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皇后看着階下鶴立雞羣的諸葛亮,鳳目射出無比複雜的神色,又看了正瞅着她打暗號的曹操,感慨嘆說:“照皇叔的意思辦吧!”
在這種形勢下,她只有力撐劉備。
吳子蘭董承等現出訝異之色,沒想到這年輕的劉皇叔,竟有收拾複雜危機的大將之風。
任何明眼人都可曉得,這件事情牽涉到曹操和諸葛亮的糾纏,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玄德壓下心裡面激動,不理曹操,朝諸葛亮平靜地說:“曹虎因此還不曾犯下淫行,只是因及時被人揭發,不能成功,此乃嚴重罪行,不知諸葛卿家是不是有人證?”
諸葛亮說:“那對夫婦正在大廳外邊候命,可馬上召來,讓劉皇叔問話。”
王粲插入說:“劉皇叔明監,此等小事,儘可發往都律所了結,不用勞神。微臣認爲當前急務,應是弄清楚曹裨將軍是不是因出於誤解,霎時間意氣下與諸葛將軍出現衝撞,致冒犯了諸葛將軍。騎軍、羽林軍兩軍,乃城防兩大支柱,最重要是以和爲貴,請劉皇叔明察。”
這番話當然是明幫曹洪。
王粲乃前任宰相,地位仰慕,換了在一般形勢,玄德會給他一點情臉,然而眼下肯定不會就此了事。
本要發言的董承和吳子蘭,霎時間唯有將到了咽喉的話吞回肚內去。
曹操臉色轉緩,當餘下人等除龐統和諸葛亮外,都以爲玄德會接受王粲的建議的時候,劉備一揮長袖,昂然負手步下龍階,到了伏皇后席前,談笑自如說:“愛卿此言差矣!假如我大漢視法律爲兒戲,不稟守尊卑之序,哪來上令下行,士卒效力,使我軍馳騁無敵,稱雄天下?”
再移前步下最低一級的臺階,銳目環視衆臣,淡然自若說:“假如有人違反軍法,明目張膽地犯上作亂,而我等卻縱容包庇,這件事情傳了開去,對軍心影響之大,誰能估計?故對這件事情孤王一定不會得過且過,如真驗證曹裨將軍確實有犯下此等重罪,定須依軍法處置,不可輕率放過。”
大廳裡邊人人聽得吃驚不已,沒想到這個向來行動內斂的劉皇叔,能那麼侃侃而論,所言甚是,充溢着一代霸主的氣概。
曹操和伏皇后象是第一次認識到玄德般,詫異地聽着。
只有低下頭作卑微狀的龐統七情上臉,那是由於這兩番話的撰稿人就是他。
吳子蘭振臂喝說:“好!不愧我大漢劉皇叔,言出必行,是非分明,此恰好是我大漢軍屢戰不敗的憑依。”
玄德微微一笑後,見人人眼神全投在自己身上,不由一陣心怯,連忙回到龍席坐下,稍有點泄氣地說:“衆卿有什麼看法?”
王粲被他間接罵了一頓,還哪裡敢發話?緘口不言地低下了頭。
曹操固然心裡面大怒,對這左膀右臂又愛又恨,終還是不情願當着大家明目張膽地冒犯他,而事實上他也心照不宣這劉皇叔言之有理,唯有往伏皇后望去,盼望由她解圍。
伏皇后明知曹操在求她相幫,假如換了不是諸葛亮,她會毫不猶豫地那麼做,眼下唯有裝成是視若無睹了。
許褚乾咳一聲,發言說:“孔明和曹裨將軍,都會是微臣深悉的人,本不應有這件事情出現。照微臣猜估,其中可能牽涉到兩軍向來的介核,而由於兩位都上任未久,霎時間不察,致生誤解,望劉皇叔明監。”
伏皇后最終點頭說:“許大將軍之言有理,皇叔不可魯妄行動,致傷了軍中和氣。”
曹操見伏皇后終肯爲他說話,稍稍放鬆下來說:“這事可交由本相了結,包管不會十分容易放過有違軍法的人,劉皇叔能夠請稍安勿躁。”
玄德、諸葛亮和龐統仨人聽得大叫不好了的時候,一直沒有發話的董承長身而起,來到諸葛亮旁,淡然說:“微臣想和孔明到外面走一轉,回來後始說出心裡面的打算,請劉皇叔恩許!”
除了諸葛亮仨人外,餘下人等都大爲吃驚,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諸葛亮高興地隨着董承去了後,衛凱待要搶先說話,給玄德揮手製止說:“待丞相回來後再從長計議吧!”
衛凱沒想到玄德那麼犀利,唯有將說話吞回肚內去。
議政廳在奇異的緘默裡。
大家都不由將眼神投到玄德這未來的一方霸主身上,像第一次認識他般掃視着。
劉備方臉現出冷靜自信的神色,站得穩如泰山,龍目生芒,讓人摸不透他心內的打算。
伏皇后首先想到的是劉皇叔要獨當一面了。
這些天來,她正如諸葛亮那久旱逢甘露的形容般,和楊修如膠似漆,旦旦而伐,極盡魚水之歡,好借來麻痹自己。
在她傳奇性的生命裡,最重要的四個男子就是漢帝、曹操、諸葛亮和眼前的劉皇叔,然而命運卻使她和他們形成了複雜難言的關係。
特別是曹操專權後,使她不知怎樣自處,令她愧對玄德和諸葛亮。最要命的是切身的私慾逼使她不得不與曹操聯成一氣,力保自己的地位。
只有楊修能令她忘卻了所有。
在這剎那,她第六感感到與玄德間多了一道以前並不存在的鴻溝,使她再很難明白現在現在的劉皇叔所思所想了。
曹操則更加是困惑。
一直以來,他都和玄德這“左膀右臂”保持着十分親密的關係,對他戮力栽培,望他成材,好由讓自己統治大漢,至乎一統天下,建立萬世不朽的霸業。
這也是他要不惜所有代價置諸葛亮於死地的原因,他絕不容任何人分薄了玄德對他的依賴。
可是他卻從未想過玄德會因王權而與他出現交鋒,在這一刻,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了。
他此時依然未看破整件事是個精心設計的佈局,只以爲玄德在秉公了結這突發的事件。
曹洪的無能和愚蠢,他早心裡面有數,要不然就不會以典韋爲主,曹洪爲副了。
曹仁命喪於諸葛亮之手,對他的實力造成了嚴重的重創,使他在人手上的佈置陣腳大亂。眼下終給曹洪攪出個很難收拾的局面來。
他此際心裡面想到僅有的事,就是解決諸葛亮,那他的霸業之夢,才能不受干擾。
至於王粲和衛凱這兩個傾向曹操的投機倒把之人,則有如給當頭棒喝般,第一次認識到玄德手上在這個漢庭上遇着舉足輕重的作用,而且由於和漢帝血統上的關係甚至是凌駕於曹操之上,不是由得皇后和權相操縱。隨着他的成長,終有一天他會成爲主事的君王。
許褚的打算卻較爲單純。
他有今天,是拜曹操所賜,對曹操可說是執迷不悟,現時他手中兵權之大,比之韓渠有過之而無不及,成爲了曹操手上最大的籌碼。不管發生了什麼狀況,他都只會向曹操效忠。
韓渠的打算則比他複雜多了。
這位大漢的大將軍是個擴張主義者和好戰的軍人。
只有南征北討,方可滿足他的野心。這使他逐漸靠向曹操,那是由於在曹操行事出人意料的冒險精神下,正好能使他盡展所長,東侵各地諸侯。
然而剎時間,他感受到這尚在人前只會支支唔唔的劉皇叔,已隱焉表現出那種胸懷壯志,豪情蓋天的魄力和氣概,使他不得不又一次考慮自己的位置。
吳子蘭這軍方最德高望重的人,是個擁護正統的大漢主義者,打一開始就不喜歡曹操這局外人。且由於諸葛亮的關係,使他釋去了猜疑,堅信玄德乃漢帝的骨肉,眼下見到玄德表現出色,更加是鐵了心,決定全力扶助這未來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