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和宮後園,曲水長廊清靜幽雅,兩側山石雲霧飄然,四周遍是蘭香馥郁之氣,庭內玉桌碧凳隨處而置,遠遠便見兩抹飄逸淡遠的身影靜然端坐其內,彷彿皆在思尋之中。
柳靈一進園內便高聲喊道:“父王,師父!”
“靈兒?”天帝一聽到聲音備感欣喜,趕忙把柳靈喚道身側坐下,故作生氣地道:“你這丫頭不是玩瘋了麼,怎麼突然想起回來了?”
柳靈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故作沒有聽見覆又看向桌上正互相對峙的棋局,有些好奇地道:“咦,父王居然能和我師父一決高下了?我每次才走不到五步便總是被師父的白子團團圍住動彈不得了。”
“你這丫頭……”天帝有些無奈地搖頭輕笑,忽然見到站在旁邊默然無聲的白離衣有些意外:“這不是白離衣麼?”
“弟子參見天帝,參見凌琴師。”適才見他們父女寒暄得熱鬧,白離衣差點都忘記作揖了。
“免禮,”天帝微笑輕擡衣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看着柳靈:“對了靈兒,方纔爲父正在同凌琴師商議關於此次魔界退兵之事,我們覺得此事絕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簡單,其中必有蹊蹺。”
“這些事有父王和師父在當然就萬無一失了,父王還何須跟我報告?”靈兒有些疑惑。
天帝倏地斂了笑容,漸漸浮現出略微嚴肅之態,似是不太好開口:“……靈兒,此事爲父還需要你幫個忙。”
“幫……忙?”柳靈有些疑惑,對於魔界之事她向來是一竅不通,她不過是會些簡單自保的靈力法術,怎麼能夠幫上父王什麼忙,不是在開玩笑吧?
白離衣聞言也覺得甚爲不解,以天帝對靈兒的寵愛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寶貝女兒輕易派出去爲他辦事呢?更何況他還有那麼多得力仙臣還何須用得上靈兒?難道……是凌夙然提出來的?白離衣終是忍不住朝那抹逸然如風的身影看去,他卻仍如初時一樣未曾說過隻言片語,只是一臉淡然默不作聲看着眼前棋局,俊逸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什麼事情都與他無關。
柳靈忍不住笑了:“父王可真會說笑,靈兒什麼都不會怎麼幫啊?”
“靈兒,爲父知道讓你出行途中必然會有不小風險,但此事還真的非你出面不可。”天帝仍是嚴肅道。
“到底……怎麼幫啊?”柳靈聽他這樣一說似乎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也有些緊張了。
天帝清了清嗓子,雙手搭在柳靈肩上語氣中滿是語重心長的意味:“爲父……明日得派人送你去一趟東海。”
“東海?”柳靈有些懵了,誰都知道東海距千雲可是千山萬水之隔,途中還會路經傳說中一去不復返的幻雲之江,此處日日江水翻覆變換無常兇險萬分,有凡間漁民船隻被潮水衝向此處無不船毀人亡。據說此江是有幻靈作祟,凡是經過這裡的人無一生還,父王這樣做不是讓自己去送死嗎?
柳靈忽地腿一軟就跪下身來,一臉哭喪道:“父王,是不是靈兒做錯什麼事情惹您生氣了,您是不是怪靈兒賴在長音閣裡不回來?靈兒聽話,靈兒明日就把東西一併搬回來,只是……求父王別這樣對靈兒……”
白離衣聽聞也不由得怔在了原地,都道天帝愛女如命,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天帝看着柳靈被嚇得跪在了地上,心知靈兒誤以爲是自己要懲罰她,只得無奈地搖搖頭:“傻孩子,快起來,你誤會父王了。”
柳靈心有餘悸地擡起頭,話語微微有些發抖:“父王……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帝眼裡也滿含不捨,他知道這樣做的確有些危險,但事到如今千雲的安危更是不容遲疑,況且還有除了凌夙然仙術最爲精深的太上仙君一同前往,定然會全力護得靈兒周全。
“靈兒,”天帝仍是有些愧疚地看着她,“父王這次也是迫不得已,前日夜瑾曾爲千雲親自卜過一卦,言道千雲出現的魔界奸細竟有奪取三生石毀滅六界之圖。世人皆知如今六界以千云爲首馬首是瞻,千雲貴爲一方衆仙彙集之地自是會受到許多或大或小的威脅與暗中迫害。但此次魔界卻並非只是單純地想要挑釁惹事,而是早就有備而來,他們先是以包圍前山爲由引發人心內亂,後再撤軍只是想要引得我們鬆懈,並非真正害怕你的師父歸來,原來一切都是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只是故意讓我們陷入錯誤的想法和對策裡,這樣他們就能趁我們不備最後一併攻入讓我們措手不及毫無擊還之力。”
“……這麼複雜?”柳靈只覺得頭昏腦漲,對於政事她向是如此,稍微聽得多一點就會不明所以暈乎難受,只得止住天帝滔滔不絕的言論,“好了父王,既然是關乎千雲的生死存亡,靈兒作爲天帝之女當然肩負使命義不容辭了。只是……靈兒爲什麼要去東海呢?”
“這也正是爲父要告知與你的,”天帝輕輕拍了拍柳靈細弱的肩膀微言大義道,“魔界之人擅幻靈之術,一如上次白離衣被陷害之事也是魔界奸細作祟,所以纔會引得衆多仙臣心生不安。而此次父王派你去東海,是想以你代父王更是代整個千雲向龍王借得絮雪之鏡,此鏡可照映出世間所有虛迷幻境,令那些魔界之人再也無處遁行。但是龍王生性自由孤傲,並不是個容易說話的人,而你是父王最爲疼愛的女兒,只有你代父王出行才最是顯得誠意至極,龍王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柳靈這才恍然大悟,關於小衣被陷害之事她也在之前通過墨昊軒傳回長音閣的靈蝶就有所耳聞,所以並未太過意外。
白離衣卻還是有些擔心,話雖如此,但是女兒畢竟只有一個,讓她去做賭注,這個代價……未免有些太大了點。
白離衣不由向對面望去,那個白色身影仍是靜然端坐,右手白子輕然一點,好似空中隱藏在暗處的星辰突然破雲而出,清淺隨意毫不紊亂。他……當真就一點都不擔心麼?無論怎樣靈兒可都是跟了他好多年唯一的徒兒,一直爲他默默付出言聽計從,他怎麼就能這般處變不驚鎮定自若呢?
“天帝,”白離衣也不知自己從哪裡冒出來的勇氣,突然就站了出來,“不如讓我代柳靈仙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