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蓓菊結婚後的第二年郝蓓菊父親突然心梗去世，盧偉父親也去世，他就把在山溝鄉下吵架詈罵當體育鍛煉的母親和姐妹接了過來，每天鬧得雞飛狗跳。
盧母叫刁富娥在鄉下就是罵遍十里八鄉無敵手，見理虧就撒潑打滾，人稱“鐵嘴雞“。“鐵嘴雞“身材也像雞一樣圓鼓隆咚的，大大的嘴巴，扁扁的鼻子，紅紅的臉，眼睛時刻備戰的犀利。
刁富娥能爲鄰里之小事，站在門口叉腰點手，指桑罵槐，口沫橫飛，粗口連篇；或間歇性懸空蹦起，或來個托馬斯全旋，雞犬不寧地罵上好幾個小時。上至天下至地，芝麻綠豆，前五年後三年，祖宗十八代，不用逗號連珠放炮一個不落全部把你全家連累，過後還能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心不跳。
刁富娥出來城裡總是看到新鮮。郝蓓菊燉好人蔘湯端給刁富娥，刁富娥嗒嗒地喝：”我從來沒見過人蔘，原來是這個樣子的。“說完笑着望了一眼郝蓓菊。刁富娥是自卑的，從來不敢端詳郝蓓菊，更不要說欣賞了。
”媽，你喜歡喝就常燉，在冰箱紅色的罐子裝着。“郝蓓菊細聲地說。
等郝蓓菊上班刁富娥從冰箱找出人蔘罐，打開貪婪地吸氣，喃喃自語：”終於能享兒子福了，愜意地把罐子在袖口上拭擦，在放回去。
“鐵嘴雞“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表現得一副憨相。
郝蓓菊怕她用煤氣爐危險，沒教她，還是自己買菜回來炒。電飯鍋她在鄉下用過，她早早地把飯做好了。“鐵嘴雞“覺得自己進城毫無優勢，真窩火，渾身的力氣沒處使。
郝蓓菊誠心待她，給她買最結實的醬色毛衣，她穿在身上，扯扯下襬，拉拉袖子，高興的合不攏嘴，對郝蓓菊露出笑臉。
郝蓓菊見她用手洗衣服：“媽，你過來。”郝蓓菊把刁富娥引到陽臺：“這是洗衣機，把衣服放進去，放洗衣粉，扭這個按鈕，等它停了，再放到這邊的甩幹機，壓實放這個圓膠墊，再扭這個按鈕，停了就可以把衣服抽出來晾了。”
刁富娥嘲笑道：“嘖嘖，城裡人就是懶，啥活都不想幹。”洗衣機把她看得眼花繚亂，她根本不敢用：“要費多少點哦，我不用。”然後刮一眼郝蓓菊：“你也要少用，我兒子的衣服我洗。真是的，不會省錢。”
郝蓓菊見狀：“好吧媽，我們平時不用，洗被子再用。”
“洗被子也別用，我挑到河邊洗不知道多幹淨！你們就會享受！”“鐵嘴雞“刮一眼郝蓓菊，她總是有理。
郝蓓菊下班回家用鑰匙捅開門，突然“鐵嘴雞“跳出來用手指氣勢洶洶地指着郝蓓菊的眼睛破口大罵：”你這姣婆！死破鞋！教唆我兒子不理睬我！“
郝蓓菊懵了，從來沒見過這個架勢，嚇得她發抖，趕緊關進房間門，“鐵嘴雞“在外面不停地跳腳罵：”你這個姣婆！破鞋！我不會放過你的。“
郝蓓菊在房間裡哭着說：”他不理睬你跟我無關，他現在也很少理睬我。“
“鐵嘴雞“大罵：”你這個姣婆，這麼久連個蛋都沒屙出？！……““鐵嘴雞“發狠地罵。
“鐵嘴雞“出到城裡，沒有了在鄉下被人怕的威望，看能幹、文弱，訥言的兒媳郝蓓菊產生了一種自卑自負加嫉恨的心理。找茬，稍不順心破口大罵。“鐵嘴雞“要駕馭這個家，只能用鄉下那套侮辱詈罵手法才能對付兒媳。郝蓓菊哪見過這架勢，馬上癱倒，舉手投降。
“鐵嘴雞“背地裡罵她兒子：“鄉里的阿英一直等你，人家多好的姑娘，食得、講得、笑得、睡得。哪像你老婆三句按不出一個屁了，悶死我了，家裡聊天的都沒有！”
“你讓我娶一個豬乸乜，食得睡得。”盧偉訕笑。
用扇子敲了一下盧偉笑道：”衰仔！這樣笑你媽。“
”你六叔婆那屋蓋得真靚，威水到痹！他的女嫁得好，夫家有錢，生到孫。隔離屋五叔公的兒子在城裡掙了好多錢。“盧偉知道他媽又在八卦攀比，不做聲走開無耳聽。
”你個衰仔，給你老婆教壞了，不跟我說話了。““鐵嘴雞“嘮叨。
”阿媽，你不要這樣對蓓菊啦，我們在城裡工作壓力很大的，競爭很激烈的，我好多東西要恁噶，不像在鄉下那樣簡單噶。“盧偉嘆氣地說。
”勁睜勁睜，成日睜開個眼做什麼嘛，合一閤眼就得了。““鐵嘴雞“沒好氣地嘀咕。
“鐵嘴雞“連他們的房事都要管，半夜聽牆角，推門指着郝蓓菊：”你不好伺候老公啊。“
郝蓓菊死的心都有了。
第二年郝蓓菊在醫院破腹產生下兒子，“鐵嘴雞“立馬搶抱，等孫子會說話了便教唆孫子說郝蓓菊壞話，在街坊鄰居親戚族人那裡盡情控訴兒媳的“十惡不赦”：“我那個媳婦，懶死了，啥都不幹，啥也幹不了，對我還呼呼喝喝的，人家身嬌肉貴，那像我這苦累命。”
”豬屎香“聽了樂了，到處宣揚郝蓓菊的衰。
“鐵嘴雞“把自己扮演成受害者，也常常把兩個同樣潑悍的女兒叫來一起圍攻郝蓓菊，郝蓓菊只有暗暗哭泣。
郝蓓菊帶着兒子去公園，回來就遭聽到摔盆打碟，兩個姑子的同時責罵：”你就會嘆世界，要我媽做你的老媽子！你良心在哪裡！？“
郝蓓菊無言。
大姑子一家大小住郝蓓菊家，郝蓓菊受盡了壓榨欺凌。對這樣的人她束手無策。
盧偉對她越來越冷淡，分牀而居。盧偉要謀劃下一個官職目標，就要苦思冥想，容不得分心，一步錯滿盤皆落索，他萬分地小心保住自己的位置，岳父沒了，沒人可幫忙，人走茶涼，雖然老頭子以前對我不客氣。家裡的鬥爭又令他心煩，母親是不能得罪的，自己的原生態家庭能給自己安全感。郝蓓菊看你以前對我頤指氣使的公主一樣，你真以爲你是”圖蘭朵“嘛，就是要治一治你打擊你。盧偉看郝蓓菊的臣服有種成功感。
郝蓓菊度日如年，只有看到兒子那胖乎乎的臉才稍感到欣慰。”當她看到”鐵嘴雞“把兒子當玩的，教他吃飯吧唧嘴，越大聲越好，得意得哈哈大笑，郝蓓菊心在滴血，不敢作聲。
“鐵嘴雞“的大女兒盧喜麗同樣“鐵嘴“的嘴碎，俗話說的”有其乸必有其女“，獨我惟大。
難堪的是：夫妻吵架，沒忘記千年流傳的絕招“一哭二鬧三上吊”，邀上孃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同上陣，讓她男人悸常之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鐵嘴雞“女婿吳勇偷偷跟郝蓓菊說：“兒子不聽話我打兒子，盧喜麗馬上招上丈母孃大拖鞋打過來，邊哭邊喊：”當初真瞎了眼，讓我女兒嫁你！打死你！打死你！“從此他再也不敢兒子，兒子要什麼給什麼，在家獨大。
吳勇嘆了口氣：”她在外面和別人裝的溫和，回到家稍有不順指責詈罵，別人以爲我懷，日子難過哦。“
吳勇跟別人合夥開汽車修理廠，財務是合作方的關係人，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盧喜麗知道後，和”鐵嘴雞“直衝衝到修理廠，好在哪女人那天休息沒有丟臉。盧喜麗指着吳勇警告：”你和那女的什麼關係！？不要給我抓到，抓到你就死！“修理廠不了了之，散檔了。
盧喜麗丈夫在家伺候她：買菜做飯，幫她熨燙衣服，她好晚上出去跳舞。對於盧喜麗每天晚上出去跳交誼舞吳勇嘟噥：”鄰居那個女的跳舞跳到離婚。“
盧喜麗大聲反問：”你是不是不讓我跳！？“
吳勇馬上軟了下來：”那我不敢。“
”鐵嘴雞“到處搬弄是非，散佈謠言說郝蓓菊虐待她。
郝蓓菊懷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生活不知如何下去，常常憂鬱。郝蓓菊想：是不是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不然這輩子這麼這麼難過。她在淒冷的黑夜對生活發出女巫一般的詛咒，滋生火焰一般仇恨。
”鐵嘴雞“還在叨叨：“你這個好吃懶做的，要不我兒子，你喝西北風去了！”盧偉常常噴着酒氣回家，腆起肚子“屙不出屎賴地硬”地找茬：”你看你搞得家裡亂七八糟的，花瓶呢。“
”打爛了。“郝蓓菊低聲道。
”你不打自己打爛！“
”你不回來就算了，一回來就找茬，受你媽的氣就夠了，還要收你的氣！“郝蓓菊回敬，遭來一頓拳打腳踢。
然後就是臉黑黑跟她冷戰半月。郝蓓菊爲了兒子只能隱忍。
時時的恐懼和孤獨又令她窒息，郝蓓菊哀嘆要不是爲了兒子，死的心都有了……
夏林韻默默地看着郝蓓菊那長長的睫毛遮掩着呆滯眼眸，眼眸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淚水。菱角小嘴沒有了血色，臉色更加的蒼白。不一會兒，溢滿的淚水被眼簾輕輕擠碰淚珠就梨花帶雨般地灑落了下了。
夏林韻輕輕地攬住郝蓓菊那微微顫慄的肩膀，一邊寬慰一邊抽出紙巾爲她拭臉：”碰上的人家怎麼辦，等兒子長大。門不當戶不對的，你們聊不到一塊的，難過日子，要不和兒子搬到單位住。“
”不行啊，要打上門的啊，我們家無人無物’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有什麼辦法呢。“
夏林韻聽了，不寒而慄：這樣的婚情願不結，打單身好過。
夏林韻安慰郝蓓菊：”你真中六合彩，跟了這樣民風彪悍的人家。我想也許你老公從小和婆家人在當地可能不被待見，所以才用野蠻的方式來保護自己，也或許他們當地的人就是這樣的交流方式。“
”是呀，他們的女鄉里來家裡也是連珠放炮的不帶逗號，高八度的說話，估計吵架也是如此的。“郝蓓菊驚訝道。
”那你就當受苦是修行了，修到了福就到了。“夏林韻安慰道。
郝蓓菊破涕爲笑：”衰妹，你可以講左講右，承你貴言我以後能過好。“
”事情都是兩面性的，你受苦多了，你懂得別人，和人相處就容易了，有得有失。“夏林韻辯解。
“好好過日子，老了就會居於家庭的高層，日子就沒那麼難過了哦。你中年的福也享夠了，你父親在位時大把人鞍前馬後，前呼後擁吧，連你老公也擦你爸的鞋，何況外人呢。現在是熬熬苦的時候了，不然很難到老。”夏林韻補充道。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事。“郝蓓菊絞着手絹說。
”看小說看的，小時候聽老人家說的哲理，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到夏天幾位老太太扇扇子納涼和冬天曬太陽做針線老講她們過去受過的苦和感悟。”夏林韻拉着郝蓓菊的手說。
“我在家也是最底層，最辛苦吃力不討好的主，不過跟你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你一定要好好過，曙光就在前面！“夏林韻一隻手舉起說。
何德貴時不時到財務科詼諧幾句鄉間俚語，逗得幾個女人哈哈大笑，夏林韻怔怔地望着何德貴在那口水噴天張開大板牙。思忖這個大老爺們怎麼也會像老孃們一樣“八卦”，能私下向自己透露郝蓓菊那些尷尬之事呢。
何德貴秘密掖在心裡憋得慌，找個安全的人吐出來暢快。
人事科到局裡清理檔案，人手不夠，何德貴也會悄悄把夏林韻叫上。
夏林韻心想何德貴和朱思香那麼的鐵，幹嘛不把她也一同邀來呢。說實話朱思香是個十分聰明能幹的人，八面玲瓏，無論如何調換領導她始終是個“不倒翁”似的紅人。估計何德貴是怕朱思香那張“八卦”的嘴巴。
儘管夏林韻平日有些看不慣何德貴在單位的瞞上欺下，阿諛奉承，但在看檔案這件事情上何德貴對夏林韻的信任又令得夏林韻有所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