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
袁長文開始咀嚼自己剛纔下意識的說法,曾經的自己真的很精彩嗎?
小時候家裡並不富裕,但自己的學習成績超好,經常成爲“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因爲家庭不好,所以自己懂事特別早。
上了初中、高中,自己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這在一個封閉的以成績來衡量孩子好壞的學校,自己也算是一號人物。
還記得,上廁所有女孩等在那裡,就爲了看自己一眼。或者偷偷塞個鑰匙扣,上面刻着i ~love~ you之類的。
上了大學,自己因爲興趣愛好,曾經也鑽研各項算命知識。每每聚會,自己都會託着女孩的小手掌,然後細細分析每條線的含義。
甚至,有人還專門就考研、戀愛等人生大事,找自己算命。袁半仙,這也算是大學裡比較響亮的稱號。看着他們崇拜的眼神,特別是算準之後的免費宣傳,自己心裡多爽!
這二十多年來,自己的驕傲,各種物理知識信手拈來,對於一些模棱兩可的現象,自己總能找到最科學的解釋。
自己喜歡荒野求生,平時收集各種求生知識,並且在某些方面嚴格遵守。曾經在災難中,救過大家的命。雖然都是蓬頭垢面,但終究還是活着回來。
準時、守信,那嚴格的自律,說今天做完就要今天做完。而且還是那種主動努力,幾罐濃咖啡在電腦前,熬夜也要完成工作。
不到三十歲,自己給的首付,一套二的房子。喜歡養花,植物的綠色總能帶來美好。結婚,然後有了寶寶。雖然過得有些侷促,但畢竟還是有閒錢旅遊、購物、看電影。
跟老婆甜蜜,跟老婆吵架,扮演工作上努力的職員,在家上演脾氣較大卻保留忠誠的老公,就算再累也會去看父母的兒子。
這算精彩麼?
相比於那些傳奇色彩的資本家,自己的經歷估計只能用平凡來形容。
但相比於此刻的自己,曾經那是相當精彩啊!
認出所謂的袁長文只是一個角色之後,自己哪裡還有動力來完善這個角色?
好老公?別逗啦,老婆你想走想留,都隨便你。我不再認同自己的角色,也不願意再傾注心血在其中繼續維持這個角色。
好兒子,也一起消散吧。父母生我養我,然後自己就要把自己的餘生都奉獻回去嗎?如果不是這麼極端,那麼所謂的平衡點有在哪裡?
用什麼判斷自己在“全身奉獻父母”和“拋棄父母”之間,選擇哪個平衡點呢?
沒有了角色之後,腦海中這些人物對自己的影響力也漸漸降低。不用再思考他們,當然也不會得到他們的愛和關懷。
似乎自己從小就被教導,孤單是一件值得被鄙視的事情。如果同學裡有孤單的,那麼我們大家就要幫助他、溫暖他,讓他融入班級的大家庭。
想想是很溫馨,記得有一部廣告,講述一個小孩忘記帶飯。當午餐時間到來,小孩打開空空的飯盒,無奈只好去外面喝兩口自來水。
但當小孩從外面回來之後,準備把飯盒裝進書包的時候,卻發現重了不少。打開一看,裡面盛滿了食物,有聖女果、芝士片、吐司麪包、豌豆等等。
那是同學們偷偷放進去的,將自己的午餐分享一點,就能讓那個小孩飽餐一頓。
多麼溫馨多麼符合人性,又是多麼具有正面的宣傳力量。
自己接受的教育,不要讓別人孤單,也不要讓自己孤單。老媽總是教訓自己要跟室友好好相處,有時間請他們吃飯之類的。
工作之後,好好相處的對象換成了同事。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自己沒有懷疑,彷彿這件事情如同呼吸一樣自然而然。但現在,就連呼吸自己都要打個問號。
我如何確定自己真的是在呼吸?
我只能確定自己覺察到這個**在呼吸,那麼這個覺察的內容,“這個**在呼吸”是真的嗎?
還談什麼合羣?
孤單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哦不,還有死亡。
這是從來沒有離開自己的東西,不管如何,死亡都陪伴在自己身邊。如果不是自己對它的偏見,想來我們會成爲很好的朋友。
每呼吸一次,這輩子就少一次呼吸。還有什麼能比這句話更能提醒死亡的存在呢?
袁長文會死,至於我會不會死,那就無法確定了。
不過,我又如何確認袁長文會死亡呢?因爲大家都說人都會死,因爲其他人會死,所以袁長文也會死。
呵呵,終究不過是一個假設罷了。只能說自己相信這個假設,相信到毫不懷疑的程度。就算這是真的,也必須在發生之後才能確認。
更何況,就算髮生了,也只是看到這個人沒有心跳無法繼續活蹦亂跳而已。如果將這個定義爲死亡,那麼也無可厚非。
確定袁長文會死,那麼死亡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無時無刻不在身邊。你看!袁長文又少了幾次呼吸啦!
自己有在意過死亡嗎?有在意過自己的呼吸嗎?說勵志一點,每分每秒,自己都對得起時間的流逝嗎?
假設不能確定袁長文會死,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唉……自己依舊在爲這個角色而努力,依舊將自己的心血灌輸在這個角色上。難道這就是爲什麼古時候的仙人總是一副邋遢像?
不對。
保留邋遢像,也是一種努力。努力剋制自己的清洗,或者故意保留這種狀態。那麼,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的表現呢?
怎麼看都是矛盾,就是因爲自己沒有覺醒,所以纔有矛盾。一切都是那份覺察,還有什麼矛盾可言呢?
沒覺醒,也沒臣服,那自己這麼多章的努力,除了是笑話還是笑話。
而那個希望有所得、希望有努力有收穫的思考,不就是阻礙自己覺醒和臣服的嗎?
如果保留對某些特定目標的期望,這算什麼臣服?
終於遇到這個問題啦,自己就像失眠患者一樣,他們會問如何睡覺,我會問如何臣服。
狗屎!
“袁長文!你就是一坨狗屎!”
突然間的大聲喊叫,卻讓室友嚇了一跳,連忙坐在桌子下面,還以爲是女人來了。
真是的,自己還說回來睡覺,現在卻越想越清醒,竟然開始罵自己。
可惜,不管再怎麼罵自己,再怎麼假裝“我”是屏幕背景,這份思考終究屬於袁長文,終究是光影在罵光影。
無關屏幕。