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吉,這話你最好別到外頭說去。】”換成在以前,聽到有人在這樣損自己敬愛的首相,伊格爾可能會非常生氣。不過現在他參了軍,說話的又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再加上發燒的緣故,讓他對朋友的話並不大當真。
“大家都這麼看,只是誰也不會公開叫嚷而已。”
艾吉粗重地嘆了一口氣,雖然沒有得病,但他目前的身體情況也算不上特別棒――事實上在奧軍前線陣地這兒,要是想找到一個滿面紅光、穿着光鮮良好又保暖的軍人,也只剩下極少數了。在這種天氣加環境的雙重摺磨下,奧軍原本高昂的戰鬥力與旺盛的意志力,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幸而現在的天氣開始好轉,不然連這麼一點希望都沒有,奧軍的指揮官們接下來可真要擔心到時要如何鼓勵士兵們去作戰了。
伊格爾喘息一回,又睜開眼睛,瞥了對方一眼。“現在天氣也開始好起來了,我就不相信路德尼亞只有冬天。到了春天的季節,咱們自然又會活過來,到時準叫那些高地人好看!”
“但願如此,可能那些高地野蠻人也正這麼想呢!他們簡直像野草,在這種天氣下都能戰鬥,而且穿得暖和,吃得又飽。相比起來,咱們那段日子的狼狽勁――不說也罷!不管上級要我們去哪兒、打什麼部隊,我只有一個要求,拜託他們先準備好再說!不然的話,一切都是白搭。”
伊格爾緩緩靠在枕頭上,嘴裡說着“是啊”,心裡卻在想:現在自己的想法,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啊。批評上級,批評指揮官,批評總司令,批評大後方,批評最高統帥部,甚至是批評首相,這一切,是以前的自己連想都不敢想的。現在,好像一切都變得自然起來。
“你呢,也得趕快好起來。不然光靠我一個,怎麼能壓得住那幫混蛋!他們一鬧,搞不好連我都不放在眼裡,所以啊,你別想着偷懶,快點病好,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艾吉這麼說,自然是爲了鼓勵對方,不過也未免太貶低自己了。伊格爾知道,以他的本事,足以勝任排長一職――其實艾吉原本就是四排的排長,之所以被貶職,也是由於其它原因。聽到他如此“自謙”,年輕的軍官卟哧一聲笑出來,之後又咳個不停。他一邊咳嗽,一邊說:
“你、你這話、是、是說……說你自己的嗎?別笑、笑死人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時間倒也不算太難熬。聽着帳篷外越來越清晰的人聲和腳步聲,伊格爾知道,外面的風雪是越來越小了。可能再過幾天――甚至有可能在今天晚上――雪就會完全停了。一想到這兒,原本沉重的腦袋,頓時也覺得輕快了一些。這樣的天氣,他們已經盼望了好久,如今終於等到了。
正說着,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噪雜聲,有人一掀簾子,朝帳篷裡面喊:
“東邊有敵人的飛機,快隱蔽!”
兩人一聽,趕緊跳起來跑到外頭。艾吉拉着伊格爾的胳臂,一邊跑到樹林裡。同時還有不少士兵們往這兒跑來。艾吉一邊喘氣一邊罵:
“我們的空軍到哪兒去了?爲什麼現在天上全是伊萬們在耀武揚威!***!”
伊格爾一眼瞥見還有幾個士兵站在營區中央的空地上,便着急地喊:
“快隱蔽起來!”
有幾個士兵聞言連忙跑開,不過還有個士兵卻一動也不動。他擡頭望着天空中那些敵機,手掌擱在眼睛上面,大聲說:
“沒事兒!中尉。那些不是戰鬥機轟炸機,而是偵察機。您瞧,它們機身上沒有機炮。”
那是欣克爾的聲音。聽到他這麼說,伊格爾和艾吉疑惑地互看一眼,兩人都擡頭朝天空望去。果然,在灰濛濛的雲層下,出現一些路德尼亞戰機,不過體型與戰鬥機或是轟炸機區別頗大,當它們俯衝下來時,伊格爾他們也認出來了,那的確是偵察機。其中有幾架飛機,朝敵人的營地這兒俯衝時,投下了什麼東西,滿天撒下來。由於擔心其後還有敵機來襲,所以伊格爾還是叫欣克爾隱蔽起來。直到確定敵機羣離開之後,他們纔開始走出樹林。
這個時候,他們又看到,在西邊――也就是在他們的防線之後――自己人的戰機出現了。它們追逐着敵機,一直往山那邊去了。看那樣子,那些路德尼亞偵察機多半是有去無回。士兵們回到營區,發現滿天又開始飄起了白色的物體。不過這一次飄的可不是雪花,而是一張張紙。弗裡茨像個小孩似地跳起來,吹着拍打着那些紙,嚷嚷起來:
“原來伊萬給咱們送擦屁股的紙來啦!”
原本因爲這次突襲而氣氛緊張的士兵們,聽到他這麼說,頓時笑個不停。在他身旁的瑟格也笑着揮舞着一張落到自己頭上的紙,說:
“真夠機靈的!知道咱們茅廁裡缺紙,這麼快就給送來了,不愧是咱們的孝順兒子!”
衆人笑着起鬨,把剛纔的沉重氣息一掃而光。而伊格爾接住一張從空中悠然降下的紙,見那上面寫滿了字,心想這多半是敵人針對他們的宣傳單。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那邊有人在喊:
“不許看!不許拿!通通放下!這些是敵人的反動宣傳,你們誰都不許拿走!”
大夥兒回頭一看,發現來的人是憲兵隊的人。爲頭的那個憲兵隊隊長走在他的下屬前面,一邊喝斥着那些拿着宣傳單的士兵,一邊推開他們好爲自己讓出一條路來。有了上司如此真人示範,那些憲兵們也個個有樣學樣,對士兵們推的推擠的擠,或是一手打掉他們手裡的紙,或是一邊罵着他們不該拿敵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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