”典韋咧嘴笑道。
“走吧,跟我去鐵匠那裡轉轉去!”說着,黃炎便帶了二人轉向鐵匠棚那裡。
把自己做出的木質武器樣本,交待給鐵匠萬良之後,萬良稍一忖度便允下,傍晚時分即可完工。
從鐵匠棚裡出來的時候,正趕上軍中的工匠擡了面軍威鼓從眼前走過。
黃炎突然童心大起,當即喚來一名巧手工匠,不消片刻的工夫便做出一隻小巧精緻的——撥浪鼓!
撥浪鼓這小玩意兒,早在戰國時期便有了它的雛形。
不過那時候的撥浪鼓只是一種敲打樂器,直到宋代它才從禮樂之用發展到兒童玩具的一種。
巴掌大的鼓面,左右兩隻小耳,各帶一隻皮繩,繩上掛着木質鼓槌,輕輕搖轉鼓身下的把柄,兩隻小鼓槌兒便左右甩打着鼓面,逗趣兒得很。
啵楞楞——
此刻,一陣悅耳又調皮的捶鼓聲,便蕩響在黃炎的屋子裡。
“咯咯!”紅袖丫頭婉轉輕柔的嬌笑聲,也便隨着鼓聲響了起來,“公子都要成家立業了呢,怎麼還做這般小孩子的遊戲?”
“嘿嘿!這會兒先給你拿着玩兒,等咱將來有了孩子,再給孩子玩兒去!”丫頭原本蒼白的嫩臉上,這會兒因爲撥浪鼓的出現,倒微微露出一絲紅潤來,嬌豔惹眼得很,黃炎心中暖暖的,笑着說道。
“公子!”丫頭羞羞地嬌嗔一聲,兩隻小手將那可愛的撥浪鼓緊緊捧住,兩汪幽幽秋水,卻是情意綿綿地望向自家公子。
“好好歇着,養好身子咱就回家!”黃炎安撫着紅袖再次躺下,又爲她細心地掩好被子,這才輕輕出了門去。
傍晚時分,黃炎特意爲典韋量身打製的武器,終於火熱出爐了!
殘月單耳戟!
左右手各持一把,形狀爲‘井’字的一半,通體黑亮,戟尖鋒銳,耳刃厚利,單戟重達一十二斤,比周倉的鬼頭大砍刀還要重上三四斤!
足見典韋膂力過人!
“哈哈!好東西啊!這等殺器在手,又有何人能敵得住俺老典!哈哈!”左右兩隻超重的大鐵器抄在手裡,典韋毫不費力地舞了起來,‘嗚嗚’地怪吼着,憑空捲起一陣黑旋風!
“這憨貨!”黃炎笑罵了一聲。
“公子,”周倉眼熱了好一陣之後,面色憂慮着轉向黃炎,“公子,西北天兒上壓過來大片的黑雲,今冬的第一場大雪怕是夜裡就要落了下來。”
黃炎不無擔憂地擡頭望了過去,臉色隨之也陰沉了下來,跟周倉典韋二人吩咐道:“各自的東西都隨時備好,明日一早便動身下山!”
二人即應了下來。
黃炎也隨後一步一望天地回了房去,心裡更是焦慮不安得很。
屋子裡,一大盆的炭火烘烤着,四下暖呼呼的,丫頭紅袖剛又服下一碗湯藥,這會兒仍在酣睡中。
兩隻細嫩的小胳膊露在被子外邊,雙手依然緊緊地攥着黃炎送給她的小玩意兒,撥浪鼓。
略顯蒼白的俏臉上,洋溢着幸福滿滿的甜笑。
眼前這溫馨的一幕,讓黃炎心底那一片憂慮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滿心愛憐着上得前去,將丫頭的兩隻小胳膊拿被子掩好,想要把那隻撥浪鼓從她手裡取下來,卻被丫頭更緊地攥在了手心裡,兩條細彎的蛾眉也微微蹙了起來,像是很生氣他人動了她最心愛的玩具……
黃炎和衣睡在了紅袖身邊,幾乎徹夜未眠。
香嫂夜裡輕手輕腳地進來換過兩次炭火,凌晨最後一次進來的時候,黃炎便聞聲醒來了。
“香嫂,外邊可曾下雪?”黃炎壓低了聲音,緊張地問道。
“回公子,昨夜亥時便開始飄雪花了,這會兒地上已是積起尺厚的落雪了。”香嫂也儘量低聲回道。
“該死!”黃炎暗罵一聲,將被子給紅袖細細掩好,便起身向外疾步走去。
站在大堂門前,放眼望去,四下裡入目一片蒼茫綿白!
周圍的山體,早已覆蓋上一層新絮棉被,林間樹梢上也層層累累地堆積着厚厚的棉絮!
漫天飄舞的雪花仍是紛紛揚揚個不停,說是鵝毛大雪那是誇張了,可隨手接過來的一片雪花,卻足有指甲之大!
天地之間更是扯起了一道綿白的大幔帳,山野茫茫,溝壑皆平,哪裡還尋得見山路的蹤影?!
“孃的!就不能再給老子寬限兩天嘛!”黃炎恨聲罵了一句,隨着便大聲喚了起來,“小二!”
“公子,小二給照夜玉獅子上料去了,公子有事就吩咐老奴好了。”門旁,韓福恭聲應道。
“韓福!趕緊收拾東西,備好車馬,填飽肚子之後立刻動身下山!”黃炎急聲吩咐道。
“公子,這滿山的大雪……”韓福愣怔着問道。
“快去!”黃炎大吼着回了一句。
韓福慌忙轉身準備去了。
“周倉!”黃炎衝着正向這邊奔過來的周倉大聲喚道,“帶上你的突擊隊(周倉的原部屬,一部分任騎兵,餘下40人左右黃炎親自命爲‘突擊隊’,皆爲精健步卒,且大多身經數戰,戰鬥力強悍),飽食足飲之後,前頭摸索探路!速去!”
“是,公子!”周倉即刻領命而去。
“太極!”夏侯惇大概是早就起來了,這會兒已是身披了厚厚的一層雪,正腳步匆匆着趕向黃炎這邊兒,“老弟,按往年經驗來看,這第一場雪不會下得太久太厚,最多十天半月就能止住了。最多我們在山上再熬半個月左右……”
“不行!”黃炎瞪着眼睛回道,“你們可以在這等,可我老婆還病着呢!大不了我黃府上下先行離去,你等自行安排去!”
說着,黃炎便要轉身回房,喊醒紅袖準備動身,卻被急了眼的夏侯惇給攔住了。
“哎哎,老弟!要走大夥兒一塊兒走,你也得幫着安排一下吧?”
“我已經讓周倉的突擊隊先頭探路去了,你可即令500軍士沿途清雪,餘下人馬全部推趕大車!尚未康復的傷員一定要照料妥善,不得丟下一人!至於那些活捉受擒的山賊……”黃炎猶豫了一下,卻被夏侯惇一口打斷了。
“都凍死了!”
“……”
說是凍死了,只怕是爲防拖累,全部格殺了吧?
黃炎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夏侯惇,說道:“你安排就好......大軍何時能出發?”
“夜間我起來巡夜的時候,就發現已經開始落雪花了,當時便下令衆軍集合準備,再有兩三個時辰估計就可以出發了。”夏侯惇神色嚴峻着回道。
“來不及了!”黃炎擰着眉頭望了望天,說道,“先讓軍士清雪開路,我要先走一步!你率大軍隨後趕來,千萬要前後嚴加防範!百人隊的斥候全程不得懈怠,你親自帶那500軍士清雪開路,餘下的400人再加上那200名的軍差(押送糧草的差役民夫以及工匠等),由陳敢監押,全部推趕大車,曹將軍跟陳到率騎兵斷後。寨子中能帶走的就不要浪費,清完了之後連帶着牛頭山的寨子一併燒燬,趕緊準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