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快一個時辰的時間來讓情緒平靜下來，重新以平常的樣子出現在衆人面前。
“阿姐。”矩飛芒很擔心我，圍着我不停地上看下看。“矩飛光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我沒事。”我搖頭，問他。“我離開了多久？”
“差不多十天。”矩飛芒心有餘悸地說，“你去了皎離長老的府上，忽然就不見了。我跟姬瑜都嚇得沒了主意，幸虧有上仙在。”
呵，幸虧有上仙在，我失蹤了十天，他明知我被矩飛光帶走了，卻一點也不着急地等着。他明知矩飛光會在乾坤鑑裡告訴我什麼，卻不阻止，將事實殘忍地撕裂在我面前。這樣的愛，怎麼算是愛？
呵……謝窈窕，你居然還會心痛？你不能再爲了他的事心痛了，沒必要。愛情應該是相互的，他不在意你，你又何必在意他？我忽略感情的事，問道：“不是說要去找冰龍之靈麼？怎麼找？”
矩飛芒道：“上仙說我是燁明祭司的轉世，天生對冰龍之靈有感覺。等你回來了，就利用乾坤鑑裡那一絲絲冰龍之靈的力量，讓乾坤鑑顯示冰龍之靈最後存在的地方。”
“嗯，原來如此。”我點頭，“那還等什麼？開始吧。”
“哦。”矩飛芒點頭，召出乾坤鑑懸浮在半空中。他正要開始激發乾坤鑑裡的冰龍之靈的力量，啓子慕卻忽然向我伸手過來。我的身體像是觸火一般跳了起來，瞬間移動到姬瑜身邊，將姬瑜小姑娘下了一大跳。
“少君，你怎麼了？見鬼啦？”
比鬼還可怕的，乃是人心啊。我勉強地笑道：“沒事。”
啓子慕不滿地說：“沒事你躲什麼？”
我冷笑：“無緣無故的，你伸手做什麼？”
這話一出，姬瑜跟矩飛芒都愣住了，他們大概從未想過，如膠似漆的謝窈窕同啓子慕，竟然變得如此陌生銳利，像是仇敵一般。其實……我心中冷笑，說是仇敵也不爲過啊。
啓子慕完全沒理會我話裡的尖銳，還是向我伸手過來。我心知躲不過，趕緊喝道：“住手！有話就說！”
啓子慕身上傳來淡淡的怒氣，終究強忍了下來，說道：“當年隱藏乾坤鑑時，乃是燁明與你……”
“不是我！”我立刻尖叫道，“啓子慕，你看清楚，不是我！我不是離光瑤！”
“阿姐！”矩飛芒跟姬瑜都被我嚇了一跳，矩飛芒立刻過來拉住我的手，緊張地問：“阿姐，你怎麼了？你跟上仙發生了什麼事？離光瑤又是誰？”
我嘴角露出冷冷的笑：“離光瑤是上仙的心上人，當年覆滅了魔界的千目神女。”
“住口！”啓子慕勃然一怒。
我其實非常想繼續說下去，將事實都說出來，讓大家看一看，威風凜凜的六界戰神啓子慕，其實是個多麼可悲的人。他愛着自己的師尊，卻無法阻止心愛之人的死亡，只能尋找一個替身。但是啓子慕尋找替身可悲，我身爲替身就不可悲麼？
終究，還是什麼都說不出。我忍下心中的痛跟怒，問道：“就像她做的那樣，將千目蓮華香注入乾坤鑑之中？”
啓子慕沉默地點頭。
啊，他忘了，我是瞎子
，如果不是我練了《透骨生香》，他再怎麼點頭搖頭，只要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
他對我，終究不夠上心。
我暗自嘆息，走上前，先對矩飛芒說：“你催動冰龍之靈的力量吧，我將千目蓮華香注入。鏡子裡會出現某些情景，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每個角落。”
“嗯！”矩飛芒點頭。
我催動透骨生香，指尖縈繞着一縷蓮香，隨後指尖點在乾坤鑑的邊沿，將千目蓮華香注入了進去。
千目蓮華香……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重生前的一千多年裡，即便是我力量再怎麼強大，我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千目蓮華香的存在。或許這千目蓮華香就跟離光瑤一樣特別，只有離光瑤才能用。即便是身爲離光瑤的弟子，啓子慕體內的真氣也不是千目蓮華香，而是屬於仙族與神族混合的真氣，還有他自己修煉出的劍氣而已。我也是在經脈盡毀之後，偶然得到透骨生香的心法，才能吸收千目蓮華香的。
原來如此……我忽然明白了爲什麼當年啓子慕爲什麼讓我跟矩飛光走了。因爲我這一去，不僅能償還離光瑤欠燁權的債，還能讓我的修爲盡數毀去，經脈盡斷而變異，從而變成適合修煉千目蓮華香的體質。
修煉了千目蓮華香的謝窈窕，才更像離光瑤啊。
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阿、阿姐！”矩飛芒的驚叫聲忽然傳來，驚醒了我。“阿姐，可以了！不要再繼續注入了！鏡面要結冰了！”
我忙將心神收斂，同時撤去千目蓮華香，問道：“飛芒，你看到了什麼？”
“一片平地，上面有很多很多紫晶林。”矩飛芒說，“外頭很很多很多冰藍色的草，每一片葉子的末端都有個圓圓的東西，就像是滿月一樣。”
紫晶林？竟然是在那片紫晶林？那片我夢到好幾次的紫晶林？原來裡面也有離光瑤的力量，難怪我會一次又一次地夢到那裡。只是……冰藍色的草，末端有滿月形狀的葉片，難道是……
我脫口而出：“難道是望月冥草？”
矩飛芒驚喜：“阿姐，你知道這是哪裡？”
我點頭：“我猜到一處，不敢確定。從前我在望月妖族見過這種草，那是望月妖族的聖地，而且……這草已經被我燒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即便我將望月冥草燒了乾淨，也沒看見那裡頭有什麼紫晶林啊。
“真的嗎？”矩飛芒興奮地叫道，“那真是太好了！阿姐，等你家阿南來了，我們就觸發吧！”
“是誰在想念我家阿南啊？”爽朗的笑聲傳來，是犀角虎、迦蘭跟阿南的氣息。
骨肉的情感讓我一下子鼻酸，衝出去叫道：“兒子！”
“孃親！”阿南一骨碌跳下犀角虎，糰子球一樣滾了過來。我立刻將他抱在懷裡，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親親他的小臉蛋說：“兒子，孃親好想你。”
“阿南也好想孃親。”阿南哭得稀里嘩啦的，抱着我的脖子不放，小臉蛋埋在我的脖子上，嗚嗚地說：“孃親變瘦了，嗚嗚嗚，孃親是不是也像阿南一樣，離開了阿南就好想好想阿南，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
“嗯，對
啊。”我抱着他不放，感覺自己生命的重心一下子就找回來了。“你是孃親的寶貝啊。”
“喂喂，那我呢？”迦蘭牽着犀角虎走了過來，捏了捏我的臉，笑嘻嘻地說：“兒子摟進懷，奶媽就拋過牆啦？”
“哪有……”我對迦蘭撒嬌，“這一趟不是危險嗎？所以纔不讓你們跟着，這不，危險一過，就把你們接過來了。在我心裡，你跟阿南是最重要的人。”
“哦？”迦蘭的語音裡全是笑，往旁邊看了一眼，揶揄地說：“我還最重要了？是最重要的女人吧？”
言下之意，我心裡最重要的男人，另有其人。我的笑容登時一僵，迦蘭立刻察覺了，小聲問道：“怎麼啦？出事了？”
閨蜜有時候真是個殺器一般的存在，叫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傾訴，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努力將眼淚忍住了，笑着說：“沒什麼，鬧了點矛盾，暫時不要跟我提他。哦，對了，這次帶你們過來，可不是魔界一日遊的哦。”
迦蘭明白我的個性有多倔強，就算是刻骨銘心的傷，也絕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難過的表情。所以她順着我的意思將話題岔開了，問道：“不是魔界？那是哪裡？”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眨眨眼笑道：“去你心心念念那個人在的地方。”
迦蘭立刻就窘了：“我、我哪有什麼心心念唸的人！”她說着就捏我的臉，恨恨地說：“死冤家，沒良心的小混蛋，我心心念唸的人不就是你麼？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啊！”她這個樣子嚇得阿南立刻就委屈了，爲難地說：“姑姑，你不要喜歡我孃親，孃親是喜歡爹爹的。啊！對了！”阿南在我懷裡掙了掙：“孃親，你放我下來，我還沒有抱爹爹呢！”
“不必了。”我淡淡地說，“師公是做大事的人，不能整天跟你摟摟抱抱的，爲了師公的威嚴，阿南以後都不可以抱師公了，知道嗎？”
“誰說的？”啓子慕走過來，不由分說就將阿南從我懷裡抱走了，我搶都搶不過他。“阿南，不要聽你孃親的，你孃親在跟我生氣。以後，你還是叫我爹爹，我就是你的爹爹。”
我真想應一句：上仙真是寬宏大量，爲了那對離光瑤虛無縹緲的愛，竟然連替身的兒子都能接受。但是阿南從小早慧，我怕阿南聽了心裡不舒服，終究還是將這些話忍住了，催促道：“不是要去望月妖族嗎？這就出發吧。”
迦蘭愣住了：“望、望月妖族？”
我笑了，這回到我捏捏她的臉，說道：“對啊，望月妖族，就是你心心念唸的璟越所在的地方！”
觸手的臉蛋瞬間燙了起來，迦蘭支支吾吾地爭辯着：“誰、誰心心念唸了？”
我大笑道：“是我，是我行了吧……別耽誤了，走吧。”
迦蘭趕緊掙開我，伸手便要接過阿南迴到犀角虎上。啓子慕卻不肯放開阿南，說道：“暫時的一段時間裡，阿南由我來帶，迦蘭，你照顧好……”他忍了忍，終究還是將稱呼改了：“照顧好窈窕。”
這個稱呼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了，這一刻，他們一定也都覺察到了，我跟啓子慕之間出了大問題，能將我們的關係徹底掰碎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