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對不起對不起,筱苒是我動作太大了。”小媛的聲音適時打破了他們的凝視,兩人匆匆收回目光,墨筱苒也站在了小媛身旁。她有些奇怪,雖然剛纔他愣住了,但她依然看出蘇域在初見她時並沒有太多驚訝,至少那份驚訝並不夠深。
小媛拉着她介紹道:“筱苒,這是蘇域。”說完轉身又對着蘇域說:“蘇域哥哥,這是我的同事墨筱苒,她不是本地人,是從C市過來掛職的。對了,就是那天……”
何小媛的話未說完,蘇域便對着墨筱苒開口道:“你好!”
他乾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恍惚間他們又回到了初初,回到了曾經山花爛漫的劍花血祭。原來她還是記得他的聲音的,雖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見了,久到她以爲她都忘了,卻原來絲毫沒有淡忘。
“筱苒?”小媛喊着她的名字。
她這才驚覺她的失態,於是勉強一笑,也沒看他,只低着頭說:“你好。”
師傅!她在心裡默默加了兩個字。
三人重新坐了下來。她隨便點了份牛排,心裡琢磨着該如何儘早脫身。
蘇域坐在她對面,將她的侷促看在眼底。
小媛完全沒感受到他倆之間異常波動的氣流,自顧自地說:“蘇域哥哥,我在局裡就和筱苒關係最好了,她平時很照顧我的,可惜她馬上要回C市了。”
一聽這話,墨筱苒立刻出言制止:“小媛別說!”她的反應是下意識的,所以完全沒想過這句話說出來是有多麼奇怪,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她輕咬下脣閉上雙眼,忍不住心裡暗罵自己。
“爲何不能說?”小媛問道。
“額……我的意思是,這些小事沒必要提。”
此話一出,卻聽見蘇域的聲音響起:“我覺得這並不是小事,我也正好想知道小媛工作上的事。”
墨筱苒擡頭看着他,卻見他也正如此這般看着自己,她立刻低下了頭,捂着自己狂跳的心。
而另一邊的小媛卻像終於找到切入點似的,開心地說:“真的?蘇域哥哥真的想知道?”
蘇域看着墨筱苒回答着小媛的問題:“你說,我聽着。”
小媛這個話匣子終於找到了話題,開始說着局裡的趣事。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小媛一個人在講,偶爾蘇域會應上那麼兩句,或問上一些問題,而通常這些時候都是小媛講到墨筱苒的時候。而一旁的墨筱苒卻一直悶不吭聲,只是安靜地吃着自己的牛排,卻食不知味。
從來沒有任何一頓飯像今天這樣讓她覺得如坐鍼氈。中途她尋了個藉口說去衛生間,在衛生間她磨蹭了半天,一直在思考着她等會兒出去要如何趁早離開,再和他們吃下去,她會崩潰的。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真是沒出息,蘇域都能一臉正常,爲何她做不到?真是笨死了。
在衛生間裡呆了快十分鐘,她知道她再不出去,外面的人估計要以爲她掉廁所裡了。對着鏡中的自己笑了笑!墨筱苒,加油!深吸一口,纔開門出去。然,剛剛在衛生間才爲自己打好氣的她,卻在推門出去,看見門口站着的那人後,瞬間打回原型。
蘇域正一手插在褲兜裡,背靠着牆壁,那樣子明顯是在等她。
或是感覺到了她的存在,他側頭看着她,站直了身子,緩緩向她走來。而她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原地,彷彿被黏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只能如此這般等着他的靠近。
他走到她面前,將她完全罩在了自己的氣息範圍內。看着她,彷彿要將她瞧個仔細。她卻只是低着頭,不敢看他一眼,怕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情緒。
“你……”他開口,而她的背一僵,聽見他問道:“還好?”
她含糊地點點頭同樣回了他兩個字:“挺好。”
然後兩人都沉默了,無盡的沉默,讓她更顯侷促。
在氣氛幾乎冷得她快要不能呼吸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快回去吧,不然小媛該着急了。”說着她越過他向店堂走去。
然,一隻手卻拉住了她的胳膊,她一滯,聽見他說:“我和她……”
他只說了個開頭,卻被她急急打斷:“你和她如何,我不需要知道。”
她感到握着她的那隻手因她這話緊了緊,而後漸漸鬆開,一瞬間彷彿她的心也沉了一沉:“也是,你當然不想知道。”
她擡頭看着他,卻在他眼裡看到了曾經熟悉的東西,這不該有的。
“走吧!”他轉身走入了店堂。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所以他在這裡等她是爲何?只爲問她可好?捏了捏自己的衣襟,好疼,真的好疼!
回到餐桌旁,她已經什麼都吃不下了,正想着該如何脫身時,蘇域說話了:“吃好了嗎?”
“嗯!”小媛仰着笑臉兒回答道。
“那我們走吧!”
蘇域起身結賬,墨筱苒想着,終於可以回去了。她再待下去真的會難受而死。可很多時候總是天不從人願。趁蘇域結賬的當口,小媛一把拉住她說道:“筱苒,我剛剛在網上訂了電影票,我們等會兒去看電影。”
她眉頭一皺:“不了,我要回去了,這看電影的事,還是你和蘇域去吧,我這個電燈泡不合適。”
“哎呀,求你了!”小媛雙手合十一副哀求的模樣:“我已經訂了三張。你看如果我單獨約蘇域哥哥,顯得我太急切了不矜持,我就說讓他當我們的保鏢陪我們去看,他就不好拒絕了。”
“你和他去看纔是正經,何必帶上我?”
“我和他有些尷尬,加上你便好了很多啊。”小媛繼續遊說。
她爲難地看着她說道:“你不知道以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在約會的時候帶其他女孩子?”
“我知道。防火防盜防閨蜜嘛,可是你不同啊,你不是馬上要回C市了,怎麼也不用防着你啊。”
墨筱苒看着她,該說她想得周到,還是說她千算萬算沒算到她和蘇域本就是舊情人關係?
“筱苒,我求你了,求求你嘛,你不去我真不知怎麼開口約他了。”小媛一副要哭的模樣求着她,她竟不知該如何拒絕。
正在此時,蘇域走了過來:“走吧!”
小媛見此時正是時機便說:“蘇域哥哥,我和筱苒想去看電影,時間有些來不及了,正好你有車你送我們去吧。”這個理由找得真好,似乎蘇域也不好拒絕。
他擡眼看了看墨筱苒,才答道:“好!”
聽他這麼一說,小媛一樂繼續道:“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反正今天週末。”
蘇域想了想,卻看着墨筱苒問道:“你也去?”
墨筱苒沒想到他會問自己,經不住一愣。
小媛雖然詫異怎麼蘇域不問她,反而問墨筱苒,但此時她沒功夫去計較旁的事情,只要他去就好,於是搶答道:“是啊,筱苒要去的。”說着扯了扯墨筱苒的衣袖,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墨筱苒在心裡嘆了口氣,硬着頭皮說:“是!”
他看了看她,才道:“好!我們走吧。”
蘇域率先走了出去,小媛一把挽住墨筱苒的胳膊,仰着小臉兒甜甜一笑,說了聲謝謝,而後拉着她蹦躂着出去了。墨筱苒在心裡又默默多嘆了口氣。
來到影城,一看到小媛訂的電影,讓墨筱苒一愣,因爲正好就是她打算看的《劍花血祭》。
她詫異地看着小媛:“你玩過劍花血祭?”
小媛搖頭說:“沒有啊,只是這個點兒只有這片子比較適合情侶看。”說着她一笑轉而對着蘇域說:“蘇域哥哥喜歡這片子嗎?”
蘇域看着面前影院門口的宣傳海報,喃喃地說:“喜歡。”
他看着海報出神,墨筱苒卻看着他出神。
“真的?”小媛立刻滿臉堆笑:“我還怕你不喜歡呢。”
他回頭看着墨筱苒,她也正如此看着他:“怎麼會,我玩過這個遊戲。”
“那我們快進去吧。”小媛拉着墨筱苒向播放廳跑去。蘇域跟在他們身後,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
來這裡看這個片子的人,多半都是曾經玩過劍花血祭的人。其實片子本身拍得好與壞已經不重要了,他們看的不過都是曾經的記憶,或年輕過,或用心過,或熱血過,如同她和蘇域一般。
當大銀幕上出現了她再熟悉不過的音樂,看到了火一般的紅葉谷,寧靜祥和的響水鎮,她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在劍花血祭的日子,場景人物都那麼熟悉,曾經的點滴過往就這麼毫無阻礙地翻動在她眼前,一股心傷涌上心頭,幾乎就要迷了她的眼睛。她總是忍不住偷偷看着與她隔了一個小媛的蘇域,好想問問他此時心中想的什麼?可否如她一般回憶往事?
隨着劇情的深入,自然也講到了花曼殊和冷塑塵的那段。當她看見花曼殊把那匕首插進冷塑塵心臟的時候,淚就這麼順着她美麗的臉龐緩緩滑下,滴在了她的手背上,燙到她的心。
之後電影講了什麼,她真的不知了。心就停在了那處!
她依舊記得當初自己是抱着怎樣的心情散盡一身功力,決絕地離開了劍花血祭,就連到了今時今日,她也沒有勇氣再回去看看,看看那個被打回原形的陌茈汀瀾。
她閉上雙眸,讓心痛可以得到短暫的緩解。
以前他們隔着千山萬水,卻感覺近在咫尺,如今他們就在彼此眼前,卻似乎相去萬里。這恐怕就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你就在我身邊,我卻不能說愛你。
她此時好想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拉着他,問他對她是否有過真心?她好想如當年一般環着他,將頭靠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溫度!她也好想像以前那樣拉着他的手,耍賴地喊一聲:“師傅!”,可是她不能了是嗎?
他喜歡叫她丫頭,她可不就是他的小丫頭?他說她是他的尾巴,她可不就是他的尾巴?可如今,他不要尾巴了,於是拿出刀將它隔斷,自己瀟灑地走了,將它留在了原地。是誰說,在這條路上,你已走遠,我卻還在原地?是誰說,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教會你如何去愛後,卻不再愛你?心,狠狠地抽痛!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傷心時心真的會痛,那並不是一種修辭手法。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沒發現,在她身旁的身旁,蘇域一直在看着她,將她的每一滴淚都看盡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