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韻倚在陽臺,她眺望西山,此時太陽的臉是那樣的鮮紅,它的光像是被誰掠了去,不再耀人眼目,而是十分柔和明亮,它向西緩緩地退着,像個俏麗少女一樣溫存、恬靜地轉身……夏林韻一邊眯着眼睛,聽德彪西的《夢幻曲》,一邊回憶……緊抿着嘴,法令紋已到嘴角,眼角放出光芒。她感慨人生的兜兜轉轉,世事的無常,有的人的人生是環形到道,最終回到原點;而有些人和親密人的生是兩條不可相交的直線。
每個人身上都有時代的烙印 ,民族命運,國家命運是個人命運的放大。
2010年秋。夏家老三夏泊舟發瘋似地推開她老公梅良新和二奶胡曉姍的別墅大門,摔打花瓶和酒櫃,從酒櫃拿起XO拼命砸電視推音響,看見牆上老公和二奶碩大的結婚彩照嫉火中燒發瘋似的狂砸,淚如雨下指着梅良新:“你個衰佬!訛我離婚,你們卻雙宿雙棲!”
指着穿着絲綢睡袍,抱着嬰兒,驚恐萬狀的胡曉姍:“你這死姣婆,霸佔了我的家!你們滾!!”扯住她的頭髮一拳打過去。保姆見狀趕緊跑過來搶過嬰兒快速抱走。胡曉姍死命地掰開夏泊舟雙手試圖掙脫,無奈夏泊舟死死抓住,夏泊舟用力給胡曉姍幾耳光,最後用力把她一推,胡曉姍倒在沙發,長髮凌亂,摸着臉頰哭泣。
梅良新趕緊用身擋住夏泊舟護着胡曉姍。
梅良新母親在廚房聽見動靜,趕緊把刀具收起。
夏泊舟渾身發抖:“這是我的家啊,這是我的家!” 夏泊舟捶胸頓足嚎啕。
半年前,梅良新穿着米色滾金邊的絲綢睡衣,半躺在大牀上半蓋着白底藍花絲綢被子,欣賞他那塊“金勞”手錶,一會用紙巾擦拭,一會放在耳朵聽,對躺在旁邊捧着《工商管理大全》書的泊舟說:“泊舟現在“限購”買房,現在公司有錢,其他幾個股東的分紅都用來買房,看勢頭廣州的房子還會漲的。我們假離婚,買了房子再復婚,以後兒子更不用愁了。”說完鑽進泊舟的被窩……
半小時後,梅良新坐起來吸菸:”要做戲就做真,我們分居纔像離婚,不然被人發現我們就‘大鑊’了“。
泊舟溫柔地說:”良新,我聽你的。“
泊舟躺着仰望着他香菸的忽明忽暗,想:老公爲這個家勞心勞力,晚上陪酒喝得肺都脫掉,我肯定要全力支持他的。她把臉貼在梅良新的腿:”老公,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你和兒子先搬到你原先單位分的房子去,等房子買好過半年在搬回來,這樣會天衣無縫。“梅良新低頭深情望着泊舟。
夏泊舟點頭。
梅良新訛她離婚,夏泊舟以信爲真跟他辦了離婚手續,並乖乖帶着15歲的兒子搬到單位宿舍。
“溫柔“的胡曉姍早已暗結珠胎,使出渾身解數,軟硬兼施,一邊調沖涼水,一邊嗲嗲地說:“老公……你你辛苦了,什麼時候娶我呢,孩子不能沒名分哦。”
她幫梅良新退去衣服,拉他一起進浴室……梅良新那個享受啊,這種享受在夏泊舟那裡是享受不到的,夏泊舟能幹,裡裡外外一把手,聲大夾惡,對他呼呼喝喝,指手畫腳。
深夜梅良新帶着一身酒氣和香水味道回來,夏泊舟大聲喝道:“衰佬!這麼晚纔回來,又到哪裡鬼混了?!”
梅良新不應她,躺下背向她呼呼大睡。夏泊舟那個恨啊,等了這男人一晚上,回來有一肚子的話向他傾訴,梅良新搭也不理她,失望。
胡曉姍白嫩的皮膚,瓜子臉,彎月眉狐媚的眼睛會說話,紅潤的嘴巴吐出的溫言柔語,把梅良新融化了,從生意場上的刀光劍影下來一見到胡曉姍,心會開出花來。男人經得起刀槍,經不住柔指繞。
高中畢業的湖南妹胡曉姍是在朋友聚會中朋友介紹給他的,胡曉姍出身貧寒,是家裡的老幺,極盡能事。
他和夏泊舟然後假戲真做,胡曉姍馬上跟鳩佔鵲巢,和梅良新閃電結婚。她攻城略地,終於成功坐實東宮——安頓在別墅待產。
離婚時夏泊舟沒要一分錢財產,當知道老公的騙局後,暈了過去,午夜嚎啕,撕心裂肺,放大音響怕鄰居聽見。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在悶燥的心裡盤旋。。
她打電話給她大姐,夏林韻驚愕。
夏林韻說:“那王八蛋!像詩經《穀風》裡的‘昔育恐育鞫,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於毒。’‘宴爾新昏,以我御窮。’女人老了男人就嫌棄你,特別像他這種土財主,小時候窮怕,有錢就想着如何揮霍,證明自己的價值。”
“你還有兒子,好好培養兒子,再想想自己的後路噢。既然如此是他早就密謀好的,你一定不能急,發泄完把身體保護好,才能保護兒子,趕緊吃一顆安定片” 夏林韻安慰和吩咐道。
夏泊舟身高1.65米,在廣州讀的是理工,是校隊籃球中鋒,是學霸。有主見,粗線條腦筋,風風火火。
梅良新身長1.65米,農村出身,五肢短小,國字臉、小眼睛、高鼻樑、大嘴巴,學的是中文,口才了得,高智商的狡猾,能把樹上的鷯哥撩下來。
他們在籃球校隊認識。
夏泊舟覺得他有趣、聰明、靈活,他三下五去二把夏泊舟搞定。
他們倆大學畢業後靠夏泊舟做醫生的小姑媽分配到廣州。
1991年梅良新辭公職自己做生意,夏泊舟仍留在工商局,一心一意跟着梅良新。
老話說的:男人口大食四方,女人口大食窮郎。梅良新還真是做生意的料,能說會道,思維縝密,膽大心細,不愛面子,有錢賺下跪都行。但他骨子裡是自卑的,出身卑微,所以他一定要出人頭地。
梅良新起步開傢俬廠靠夏泊舟扶助出謀劃策,都是他們有高的審美,設計的傢俱暢銷。
梅良新行賄被拘留,夏泊舟四處奔忙把他撈出來,結果梅良新發了達就這樣背叛拋棄了她。夏泊舟後悔啊。
夏林韻對二妹華菁說了泊舟的事情,但讓她不要告訴父母,夏林韻對華菁說:“雖然新文化運動後提倡男女平等,若按照舊規矩和程序,妾小地位和財產絕對不可以僭越正室。梅良新真混蛋!”
夏華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沉默沒吱聲。
夏林韻打電話給梅良新,梅良新說:“大姐,她整天跟我鬧啊,回家翻手機,到公司查電腦,發現‘蛛絲馬跡‘就吵鬧,沒有一點溫柔。天天吵,吵了十幾年,日子沒法過啊。“
夏林韻:“你混蛋,她不緊張你能查你嗎?結婚時你不就是貪她能幹嗎!?你成功了就嫌棄她了?一文不值的時候你怎麼不嫌棄她能幹呢!?”
“……大姐,我錯都錯了,現在有小兒子很難回頭了,但我保證會好好安置泊舟倆子乸。”
”……”
梅良新跟他那幫酒肉朋友在夜總會泡:“男人的性命,性就是命!我們要好好享受。家裡的惡乸先放一邊,找個漂亮聽話的享受享受,人生苦短啊。” 梅良新舉着酒杯大聲道。
那般兄弟擁紅簇綠附和:“新哥說得對,新哥高!”
原先,岳母孃家覺得梅良新是沾了夏泊舟孃家的光纔有今日,所以返泰山大人家也不是座上賓,還要對丈母孃點頭哈腰,給大姨子小姨子沒陪笑,恭恭敬敬上禮物:“媽,這是給您買的蔘茸酒,這是給爸買的茅臺和中華煙,這是姐妹帶的化妝品。”丈母孃點頭讓他坐下。
這男人在夏泊舟的孃家沒有成功感。可到胡曉珊的鄉下,鎮上的鄉親就差沒高舉花束夾道歡迎了,這男人被衆星捧月,“朕”的感覺暈乎乎的。
純良心軟的女人容易被遺棄,夏泊舟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吞,她是有文化教養的,再也沒去過前夫那裡吵鬧了,默默承受傷痛。
梅良新跟那般豬朋狗友得意地說:“我家那衰婆,讀書很叻,告訴你們找讀書女人的好處就是她不好意思鬧。”
夏泊舟跟大姐說:“我沒有溫柔的條件啊,工作要顧家庭要顧,你梅良新也是靠我起家的,憑什麼我要臣服於你!我的智商情商也不比你低呀,我們起碼要平起平坐。”
大姐說:“但男人就喜歡臣服女人和駕馭女人。”
夏泊舟:“你說這死男人,一窮二白無女沾邊,一旦飛黃騰達女子黐得甩都甩不掉。”
她又說:“那個“死佬”是不是出身低微貧苦,所以發了就和那班‘鹹溼‘用花天酒地,泡妞來增加自己的自信。“
夏林韻說:“有可能,越窮出身越想用發達來增加自信。況且你和他一起創業的日子最艱辛,他可能用捨棄你來泯滅那段記憶。”
夏泊舟喃喃地:“那死“衰公”說我不溫柔,沒有女人味。“
“你說有了孩子的女人哪能溫柔呢,除非家庭條件優越,大把傭人使喚,養尊處優,家庭和睦,老公體貼疼愛的。要你一手一腳打拼,經濟時代哪容得你不往前衝?哪能生出溫柔呢?” 夏泊舟氣憤地說。
夏林韻頷首。
”女人變母就會老虎乸地護犢子,又要工作又要顧家,去哪裡找溫柔呢。”夏泊舟埋怨。
過了半年,夏林韻看夏泊舟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
夏林韻說:“《詩經》裡的‘氓’,按字面解釋,是一個喪失土地流亡到衛國的人家,男子是油嘴滑舌極度吸引女孩子的靚仔。女子應該是比較富裕的本地人,女子嫁給‘氓’後,三從四德,夙興夜寐地辛勞,致使這個家一天一天地安穩富裕起來。‘氓’卻在達到自己目的後,就把漸漸像黃葉落下,紅顏不在的女子休了。我們現代會社男人有錢了也會這樣,特別是窮出身的人。” 夏林韻嘆氣。
“他們兩小無猜,應該知根知底。但人心難測,這個男子處於這樣一個‘氓’的社會地位,沒有安全感,極容易‘二三其德’。不守婚姻的契約‘反是不思’。女子悲劇是所託非人。最後該女子絕然: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亦已焉哉’!你也要向那女子學習啊” 夏林韻感嘆道。
夏泊舟說緩緩地:“是的,大姐,當初‘流氓’是一箇中性詞,‘氓’是異地流亡來到本地的平民百姓。後來‘流氓’逐漸變成貶義詞:不務正業、尋釁鬧事、素質低,對他人不尊重,語言攻擊或行爲攻擊他人的人。現在這個詞大多與覬覦美色關聯了。你說梅良新是不是流氓。” 夏泊舟補充道。
夏林韻笑道:”我不評論,你自己判斷。“
夏林韻想梅良新遲早會受到懲罰和後悔的。
時間是療傷的最好良藥。過了一年,夏泊舟似乎心有所屬,慢慢開始忽略梅良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